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獵戶的養家日常 第19節
他實在擔憂,怕媳婦會嚇到離家出走。 就這般走了大概一個時辰,桃花感覺再走下去她的腿要斷了,眼下完全是憑著一股意志力強撐著,在她終于快要堅持不住時,終于聽見衛大虎說:“到了?!?/br> 心頭那股氣頓時一泄,桃花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她抬頭望去,本以為能看見一顆結滿野果的大樹…… 衛大虎是這般和她說的,那野果樹又高又大,上頭結滿了果子,甜得比鎮上賣的紅糖還喜人,鳥雀整日站在枝頭啃食不停。 結果呢?結果呢? 果樹呢? 桃花要崩潰了,果樹沒有看見,眼前倒有一間黃泥茅草屋,院里野草肆意瘋長,荒蕪死寂,瞧著許久不曾住人。 衛大虎扭頭望過來,桃花實在累得慌,預想中的果樹沒瞧見,失望夾雜著深深的疲憊,她實在沒忍住脾氣,幾欲咬牙:“這是哪里?” 她幽怨的語氣落在衛大虎耳中就跟貓叫似的,他長臂一伸攬著她腰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桃花干脆就靠在他身上,跟在他身后進了這雜草叢生的院子。 衛大虎推開腐朽的大門,進了屋頂漏光的堂屋,他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張凳子,扶著桃花坐下:“坐下歇息歇息?!?/br> 桃花歇息片刻,心頭的火也悄悄散了去。 衛大虎徑直打開側屋的門,他在屋內造出一堆動靜,桃花在外頭聽著響,不知道他在里間干啥。見他這般猶如進了自個家般熟稔自在,她突然福至心靈:“大虎,這是咱們在山上的家嗎?” 她記得衛家二十年前是山上的獵戶,既是獵戶,在山上總有個家吧? “嗯?!毙l大虎說話間,手頭拎著一把大弓走出來。 他們家真是和“野獸為伴”???這間茅草屋和他們家幾乎一模一樣,桃花在山腳下都日日擔憂會有野獸下山襲擊,她不敢想象住在這里,月初成婚,她能不能活到月尾。 這屋子怕是都不夠野豬拱一下。 爹和已經去世的爺,他們是真的勇猛啊。 感嘆間,瞧見衛大虎手里的大弓,桃花眼睛瞬間直了:“哪、哪來的弓?” 衛大虎伸手往后一指:“那兒?!?/br> 桃花起身走到他身邊,見屋里唯一的一張床被挪開,露出床底的深坑大洞。 坑里埋著一個大木頭箱子,桃花走近才看見箱子里放著好幾把大小不一的弓,寒光凜凜的大刀,一堆箭頭,還有一些她不認識的鐵制品。 桃花瞬間寒毛直豎,她條件反射四下張望,一臉防備。 他們在深山里,周圍除了林子就是野獸,活生生的人只有衛大虎一個。雖然她只是一個無知村婦,但她也曉得朝廷對鐵制品的管制有多嚴格,箱子里這些物件已經完全超出了普通百姓能擁有的規格! 若是被人發現,他們家是要吃牢飯的! 沒有百姓不畏懼官府,桃花連鎮子都沒去過幾次,見著官差都要垂著腦袋躲著走,她哪里見過這種架勢?她人都要嚇死了。 大刀啊,比那些官差腰間的大刀還要駭人! “大虎,這、這咋回事啊……”她一臉慌亂,扭頭看向衛大虎。 衛大虎上前把箱子給蓋住,把土覆上,再把床推回原位。直到再也瞧不出挪動的痕跡,他才拍了拍手,扭頭安撫:“好了,眼下看不出來了?!?/br> 這是看不出來的問題嗎?? 桃花人都嚇傻了,那可是一箱子的砍刀弓箭!她雖然沒啥見識,但也能瞧出好歹來,箱子里的大刀和村里人家用的菜刀鐮刀完全不同,大刀鋒利寒光湛湛,不是殺豬的,是砍人的! “咱家怎會有、有這么多弓箭和、和砍刀?”桃花喉嚨干澀,眼巴巴望著他。 “別擔心,山里只有四條腿的,它們瞧不出問題便無事?!毙l大虎安撫她,桃花跟在他身后離開屋子,直到背上背簍離開。 他始終沒有說那箱刀箭的由來,桃花急了一路,看著他高大沉穩的背影,漸漸的,她心頭的焦躁被抹平。 她想起前些年頭,每當日子過不下去時,娘時??次募觪un幺五爾二七五二爸以掛在嘴邊的嘟囔,她說如今的日子已是很好了,再往前四五十年,天下各處都在打仗,那會兒的日子才叫艱難,家家戶戶的漢子被抓去當壯丁,村村都掛白綾,哭靈聲晝夜不斷,百戶大村,只存一二。 