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獵戶的養家日常 第6節
攜家帶口摟席這事兒,大家伙雖然心中會嘀咕幾句,但總歸沒人拿到面上來擺談。頂多私下說這家人不體面,以后家里有事絕不請他們。 小娃子們手里攥著rou骨頭啃,小臉啃得臟兮兮油滋滋,嘰嘰喳喳在席間跑來跑去。 村里的幾條狗都在桌子底下鉆來鉆去找骨頭吃。 輩分高的村老坐一桌喝酒侃大山,聊今年的土地稅,人頭稅,還有縣太爺新定的入城稅,和突然冒出來的各種苛捐雜稅。如今去縣城都不敢挑籮筐了,實是不知他們當官的還能想出什么稅目來,萬幸的是今年沒有征徭役,否則這日子才叫人活不下去。 村老們連聲嘆氣,又聊明年的莊稼,天氣,只求老天爺開眼等等…… 年輕漢子們聊的則是農閑去鎮上尋活計,邊吃酒邊聊工錢高低,賺錢不易。有人則說起家里婆娘,偶爾還開個黃腔,引得一片哈哈大笑。 婦人們則是一邊吃rou,一邊照顧小孩,偶爾湊在一起低聲說起今日的主人家。她們說衛家雖是窮,但為人實在大方,一整頭野豬都用來待客做席,實是看中這新娶的媳婦。 這話一出,立馬引來一個婆子的嗤笑:“衛家爺倆不會過日子,也太在乎臉面了,今日是瞧著熱鬧,誰知明日他家是不是就得勒緊褲腰帶餓肚子了?!?/br> 有知事明理的婦人立馬罵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眼前還吃著人家的rou,怎地嘴里就開始說人家不好了?” “吃rou還堵不上你的嘴,干脆別吃了!” 那婆子臉皮厚,被人堵了嘴,屁股是半點沒挪一下,筷子在盆里亂夾一通,攪得一桌人都嫌棄得不行。 席面上上演的種種熱鬧,桃花是一概不知,她被三花哄著掀了蓋頭,手里立馬被塞了一碗大米飯。 滿滿一大碗新米飯,rou堆著高高的,幾片青菜點綴般蓋在上面,瞧著便叫人垂涎不已。 桃花早就餓了,她此刻捧著碗卻沒有動,而是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笑容溫和:“謝謝你?!?/br> “不客氣呢?!比ㄓ悬c害羞,偷偷看了她一眼,垂著小腦袋低聲說,“這是大虎哥一早囑咐我的,等你們拜完堂就叫我給表嫂端飯吃?!?/br> “不過廚房太忙了,我等了好久?!彼忉屃艘幌聻槭裁催@么久才來。 桃花聽聞是衛大虎交代的,心里頓時有股說不出的感覺,他這般體貼,竟叫她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三花可不知她心頭啥滋味,她偷偷盯著自己的新表嫂就是一頓猛瞧,可真白啊。她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陪著她,乖巧道:“表嫂你快吃吧,大虎哥讓我在這里陪你說說話,免得你無聊?!?/br> “好?!碧一ū凰⒌糜行┠樇t不自在,肚子實在饑餓,便顧不得許多,端著碗吃了起來。 第7章 7 ◎新婚之夜◎ 夜幕降臨,天空掛滿繁星。一簇簇火把點亮黑夜,火光宛若一條緩慢游行的火龍,照亮伸手不見五指的夜。 吃酒的村民三兩結伴舉著火把回家。 漢子們背著已經睡著的娃走在前方,年輕媳婦們則緊緊挨著自家男人,聽著深山里傳出的獸吼聲,嚇得面色煞白攥緊了手中火把。 吃酒的客人漸漸散去,熱鬧了一整日的衛家恢復安靜。 衛老頭不知何時已經回屋歇下。衛大虎被灌了許多酒,整個人瞧著卻一絲醉意也無,他把倒在地上的板凳拾起來擺好,隨后去灶房盛了盆熱水,邁著愉悅的步伐推開自個屋門。 桃花坐在床頭,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后停在門口。 緊接著房門被推開,有人進屋了。 她緊張地雙手攥著衣角,蓋頭下的嬌嫩面容早已嫣紅一片。