古代獵戶的養家日常 第99節
鐵牛還不知他娘已經把屬于他的雞蛋給了他滿倉叔,他也是有任務在身的,得看雞,不準雞跑出院子。 他娘說了,人跑出院子還曉得回來,雞可就不同了,它跑出去就再不會回來了。 母雞啊母雞,我可得把你看好了,還指望你下蛋添菜呢。 一整個下午,家里家外都在忙活,桃花收拾完灶房,把娘催去屋里歇晌,又去林子里問了兩個舅舅,得了同意后,她便去他們屋幫他們把床鋪好。 雜事干完,她也尋了把趁手的鋤頭,倒沒下去挖地基,而是幫著運土,都摞老高了。 所有人都在幫忙,陳二牛和吳招娣兩口子感動得一顆心熱乎乎的,爹娘妹子靠不住又咋地,不以血脈論親情。 大舅二舅干的是長輩的事兒,大虎桃花滿倉干的是兄弟姊妹的活兒,這和一家人有啥區別? 沒有,他們就是一家子! 【作者有話說】 稍后捉蟲 第119章 119 ◎土匪進村◎ 建房子這事兒大家都有經驗, 有條不紊忙活幾日,地基已經打好,砂石土也是在上回那地兒挖的, 吳招娣一個人便領了這活兒,桃花看不過眼,得了空便去幫她挑。 趙素芬緩了兩日,如今灶頭上的活計都是她一手cao持,除了炒菜是桃花的事兒, 煮飯洗衣她都不用沾手,凈忙活外頭去了。 衛大虎這回沒去采石, 陳二牛咋好意思,這種要使大氣力的累活兒當然得他自己來,衛大虎拗不過他,得了空就去砍樹鋸木頭,幫著建房子啥的。 就在這忙忙碌碌中,時間過得老快, 差不對多六七日的光景, 老屋旁邊便又多了一間屋子。外面瞧著灰撲撲的,沒好生拾掇瞧著埋汰,但陳二牛和吳招娣卻兩眼包淚,夫妻倆內心激動得無法言喻。 心可算是踏實了,不枉他們這些日子起早貪黑,肩頭手掌皮都磨破兩層,如今他們在山里也算有家了。 “宰只雞!今晚咱吃雞!”陳二牛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著正在院子里悠閑叨食的幾只母雞, 惦記上了它們的rou, 指揮吳招娣, “婆娘,你去抓雞,我來殺雞燒熱水拔雞毛!” “雞惹你啦,它今晨還下了蛋呢,你殺啥它干啥?要吃rou灶房里還吊著臘rou,你們帶進山的都沒吃完,那些是不能填你肚皮還是咋地?!苯駜壕褪R稽c收尾活計,大舅和二舅便沒幫忙,吃了朝食便扛著鋤頭去辟小路鋤雜草,連滿倉都被他姐夫丟過去幫忙,眼下回來就聽說陳二牛大言不慚要殺雞,陳大舅當場就給他撅回去,“我看你也不稀罕這幾只母雞,干脆留在山里的得了,明兒咱下山,你衛叔這回上來就不下去了,留著他喂養得了,每日還能撿倆蛋?!?/br> 陳二牛被兜頭一頓罵,他嘿嘿撓頭笑,半點不生氣:“就是想著大家伙最近都辛苦了,幫我們建房子起早貪黑,想宰只雞給你們燉湯喝,都補補身子?!?/br> “補身子哪兒用得著殺雞,燉鍋羊rou就成了?!壁w素芬笑著從灶房出來,“雞就別殺了,還能下蛋呢,我待會兒拿塊羊rou,小火燉上半日,晚間就喝羊rou湯吧,正好這幾日下雪,大家伙都好生暖和暖和?!?/br> “成,晚上就喝羊湯?!倍俗钕认鄳?,他惦記這口許久,最近桃花忙著擔砂石土,親家掌管著灶頭活兒,他都沒好意思開口。 桃花也累得很,不過她也沒歇下,打了桶干凈的水,幫著吳招娣擦洗屋子。一整個下午,陳二牛往小溪邊兒跑了好幾趟,挑回來的水才勉強夠使。 忙忙碌碌不知時間流逝,夜幕降臨時,這間新建的屋子已煥然一新。 堂屋的門緊閉著,下午的時候,山里天氣忽變,雨夾雪嘩啦啦下,狂風呼呼吹,氣溫瞬間驟降,冷得鐵牛和狗子直哆嗦,一個勁兒嚷嚷冷。 可不就冷么,他們頭一遭體會到深山和村里的區別,同樣的季節,一樣的雪和風,在山里兩件襖子都有些穿不住。 油燈的光有些昏暗,桌上熱氣氤氳,每個人都縮著脖子捧著碗,一口guntang的羊rou湯下肚,瞬間撫平周身的寒冷。 “山里房子都建好了,咱如今是個什么打算,這回下山是繼續搬東西還是那什么靜啥變?”