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家中白綾掛,屋內糧倉空,還有各種苛捐雜稅壓在身上,全家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都活不下倆人,那日子才叫艱難,眼下這般算個甚。 還是皇帝的老子、上一任皇帝平亂后,日子才漸漸安生下來。 前頭年生那般動亂艱難,那箱子鐵器許是爺渾水摸魚偷摸攢的。一路走一路思索,甭管對不對,反正桃花是這般把自己給安慰住了。 亂世攢的鐵器,怎能算犯如今的律法呢? 說通自個,桃花臉上露出笑來,她男人說得對,深山老林連個人都沒有,怕什么?有武器才好呢,能防獸! 這般寬慰完自己,便聽見衛大虎道:“桃花,到了?!?/br> 桃花停下腳步抬頭望去,藍天白云下,一顆高大的果樹矗立在她前方不遠處,枝丫上,一個個沉甸甸的果子墜在上頭。 山風一吹,一個野梨從樹枝掉落,“砰”一聲砸在地上。 她眼睛登時一亮,是野梨??? 【作者有話說】 謝謝寶子們投的營養液(><) 明天倒v啦,前面看過的不用管了,后面的還請繼續支持正版喲~我會好好完結噠,嘿嘿愛你們tvt 第26章 26 ◎下山◎ 桃花是吃過野梨的, 杏花村后頭的山便有一棵野梨樹,結的野梨小而硬,汁水非但不甜, 還十分澀口。除了那等實在貪吃的娃,便是連錢狗子都不樂意啃一口,滋味屬實說不上好。 眼前這棵野梨樹粗枝繁茂,根部長得十分粗壯,一瞧便知是棵老樹。枝丫上結滿一顆顆碩大野梨, 一個個沉甸甸壓著,一眼望過去便給人一種豐收的喜悅。 雖不知滋味如今, 但瞧著已叫人心生歡喜。 桃花高興得不得了,她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疲憊了,邁步小跑到野梨樹前,墊腳伸手從枝丫上狠狠摘下兩個野梨。遞給衛大虎一個,她自個捧著剩下那個,隨便在衣裳上擦拭兩下, 便一口咬下去。 “咔嚓”一聲脆響, 野梨的皮被咬破后,露出里面雪白的果rou。汁水在齒間迸濺,略帶冰涼的汁兒紓解了口中干燥,一股清新的果香味蔓延在舌尖,桃花一雙眼睛湛湛發亮,望著衛大虎的眼神簡直可以用柔情似水來形容。 不枉她天不亮就起床,不辭辛勞不懼危險爬了幾個時辰的山路, 被各種不知名獸吼嚇得神經衰弱, 被松鼠擲榛子, 被蛇嚇, 更是險些被自家男人幕天席地…… 總之,望著眼前這棵沉甸甸的野梨樹,一切都是值得的! 桃花一只手拿著半個沒啃完的果子,一揮手,豪情萬丈道:“摘回家,通通摘回家!” 深山里的土地肥沃,果樹日久年深在這里扎根生長,就和那整日吃著金貴食物長大的貴人般,瞧著就和整日在地里扛著鋤頭下地干活兒的粗糙漢子不同,人家是細皮嫩rou嬌嫩不已,他們是粗糙爛皮一張,等閑割條口子都流不出多少血,兩者完全沒有可比性。 怪道外頭的野梨難吃,瞧瞧它扎根的土地,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兒,比不了! 桃花第一次在梨樹上感受到出生的不同,莫說人了,便是樹都有高低之分啊。 她整個人高興壞了,三兩下把手頭的梨啃完,連核都嚼吧嚼吧兩下才吐掉,隨后挽起袖子便是一副要大干一場的架勢。 衛大虎見此,一盆冷水兜頭給她潑來:“桃花,你可別把背簍裝滿了,下山的路比上山難走,仔細果子都掉地上浪費了?!?/br> 桃花臉上的笑容一窒。 衛大虎折了一把樹葉塞到背簍地下鋪滿,免得果子磕破皮瞧著不得勁兒,見媳婦傻乎乎模樣,他稀罕得緊,樂呵呵道:“傻桃花,我便是能背上背一簍,前面掛一筐,兩個背簍都掛我身上,那下山的路也不好走呀。山里的東西便是一根草,也有食草動物稀罕,我們不能浪費上天的饋贈,野梨能背多少下山,我們便摘多少,你不要覺得心疼,不要舍不得,此間有梨樹,別處就有野葡萄,有桃子,有柿子……山里吃食多著呢,我們不要浪費,不能貪心?!?/br> 所以,通通摘完是不可能的,果子要留一部分給鳥雀啄食,獵物不能獵懷崽的母獸,春季繁衍更不能狩獵,他們取之山林,便要感恩山林,愛護山林。 桃花聽他這般說,心頭沒有失望,反而很是高興,她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以前在村子里,山里的好東西家家戶戶全靠拼搶,連柴火野菜都搶,我見著吃食便忍不住想往家中扒拉……” 她是真的眼饞這顆野梨樹,有那么一瞬間,她真的想通通摘光。 