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獵戶的養家日常 第63節
深夜走在漆黑的林子里,若不是有衛大虎帶著,陳大石是半點不敢走的,他平日里也算是個膽子大的漢子,但聽著山里傳來的聲響,草叢里窸窸窣窣不知道啥竄過,風吹動樹葉,托得周圍陰森森的。甭管啥,只要有點風吹草動,他就立馬繃緊了身子,根本不敢往周圍看,踩著表弟走過的腳印,月光照路,只一個勁兒悶頭往前走。 他們身后是陳二石和陳三石,陳大舅陳二舅則和衛老頭走在最后。前頭是衛大虎領路,后頭是衛老頭壓陣,除了衛家父子,走在中間的兩家人心頭都虛得很,走夜路會撞鬼啊,他們咋可能不怕啊。 上了山,離村子遠了些,一群人才把提著的那顆心放下些許。好歹下腳沒那般謹慎,敢使力氣了,不然肩上扛著上百斤糧食,還要注意下腳的力道,一顆心在半空懸著,真是走個路都不對勁兒了,難受的慌。 到了地兒,衛大虎把糧食摔地上,陳大石緊隨其后,把糧食丟在另一頭。他家的糧食和二叔家的得分開,雖是藏在一個地窖里,但得分著放,畢竟是分了家的兄弟,平日里親近歸親近,到底是吃兩鍋飯,啥事都分清楚些,才能避免更多的麻煩。 陳二舅家的糧食放在右邊,陳大舅家的糧食放在左邊,走在他們后頭的陳二石和陳三石都是如此,陳三石肩頭的糧食丟在了右邊,陳二石則把糧食丟到他哥旁邊。 衛大虎把堵著地窖口的石頭搬開,他直接下了地窖,陳大石見此也跟著下去了。地窖口不大,但挖得很深,里頭空間不小,當時便說好是三家人一道存放糧食,小了指定放不下,那就朝著大的挖。 陳大舅他們要慢些,他們到時,陳二石和陳三石正幫著把糧食遞到地窖里,里頭的衛大虎和陳大石便一左一右放糧,還是那般,陳二舅家的堆放在地窖右邊,陳大舅家的則堆放在左邊。 等把陳大舅他們扛過來的糧食一道放好后,衛大虎對大舅和二舅道:“二舅家的糧食在右邊,大舅家的在左邊,自家有多少糧食你們心里都有數,回頭找根繩子各自圈著自家的糧,我家的就放在地窖入口,留個過人的道就行?!?/br> 陳大舅和陳二舅一起點頭:“曉得了?!?/br> “咱們要不留個人在這里守著,其余人和我一道回去繼續運糧?!毙l大虎看向兩個舅舅和幾個表兄弟,石頭搬上搬下多費勁兒,留個人守著地窖口,這里也不是深山,站在懸崖邊往下都能看見他家小院,野豬也不會往這處來,肯定沒啥大危險。 此話一處,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個個縮頭縮腦的,瞧著是沒有一個人愿意留守在此。 誰敢留啊,若不是有大虎走在前頭領路,衛老頭走在后頭壓陣,這伸手不見五指黑漆漆的林子他們哪有膽子走。 一個人留在地窖口守著,他們怕被嚇死啊。 【作者有話說】 (三合一) ——公主們請查收。 (爆更?。。。ㄋ缓穑。。。?/br> 第68章 68 ◎野豬◎ 沒有一個人愿意在這里守著, 不,應該說沒有一個人敢在這里守著,除了衛老頭。 但他不能守在地窖, 不然誰走后頭???陳大舅和陳二舅平日里膽子不小,但這會兒他倆紅著老臉看著大外甥,硬是不敢把事兒攬下來。 衛大虎見沒人愿意,笑著把石頭搬地窖口堵著,沒勉強。 還是他在前頭帶路, 衛老頭走在后頭壓陣,一群人再次悄無聲息回了村。