二舅想拽兩句文,奈何肚中沒有一滴墨水,縮成一團看向坐在對面的大外甥。 好在他大外甥雖也是個文盲,但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不進山咱建屋子干啥,這回下山您和二舅歇歇,換大哥二哥和老三進山,家中的家禽啥的,都給弄上來,叫爹幫著照看。還有糧食衣物啥的,都慢慢挪上來,來回搬個幾趟,我尋思也差不多了,到時全都進山吧?!闭f著他嘆了口氣。 全都進山意味著啥,意味著他覺得外頭差不多要出苗頭了。 年關臨近,就今年這天氣,一日下幾回雪,冷得刺骨。村里還罷,家家戶戶地窖里還有糧食,縣里和鎮上可就不同了,他想到那些餓得面皮發青躺在糧鋪面前的百姓,便是他們身子還能撐得住,家底也撐不住了。 糧食一日一個價,他們買得起時還愿受苦,到了買不起時,餓極的人和野獸也沒啥區別。 饑荒年,狼在山里尋不到吃食,會成群結隊下山吃人。 餓狠的人,和餓狼又有什么區別? … 在寒風中捧著碗,喝著羊湯暖身子的他們不知曉的是,事兒還真叫衛大虎說準了。 李大郎和他娘忙活完朱屠夫的喪事回來沒安生兩日,他婆娘周苗花的娘家又出事了。 那是衛大虎他們進山的第三日,周家老兩口當初帶著一家子子侄氣勢洶洶打上陳家,那橫強霸道的樣子讓大河村的人記憶猶新,尤其是周婆子坐在地上蹬腿撒潑的潑婦樣,她那張老皮子就沒一個人不認識,所以當她哭嚎著跑進村時,那哭得肝腸寸斷仿佛死了男人的凄慘聲兒,把所有窩在家中貓冬的村民都驚動了。 大冬日也沒啥樂子,周婆子一來,好么,全村人聞風而動,尤其是陳家人跑得最快,吃仇人的瓜就沒一個不激動的。 不消片刻,李家外頭便圍滿了人。 周婆子到了女兒女婿家,都顧不上地上的雪,脫了力般一屁股坐了下去,一張布滿丘壑的老臉滿是淚,拍腿哭嚎:“苗花啊,我的苗花啊,你趕緊回娘家看你爹最后一眼,咱家遭大難了??!你大哥被人打死了,你爹和你二哥這會兒還躺在床上生死不知,那口氣不知道啥時候就咽了,咱家的糧食都被那群人賊人強盜搶光了!我們村遭了土匪,一伙人,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一群人,拿著刀見人就砍,家家戶戶的糧食都被搶了,嗚嗚嗚……親家,我的老親家啊,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求求你了,你大哥是個本事人,還認識縣里的官爺,我想報官,我要報官抓他們,我大兒可是被活活砍死了?。?!” 李家人被這觸不及防的一出鬧得沒反應過來。 周苗花原本正在屋里貓著,她裝了幾個月的大肚婆,沒曾想后頭居然真的懷上了,驟然聽聞她娘來了,她原本還沒當回事兒,以為她是想她了,結果穿上鞋子出來迎面就是這么個晴天霹靂的消息等著她,頓時兩眼一黑,險些暈倒在地。 “啥強盜?殺人搶糧?你莫不是在胡謅吧,咱們定河鎮又沒有土匪窩,誰人有這么大膽子?”舅舅一死,李大郎頓覺靠山沒了,這些日子在村里夾著尾巴做人,心里正惦記著岳家那幾個兄長,尋思回頭得來往親密些,舅家已經靠不住了,但他還有岳家呢,他岳父岳母可是愿意為了女兒打上別人家門的狠角色。 結果算盤剛撥,還沒聽個響兒,岳家噩耗傳來,他睜大眼睛不敢置信,一驚一乍間腳步晃了晃,哪兒還顧得上把岳母拉起來。 “我咋可能拿兒子的性命開玩笑,你大哥的尸體還在家擺著,村里這回死了七八個人,苗花大哥就是其中一個!”周婆子涕淚橫流,“不知道咋回事兒啊,不知道??!他們突然就冒出來了,烏泱泱上百個人,各個面黃肌瘦,眼神兇惡,他們手頭拎棍握刀,領頭的是個魁梧大漢,進村就開搶,有人反抗,他舉刀就捅,他們跑到了我家,你爹和你哥哥們攔不住,你大哥哪兒能眼睜睜看著自家糧食被搶,上前去攔,人都沒碰到他們就捧著肚皮倒在了地上?!?