餓過肚子的人,心頭會少許多慈悲,她下意識忽視了樹枝上嘰嘰喳喳的鳥雀。 一個人的性子是由成長環境造成的,桃花見到無主的食物便想往家中扒拉,因為她餓過肚子,和村里人搶過東西,人越是缺什么,越想把那個東西死死攥在手里。 只是她聽勸,她曉得衛大虎說的話是對的,是有道理的,眼下這棵野梨樹不會有人來和她搶,她能慢悠悠地摘果子,再不用擔心身后有人把她推開,搶走她手頭的食物。 除了鳥雀,這顆野梨樹她可以盡情采摘。 對一個常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而言,收獲是最叫人喜悅的一件事。 桃花也是這般,每年秋收便是她最開心的日子,割稻雖然累,還要搶收以防變天下雨,但收獲進倉的糧食能帶給人無限底氣,代表短時間內不用餓肚子了。 眼下摘果子也是如此,甚至因為野梨樹是天生地養,她有一種“白撿”的喜悅,比之割稻又是另一種滿足,就好似走在大街上撿了一塊銀子,叫人如何不開心? 摘下一個又一個的野梨,桃花看著背簍漸漸被野梨堆滿,她滿腦子都是三花喜歡吃果子,回頭給大舅家多送些去。給大舅送了,自然不能少了二舅家……還有滿倉,滿倉怕是好些年沒有吃過野梨了,這野梨又大又甜,他指定喜歡!周家村只有一座小山頭,山坡上是沒有野梨樹的,連澀口的果子都沒有,他上一次吃果子還不知是何時…… 唯獨娘那里,桃花有些猶豫。 她倒不是舍不得,自家親娘她如何有不愿送的道理?只是她畢竟是出嫁的女兒,昨日才回門,哪有又上門的道理?被村里人瞧見還不知要如何說嘴。而且錢家才鬧了一番,矛盾雖不是她引起的,但家務事總歸被她這個外人瞧了去,短時間內,錢廚子怕是不愿見到她。 不年不節的,出嫁女三天兩頭往娘家跑,莫說她自個要被人說嘴是回娘家打秋風,便是衛家也要被人說對媳婦不好,不然你家媳婦咋沒事兒老往娘家跑? 而且她還不是錢家真正的女兒,她嫁了人,在錢家人眼中就好似丟掉一個大包袱,除了娘和狗子,沒人會歡迎她回去。如今娘和錢家兩個哥哥嫂子也鬧掰了,她怕是更不受待見了。 桃花很有自知之明,想到不能給娘送果子,她手頭的動作都慢了幾分,最后干脆不摘了,靠著背簍坐下歇息。 抬頭看了眼天色,時辰已經不早了,按照上山的腳程來算,下山回家怕是要踩著月色了。 白日還好,夜晚的深山是最危險的。 思及此,桃花不由有些焦急,她看向衛大虎離開的方向。先前衛大虎拿著弓說去附近瞧瞧,不走遠,叫她乖乖在這兒摘野梨,哪里也不準去,他一會兒便回來。 眼下已經過去許久,他怎地還不回來? 鳥雀站在枝頭,豆大般的眼瞧著四周,尖利的喙不停啄著野梨,偶爾清脆地叫幾聲,翅膀撲簌簌舒展,自得不已。 突然,樹上的鳥雀似被什么驚到,煽動翅膀撲簌簌飛離枝頭,轉瞬便消失在茂密的林間。 桃花聽見腳步聲,連忙站起身。 衛大虎背著弓,手頭拎著兩只被剪了翅膀束著腳的野雞,迎上桃花看過來的雙眼,他笑著把野雞丟到背簍里,瞅了眼她摘了兩大半背簍的野梨:“時辰不早了,再摘些便下山吧?!?/br> 桃花搖頭:“下山的路且長著呢,摘多了背不動,我們回吧?!?/br> 她怎么可能叫自個男人背兩個背簍?莫說累,背簍在前頭掛著都不好看路,下山的路比上山要陡峭些,若是不小心踩滑了,果子掉了是小,受了傷才叫得不償失。 衛大虎聞言點頭,不顧她的阻攔,把小背簍里的野梨均了好一些到大背簍里。隨后他背起大背簍,拎起小背簍,桃花都沒有蹲下借力,就這般輕松地順著他的力道背了起來。 先前還說捕兩條鮮魚回家給爹燉魚吃,眼下看天色怕是不成了,倆人路過小溪時腳步不停,衛大虎說下次再捕,背簍里有野雞,吃這個也是一樣。 接下來的路程,已是踩著暮色在走了,中途衛大虎還帶著桃花抄了近道,只是這個近道實在不是桃花能走的,她好險沒從坡上滾下來,最后到底是被衛大虎半抱半扶著下了山。 倆人緊趕慢趕,終于在是戌時下了山。 此時天已徹底黑沉,桃花進了院門,把肩上的背簍一卸,抖著兩條腿便坐在了屋檐下,是動都不愿再動一下。 衛老頭還未睡,聽見院子里傳來響動,趿拉著草鞋,推開屋門走了出來。 桃花累得手指都在發顫,小聲叫道:“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