衛大虎去的依舊是陳二舅家, 他剛走到大門外,手還沒碰到大門,門就從里頭被打開,二舅母往旁邊一站,給他們讓出位置。 還是如先前那般,衛大虎扛三袋, 衛老頭扛兩袋, 陳三石和陳二舅各扛一袋。走到大舅家門口時,陳大石父子三人默不作聲加入隊伍,一群人在黑夜的遮掩下悄無聲息搬運糧食。 這般來回兩趟后,兩家大半的糧食都運去了山上地窖。當然,留了不少在家中,平日里還得吃呢,糧食藏在地窖里是有備無患, 若是沒出啥大事, 他們是絕不會動里頭的糧。 子時前, 衛大虎和衛老頭回了家。 桃花沒睡著, 聽見院里傳來響動,她連忙披著衣裳從床上下來,小虎已經先她一步開始扒拉木門,桃花把屋門打開,剛走到堂屋便聽見衛大虎在外頭叫她,桃花忙把用扁擔別著的堂屋門打開。 衛老頭走在后頭關院子門,桃花折身去點油燈,堂屋里頓時亮堂起來,她看著衛大虎問道:“一切都順利吧?” “沒出啥岔子,來回幾趟就運完了?!毙l大虎坐在凳子上脫草鞋,他一雙大腳費鞋得很,一雙草鞋穿個三四日就得換了,剛才走第二趟的時候繩子斷了一截,好懸沒赤著腳回來。 桃花便說去灶房里燒些熱水:“你和爹都泡泡腳,去去乏,晚間睡得好些?!边@段日子都辛苦了,就沒歇下半刻,尤其是大虎,從去鎮上買糧,到來回奔波扛糧,等糧食放到地窖后下,下山這幾日又跟著大哥他們一道挖山下的地窖,地窖挖好了,這半夜又去幫著二舅他們運糧食,真就如那鐵打的人了,忙得團團轉。 想到此,桃花也不管他愿不愿泡腳,徑直去了灶房燒水。衛大虎冬日里洗澡都是用冷水,他七八歲開始就沒燒過熱水洗澡洗臉,小時候和他爹在山上,冬日里還去瀑布深潭里泡澡呢,不過媳婦叫他泡腳,那就泡唄。 拎著壞掉的草鞋跟在媳婦后頭去了灶房,灶膛里燃著火,他一屁股坐在灶膛口,把手頭的草鞋直接塞進去當成柴火燒。桃花往鍋里舀了大半鍋水,見此道:“山下的地窖挖好了,兩個舅舅家的糧食也都存好了,如今也沒啥可忙的大事兒,你好生在家中歇幾日,這些日子忙忙碌碌,你是半點不空,真不累啊?!彼奶圩詡€男人了,就這幾日,光是草鞋都磨破了好幾雙,鐵打的人都累了。 “歇啥,我不累了?!毙l大虎笑著說,見媳婦沖他瞪眼,他也像桃花非要自個背裝滿毛桃的背簍般倔強,“累啥累,咱們漢子不都是這般,要么日日扛著鋤頭在田里地里忙活,風里來雨里去的,只要一家子能吃飽穿暖,咋可能會感覺累?半點不累,好著呢?!?/br> 他是真不覺得累,只要想到媳婦看到糧食時亮晶晶的眼神,爹臉上滿足的笑,別說扛三萬多斤糧食,便是再讓他扛三萬斤,他都不覺得累。不過媳婦說的對,山下的地窖挖好了,大舅二舅家的存糧也藏到了地窖里,他心里又放下一樁心事,唯一還能讓他惦記的便只剩下滿倉和岳母那里。滿倉還罷,雖是小娃子一個,但他家就他一個人,啥事他自己便能做主,存糧也好養雞也罷甚至是給jiejie姐夫雞蛋,他自個便能做主。岳母則不同,她本就是后娘進門,家里還有前頭生的兩個繼子,倆兒媳又整日與她對著干,錢廚子也不是啥聰明人,一大家子一堆心眼,日子過得糟心,怕是岳母提出存糧的想法,錢家人會覺得她腦子有毛病,甚至覺得她不懷好意,啥鍋都能往她腦袋上扣。 好好的,存啥糧啊,癲了不成。 衛大虎心里頭明白,怕是錢家壓根沒把存糧的話當一回事兒。