/br> 想到那個畫面,她哭得愈發凄涼,跟噩夢一般,她大兒的血流了一地,她家老頭子和老二被打得滿地打滾,滿村子雞飛狗跳,家家戶戶都是慘叫痛哭聲,亂了,徹底亂了。 她還不知朱屠夫已經死了,哭倒在地:“求親家母幫個忙,你家兄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們兩家是姻親,本就該守望相助,如今我家老大含冤而死,家中米面油糧銀錢被搶了個干凈,連身上的厚實衣裳都被扒了,那群強盜蝗蟲猖狂蠻橫見人就殺,合該報官抓他們!求你幫個忙,叫你兄長……” 李大郎的娘臉色難看,下意識側了側身子。 “你要報官得去縣里啊,你找朱屠夫有啥用,他都死了!”人群里不知是誰說了句。 周婆子哭聲一頓,茫然抬頭,她親家母不知何時已經鉆進了屋,只剩她女婿站在院子里。 朱屠夫死,死了? “你舅舅死了?”給兒子伸冤的希望破滅,她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撲過去一把抓住李大郎,“他死了?他咋能死了?他不是有大本事的人嗎,他咋可以死?!那你大哥怎么辦,那我兒子怎么辦???!??!苗花,咱家怎么辦啊,家里啥都沒了,朱屠夫死了,誰幫咱家把糧食搶回來?。?!” 周婆子再也支撐不住,哭叫一聲后,整個人直挺挺朝后倒去。 李家是如何一番兵荒馬亂不提,就說圍在李家門口的村民,各個交頭接耳,敏銳的已經嗅到風聲不對,已經偷偷使喚家中兒子去外頭打聽情況了。 周苗花娘家離他們大河村不算遠,中間就隔著幾個村子,他們可都聽得清清楚楚,烏泱泱上百個強盜土匪闖進他們村殺人搶糧,不是某一戶得罪了人,遭了報復,而是全村人都被搶了,還死了七八個人! 大河村的人聽得腳底板發涼,相熟的人家對視一眼,三兩結伴悄無聲息離開了李家。 時不時有人頂著風雪出村。 泥腿子不曉得外頭發生了啥,但他們對危險的感知是藏在骨子里的,周婆子說的事兒讓他們感到十分不安,總覺得外頭出了啥他們不知道的大事兒! 再無人關注周婆子和李家,滿村跑的小娃子都被大人抓回了家,所有的不安都被急促的腳步聲裹挾,家家戶戶院墻緊閉,似乎這樣便能阻擋所有危險。 方秋燕和大舅母在周婆子暈過去前便僵著四肢往家走,婆媳倆望著飄著雪的半空,竟有一種“終于來了”的塵埃落定。 “娘……”方秋燕牙齒打架,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 “噓?!贝缶四缚戳搜壑車?,聲音幾不可聞,“去和你二嬸說一聲,把家里門關好,我們等大虎回來?!?/br> 方秋燕忙不迭點頭,一顆心砰砰直跳。 第120章 120 ◎安排◎ 不到半日, 十里八村都聽聞了李子壩發生的事兒。 一石激起千層浪,尤其是有女兒嫁到李子壩的人家,更是當晚便收到了信兒。 外嫁的姑娘帶著女婿哭哭啼啼跑回家, 說村里遭了土匪,家中糧食被搶光了!那群賊人不但搶糧,連娃子身上的過冬衣裳都搶,糧食衣物銀錢,他們找不到銀錢, 便抓了娃子威脅大人,不給就殺。 有人不信邪, 口頭上逞強了兩句,匪徒手里的娃子就真被抹了脖子,當著爹娘爺奶的面,像個軟趴趴的布袋被丟在地上。 也有不殺人的匪徒,他們眼里只有吃食,見著生米都能往嘴里塞, 就和那餓狼下山、蝗蟲過境般, 家中的米面油糧雞鴨豬狗,只要是rou,見著就跟惡犬一樣撲過去,因為拖豬不方便,他們鉆進豬圈當場就把豬殺了,這可是全家人喂養了整整一年的豬,眼看著即將過年, 就這幾日便要殺了, 沒曾想遭了這個意外。 周婆子家原本遇到的那伙人只想搶糧搶錢搶豬, 因著她女婿的舅舅是殺豬匠, 她家今年養了兩頭肥豬,就是為著這兩頭豬,周大郎上前去攔,被見著豬笑爛了臉的一群匪徒當場便捅穿了心口。 