當然,他對錢家那群人也沒啥岳家的情分,只聽平日里與桃花說話時她露出來的口風,便曉得她那些年在錢家就是給他們一大家子當牛做馬,農閑時在家煮飯洗衣割豬草喂豬喂雞,啥事都落在她頭上不說,外頭田里土里的活兒也少不了。更不說農忙時她既要做家務活,還得扛著鋤頭下地,搶收那會兒還得去田里割谷子擔谷子,啥體力活都要她一個姑娘家攬著。 衛大虎聽到這些心里頭不舒坦得很,他是沒見過錢家那個閨女,但只要一想到明面上都是錢家姑娘,桃花既然跟著岳母嫁去了錢家,那就是錢家人,便是親閨女和繼閨女之間有區別,但區別就能這般大?搶收時桃花要下田割稻子挑谷子干重活累活,錢家姑娘就在家掃掃地做做飯干輕省活? 便是不和人家正兒八經的錢家女比較,就說孫氏,孫氏是大嫂,咋也躲在家中干點家務活,半點不下田?他就不信岳母不向著自己女兒,怕是她說的話在錢家不好使,錢家仗著人多,全都欺負她們母女罷了。 錢家人有沒有把存糧的事放在心上,衛大虎半點不在意,他們便是全都餓死了都和他沒關系。他就是擔心岳母和狗子,狗子咋說都是錢家人,桃花多惦記自己弟弟他能不曉得?他就是覺得糟心,糟心狗子姓錢,若狗子也是娘帶進去的兒子,他都想游說桃花私下和看岳母說說,要不咱和離算了。 和離帶著狗子從錢家出來,遠離那堆糟心人,咱過快活日子去。 可狗子姓錢,是錢廚子的親兒子,岳母咋都不可能和離,便是和離了,她也帶不走狗子,錢廚子不會同意。 衛大虎想到這些,他原本還打算明日在家休息,眼下他是半點不想歇了,趕緊去山里獵頭野豬,把岳母和滿倉狗子請來家中吃酒,叫桃花和親娘弟弟們好生親昵親昵,媳婦怕是惦記娘和弟弟,心里頭想得不行了。 衛大虎心疼媳婦,自然愛屋及烏,心里頭也時刻惦記著岳母和兩個妻弟。 水燒好,桃花舀了半桶熱水,拎著木桶去了爹的屋。衛老頭坐在床頭打盹,桃花在外頭敲了敲門,叫了聲爹,衛老頭猛地醒神,他抹了把臉,道:“進來吧?!?/br> 桃花推開門,把水桶拎到了屋里,又去屋檐下拿了泡腳盆,把水倒里頭,端到床下,笑著道:“您泡泡腳去去乏,水桶我就放在旁邊,若是盆里的水涼了,您摻些進去,多泡會兒?!?/br> 衛老頭點頭,把腳伸到泡腳盆里,有些燙,他便把踩在了木盆邊緣,任由熱氣蒸著腳底板:“夜深了,不用管我,你和大虎也洗洗睡吧?!?/br> 桃花點頭,叮囑道:“泡完腳您就歇息,水放一旁就行,明日我再來倒?!?/br> 衛老頭擺擺手,他又沒老得動不了了,他自個能倒。兒媳孝順,他心頭熨帖,雖然是揮手趕人,但桃花能瞧出來爹心情不錯,她正要出門呢,就聽爹說:“咱家小門小戶,本是沒那般講究,往年家中就我和大虎倆人,生辰不生辰的,從來不過。前頭大虎與我說他要進山獵頭野豬回來,我生辰在秋末冬初,到時你回一趟娘家,就說我請親家母和親家公來家中吃酒,請他們賞個臉走一趟?!?/br> 桃花聞言忙點頭:“好?!?/br> 衛老頭點點頭,沒再說啥,桃花便關上門出去了。 背對著屋門,桃花站在門口駐足了許久,她鼻子有些酸,眼睛潤潤的,眼淚不受控制流了下來。她沒發出一絲聲響,抬手把淚給抹掉,邁步回了灶房。 獵了野豬請娘和弟弟們來家中吃殺豬酒,大虎好久之前便與她說過,但爹開口和大虎開口是不同的,爹是家中唯一的長輩,他開口便是把這件事給徹底定了下來,意義也不一樣。他老人家說去請親家公親家母,比大虎說請娘要鄭重許多,大虎心里惦記娘,是他當女婿的孝順,但他們家是爹說了算,爹才是一家之主。 若是大虎去請娘家來吃殺豬酒,娘定會問爹說啥沒,爹有沒有想法,大虎說請她去家中吃酒爹同意了嗎?娘若是曉得爹啥話都沒有說,沒有主動開口,她心中定然會亂想,甚至會認為這是大虎和她的主意,擔心她游說了大虎,爹心頭不高興,回頭爹對她有了想法,她在婆家的日子會不好過。 桃花了解娘,她就是多思多想的性子。 當娘的都是這般,只要遇到兒女的事便會胡思亂想,生怕他們的日子不好過。娘不曉得衛家的日子是咋樣過的,只當他們是窮苦人家,便是次次登門都有送些栗子青菜野雞野兔,這不是女婿是獵戶嗎?運氣好在山里頭獵到的,他有心孝順,才往錢家送??梢柏i不同啊,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泥腿子,一頭豬是啥概念?家中媳婦若是偷懶今日沒去割豬草,把家里養的豬給餓著了,婆婆能拿著棍子追著她滿院子揍,全家眼巴巴盡心伺候一頭豬,年尾下來能賣個幾兩銀子呢!便是村里人殺豬,都不見得會大擺宴席請村里人吃殺豬酒,只請幾家來往親密的親朋鄰居便已是很好了。 誰家rou不是藏著吃啊,咋可能白白拿出來給村里人吃? 衛大虎成親那日大擺宴席,桌子全是大rou,請了全村人上門吃席,一家十來口就送幾個雞蛋青菜也能得雙筷子,大河村往前數個幾十年,就沒有人如他們家這般闊氣的。所以桃花每次去村里,婦人婆子小媳婦都愛在私下偷偷瞅她,捂嘴偷笑盯著她說話。 大家伙都好奇啊,這得是啥嬌俏模樣的姑娘才能叫衛家這般看重,她們嫁人時啥樣?蓋個紅蓋頭,由自個男人帶著,拎著包袱便上了婆家門??恐詡€雙腳走到婆家,沒有迎親隊伍,婆家更沒有大擺宴席迎客。 只有那稍微得老子娘看中的姑娘,是由親兄弟背出家門,婆家再擺上兩桌喊上親戚,這在村里便已經是頂有面子的了。 只有山下衛家娶親,又是牛車迎親,尤其一大群迎親隊伍,從大河村吹吹打打去杏花村迎了親娘子,又一路吹吹打打回來,把新娘子迎進了家門。 那個鄭重啊,可讓大河村一群小媳婦私下掐紅了掌心,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衛大虎在灶房里泡腳,桃花從堂屋拿了張小凳子進來,坐在他對面,很自然地撩起袖子,把手伸進guntang的洗腳水里,抓著他的大腳丫子便給他揉搓放松。 衛大虎沒被人洗過腳,觸不及防被媳婦的小手抓住,他愣是嚇得渾身都僵直了,半點不敢動。 婆娘給漢子洗腳是很正常的,在村里,漢子天天扛著鋤頭下地干活,從早干到晚,身體疲倦又僵硬,夜間就會泡個腳放松,貼心的婆娘會幫自個男人按摩肩背,讓他們舒坦些。 成婚這般久,這還是桃花頭一次給自己男人洗腳,她低垂著腦袋,白皙但并不細嫩的雙手抓著木盆里的一只大腳掌,一個九尺大漢的腳咋可能不大,桃花雙手也才堪堪握住。她握男人的腳,大拇指與食指按揉著他的腳底和腳背,這是娘教她的,娘說人的身上有很多xue位,腳底也是,按壓xue位能緩解疲勞,她也是頭一次試,以往都是聽娘說。 趙素芬能三嫁,自然有一番自己的本事,甭管是哄男人也好,自身勤勞也罷,她每每都能在日子快要過不下去時,又拐了個彎把日子過起來。她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對男人溫柔小意些,也能多換來一些柔情體貼不是?