家家戶戶都遭了難,周婆子哭穿了嗓子都沒人來幫她,最后只能眼睜睜看著一群土匪打殺了人,不但把她精心伺候的一年的兩頭肥豬殺了拖走,還把她放在地窖里的糧食都給掠得一粒不剩。大兒冤死,自家老頭和二兒被打得只剩一口氣吊著,孫子嚇得晝夜啼哭,兒媳也是不頂事的,周婆子原本還寄希望于女婿的舅舅朱屠夫,哪里能想到,那據說有著大本事的殺豬匠,前幾日剛下葬! 周婆子原本心懷僥幸,想著走走關系,去縣里報官抓人,朱屠夫認識官爺,官爺認識縣老爺,她家是苦主,咋都能有一個說法。 可是朱屠夫死了,她大兒白死了,糧食沒了,肥豬被殺了,銀子被搶了,老頭子和二兒能不能活下去還是未知…… 不止她一家,她妯娌家也是差不多的經歷,因著周苗花嫁到了李家,仗著有個朱屠夫在,這門路不走白不走,妯娌被周婆子忽悠得也養了兩頭豬,周苗花的堂哥堂弟們仗著家中人多上前去阻攔,結局就是和豬一樣被捅了脖子放了血。 這一夜在李子壩所有人心中猶如噩夢,他們不知道那群人是打哪兒鉆出來的,咋盯上了他們村,他們窮兇極惡連小娃子都殺,這樣的惡匪,怎么會出現在他們定河鎮? 一夕之間,人人自危,家家關門閉戶。 大河村更是一片死寂,連狗吠聲都沒有,娃子們全都被拘在家中再不準外出,倒真有了些冬日里所有人都窩在家中貓冬的感覺。 外頭發生的事兒,衛大虎他們半點不知,今晨依舊是天不亮就起床,朝食也沒吃,都懶得起灶火,鐵牛和狗子如進山般被裹到籮筐里挑下山。這回進山就幾日工夫,陳二牛挑上來的糧食沒吃完,桃花順口問了句要不要挑下山,吳招娣好懸沒和她打起嘴仗來。 “拿到山里來的東西哪有帶下山的,放灶房里就是大家伙一起吃的,也算我們夫妻的一點心意,你說挑下山是啥意思嘛,臊我呢?”吳招娣故作生氣。 “是我的不是,你別與我置氣?!碧一ê辶怂靡粫翰虐讶似廪垌?,再不敢提這事兒了,不但糧食有剩,他們兩口子帶進山的四只母雞眼下都關在那間破灶房里,瞧著是沒準備帶下山了。會下蛋的母雞多金貴啊,她那意思,這四只母雞就沒準備拎回“自家門”,要放在外頭散養,當“全家人”的財產。 曉得她有這個心,桃花才一個勁兒討饒,自己那話確實是傷人了,好在吳招娣就是和她鬧著玩,半點沒往心里去。 一行人下了山,濕滑的下山路比進山難行不必多說。 又是差不多午間的時辰到山腳下,一行人累得哼哧哼哧直喘氣,二舅這一路摔了兩個大馬趴,身上腿上都是泥。衛老頭聽到聲兒,連忙叫住沒準備歇腳,轉道就往家走的兩個舅兄。 “等等先?!彼焓终泻?,“外頭出了大事兒,你們先聽我說……” 他兩個大舅子都走出一段路了,聞言又倒回來。 衛老頭也沒墨跡,三兩句便把這些日子村里發生的事兒給他們說了一遍,從周婆子進村哭嚎,到李子壩被百十個匪徒搶劫一空,死的人數不是周婆子嘴里的七八個,而是十五六個。還有里正帶著李子壩的漢子去縣里報官,官老爺沒見著不說,從縣里出來還險些被一伙土匪給抓走。 “里正逃了,但有倆年輕小子沒跑掉,這會兒正在扯皮呢,報官不成,人還丟了倆?!毙l老頭在山腳下消息不靈便,這些還是陳大石特意過來和他說的,說到李子壩的慘狀時,陳大石臉色煞白,那可是真真切切的人命,就跟狗一樣被隨手屠了。 而且李子壩離大河村不遠,他怎么可能不怕? 陳大石已經慫到快日日燒香拜佛,就盼著大虎早些下山回來。 當然,他也不是毫無準備,周婆子跑來村里那日,他家和二嬸家便把包袱收拾好了,若那伙人跑到他們村來搶糧殺人,他們拿上包袱就能跑,只要跑到山腳下姑父家,就可以立馬進山。 提心吊膽過了幾日,因著二叔不在家,晚間他把二嬸和三石叫到家中來睡,防的就是個萬一,全家好一起跑路。 一群人剛下山的還沒來得及緩口氣,聽到這個消息,心立馬又提到了嗓子眼。 衛老頭叫住兩個舅兄,主要是想叮囑二舅子,別回頭啥都不知曉,抄著手樂滋滋在村里晃悠,如今十里八村這氣氛就不適合他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