否則就錢廚子那小心眼性子,當初咋可能同意她把桃花帶進錢家門。 桃花給衛大虎按摩腳,倒不是如娘那般是用來哄哄男人的手段,她就是心疼大虎了,前幾日他肩上磨破了皮,她不方便給他按摩肩頸,在山上老屋也沒灶頭燒熱水泡腳,回來后他又忙著上山和大哥他們一道挖地窖,今日把糧食藏好了,他這卸下來擔子來,不用那般忙碌了,桃花便想給他按摩放松放松。 衛大虎覺得腳板心癢癢的,但他沒有亂動,任由媳婦抓著他的大腳來回按摩。灶房里點著油燈,昏暗的光照在桃花低垂的臉上,溫柔恬靜,瞧得衛大虎一顆鐵漢心軟得一塌糊涂。 小虎趴在柴垛上呼呼大睡,兩口子都沒說話。桃花給衛大虎洗腳按摩,衛大虎便眼也不??粗眿D,灶房里安靜溫馨,只要撩動響起的水聲。 兩只腳來回換著摁,直到一盆熱水漸漸轉為溫涼,桃花才用帕子把他的腳擦干,衛大虎穿上桃花給他做的棉鞋,愛惜的很,踩在地上的步子都不敢壓實了,生怕如草鞋般穿個幾日便壞了。 端著洗腳水倒在院子里,把洗腳盆擱屋檐下,他隨后關了灶房和堂屋門,和洗完手的桃花一道回屋睡覺了。 一夜無話。 第二日,夫妻倆醒來在床上賴著不愿起,天氣轉涼后,早間起床都變得有些費勁兒了,睡了一夜暖烘烘的被窩叫人舍不得離開,腳丫伸到外頭,幾個呼吸間便感覺涼得不行。 山下便是這般,夏日里比村里涼快,冬日里比村中寒冷,家中要盡快添置些過冬衣物了。 衛大虎抱著媳婦一通亂拱,昨夜泡了腳,他一夜安眠,半點沒鬧媳婦。早晨一睜開眼,那兒直挺挺地快把被子都戳破了,他難受的很,桃花迷迷瞪瞪被他抓著手,手心里被塞了個guntang物件。 這下是徹底清醒了,大早上的,倒是沒遭啥大罪,就是手心快被磨破了皮。 淺淺鬧了一會兒,倆人從床上起來時,灶房里已經傳來了動靜。爹正在灶房里逗小虎,不曉得說了啥,小虎汪汪汪叫喚了幾聲,引來他連聲大笑。 挽好發,桃花打著哈欠出了屋子,早上嘴巴干干的,她沒有洗漱,而是從筲箕上拿了個毛桃子,坐在爹平常編背簍的凳子上,望著遠方被霧氣遮掩的山林,剝了毛桃子的皮,張嘴便咬了一口。 桃花是極喜歡吃果子的,毛桃子放了幾日,已經徹底熟了,軟軟的,只剩一點點酸,更多的是甜味兒。深山里長的果子和外頭不同,個大汁水足不說,吃著味兒都不一樣,果香十足,桃花簡直愛極了。 一連吃了兩個,嘴巴不干了,還甜滋滋的。她起身去洗手,衛大虎拎著一桶熱水出來,笑著道:“爹燒的熱水,媳婦用熱水洗臉,早上別碰涼水,凍手。我想吃面條了,朝食我們吃面條吧?” “好?!彼鲃犹岢鱿氤悦鏃l,桃花自然無不應允,洗了臉便去灶房揉面,家中糧食不少,倒是面粉不多了,她對衛大虎說,“是不是得買些面粉回來,瞧著不多了,吃不了太久?!?/br> “回頭我去鎮上買些回來?!毙l老頭聽見后便道:“酒也買回來了,大虎剛說吃完飯他去山上碰碰運氣,今兒若是獵到野豬,你這白毛桃果酒怕是趕不上了,要不這酒就先留著,等他從山下回來,若是獵到了野豬,就把大石他們叫過來燒水殺豬,你和大虎去杏花村把親家公親家母請來,還有周家村的二弟,都一道叫來家中吃酒?!?/br> 這般一想,今日若真是獵到野豬了,時間是趕了些,實在不行就留一宿,他們家沒有多余的屋子,不過大虎他二舅家有間空屋,回頭商量著咋擠擠,明兒再吃上一天,吃了夕食再回去。 這般不累人,也不用趕路,還能多耍耍。 “行,那就聽爹的,就先不泡酒了,這壇子好酒留著待客?!钡及才藕昧?,桃花自然沒有任何意見,笑著點頭應好。 一家子都是說風就是雨的性子,半點不墨跡,衛大虎說要進山獵野豬,那就半刻拖不得。吃了朝食,尤其是碗里半點油星也沒有,他愈發的迫不及待,油罐子見底這日子可咋過啊,他都要饞死了,饞大塊大塊的肥rou,饞五花rou,饞媳婦說的大肘子,更饞已經惦記了許久許久的牛肝菌臘rou粒燜飯。 他把自己心愛的棉鞋脫了,又換了雙草鞋,再帶上自己的家伙什,幾把大小不一的刀別在腰間,還有一把弓,全都拿上。衛老頭他武裝齊全,瞧著像是要進更深的林子,皺眉道:“不過就是獵頭野豬,在外頭找找得了,去里面干啥?!?/br> “天冷了不是,外頭若是遇不上,我就去里頭瞧瞧,不進上回那么深,就在邊緣逛逛,若是沒獵到野豬,抓頭鹿也成,咱吃鹿rou,大補著呢。我上回還看見羊,若是能獵頭羊回來也行。當然了,若是又有豬又有鹿還有羊那就最好不過了……” 胃口可真大啊你,衛老頭忍不住罵罵咧咧:“還惦記羊和鹿呢,你能獵到頭野豬就不錯了,真當漫山遍野的雞兔豬鹿羊全是你家養的不成,啥都惦記!” “嘿,我就惦記,你就說我能不能獵著吧!”衛大虎不和他老人家爭辯,看運氣唄,遇到啥獵啥,反正就是不能空手下山,今兒明兒這殺豬酒是吃定了!尤其是家里頭的油罐子,他這次定要裝滿!還有他惦記老久的牛肝菌臘rou粒燜飯,豬一殺,他得挑出幾塊好rou給熏上,待冬日里窩在家里貓冬,他頓頓都吃牛肝菌臘rou粒燜飯,家中菌子都是曬好的,媳婦說煲湯滋味鮮著呢! “媳婦,用籃子把毛桃子裝些準備好等我下山,咱回頭就去周家村和杏花村接娘和滿倉狗子來家中,毛桃子吃不完要壞,帶些去給他們嘗嘗味兒!”衛大虎沖桃花囑咐道:“家里沒拐棗了,等把滿倉狗子接來,我帶他們進山摘拐棗去,他們想吃多少就摘多少,叫他們吃個夠!哈哈哈哈,你在家等著我下山??!”他心情好的不得了,冷硬的五官都因他暢快的笑容而舒展開來,瞧著便叫人歡喜得緊。 桃花見此也笑了,明明是個魁梧漢子,偏生有時候又像個沒長大的娃子般皮得緊,該他頂事的時候,他啥都能給家里安排得明明白白,幾萬斤的糧食說買就買,靠譜得很??筛嗟臅r候,他像深山里的風般無拘無束,他生氣時會拉下臉唬人,快樂時會暢快大笑,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好鮮活的一個男人。 “你小心些,早點回來!”桃花笑著叮囑道。 “曉得了?!毙l大虎擺擺手,頭也不回便進了山。 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桃花才收回視線,把筲箕上的白毛桃撥弄了兩下。爹說的對,若是他今兒獵著了野豬,這果子酒娘這回怕是吃不上了,酒不能動,得留著,吃殺豬酒,席面上咋能沒有酒? 大舅二舅都是興頭來了會吃上兩杯的性子,再請上三叔公和陳二牛一家,又是長輩又是漢子,還有錢廚子,席面上定是缺不得酒的,這壇子酒不能用來泡果子。 想到錢廚子,桃花激動興奮的心情冷卻了幾分,可又不能不請他,甭管錢家關起門是咋過日子,明面上他就是她爹,若是只請娘不請他,她是要被戳著脊梁骨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