從迎親到拜堂,桃花心頭都沒有升騰出太多緊張情緒來,就像山上砍柴般,雖是第一次嫁人,但想來也就那么回事兒,按照順序照做便是,有甚大不了的? 嫁人不過是從這個家到那個家的區別。 可,可隨著院子里的客人漸漸散去,她心頭那個膽仿佛突然被人戳了一下,瞬間就xiele氣。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自然忍不住去想象自個嫁的男人到底長啥樣,是個什么性子,未來好不好相與…… 蓋頭下的桃花腦子一團麻亂,衛大虎卻沒有那么多想法,他把熱水放桌上,伸手去揭蓋頭時,他發現自己掌心汗津津的,連忙把手收回來在身上來回擦了幾下。 再伸手時,衛大虎跟個二愣子似的,開口知會媳婦:“那個,我要掀蓋頭了?!?/br>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跟前響起,桃花嚇了一跳,雙手下意識攥緊:“你、你掀便是!” 衛大虎輕笑一聲,桃花反應過來自己聲量著實有些大了,頓時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仿佛感受到她的羞惱,衛大虎不再猶豫,直接伸手掀開了紅蓋頭。 衛大虎對新娘子的長相是沒有任何幻想的,可當看見桃花的那一瞬間,他腦子里就一個念頭,他爹真是給他說了一門好親??! 好白一媳婦! 桃花久久沒有聽見聲兒,心里不由從緊張變成忐忑,可是自己長得不如他心意,他不喜歡? 因緊張而亂蹦的心臟漸漸平息,桃花心頭莫名有些失落,還有兩分惶恐,如果未來丈夫不喜她,日子怕是要難過了…… 思及此,她鼓足勇氣抬起頭,想要看看對方此刻的表情,卻不想剛掀起眼睫,便對上一張充滿男子氣概的臉。 而這張臉上,帶著讓她心臟漏一拍的紅暈。 “你……” “嘿嘿?!毙l大虎眼也不眨瞅著她臉,一雙大手撓著后腦勺,笑得一臉傻氣,咋這么白,他媳婦咋這么好看這么白。 瞧他這樣不像不喜她,桃花心頭忐忑頓消,被他直白的目光瞧的有些害羞。正想說些什么時,后知后覺感覺哪里不太對勁兒,她雙眼直直落在他身上…… 是、是家中房梁太低,還是這個男人太高了點……??? 衛大虎見她一會兒瞧屋頂,一會兒瞅自己,心里頓時明白過來她在琢磨什么。心頭頓覺窘迫,生怕她嫌棄自己長得太高,連忙轉移話題:“媳婦,我給你打了熱水,你肚子餓不餓?我再去給你弄些吃的?!闭f著便要去灶房。 “不用了!”桃花連忙叫住他。 衛大虎回頭,桃花生怕他誤會,解釋道:“我、我不餓,三花給我拿了許多吃食?!?/br> “哦?!毙l大虎站著沒動,桃花看著他,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桃花在家中獨立慣了,不愛做那小女兒姿態,雖然面對尚且陌生的丈夫有些緊張,卻努力克制住內心的慌亂。她踱步到桌邊用熱水洗了臉,猶豫片刻,擰了帕子遞給衛大虎,小聲道:“你也擦擦臉吧,累了一天了?!?/br> 衛大虎毫不客氣接過帕子胡亂在臉上來回擦了一通:“不累,娶媳婦怎會累,我渾身都是勁兒?!?/br> 這人可真是,桃花沒忍住覷了他一眼,一時竟覺得自己看岔了眼。瞧著寡言模樣,沒曾想說起話來不著五六。 緊繃了一天的心,在這一刻驀地松懈下來。 桃花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大概是一種塵埃落地,一切比自己想象中更好一些,她心頭并不排斥這個男人。 洗完臉,趁熱水尚有余溫,倆人一前一后把腳洗了。 衛大虎端著洗腳水潑到院子外,桃花則背對著屋門坐在床頭,她眼眸低垂,指尖動作緩慢地解開衣裳,一件又一件…… 衛大虎進屋時,微弱燭火搖曳在昏暗屋內,淡淡月光從窗沿外照射進來,桃花側身躺在床上,身上搭著一張薄被,露出整個雪白的后背。 衛大虎連忙轉身,輕手輕腳把門拴上。 聽見身后的響動,桃花緊閉的雙眼微微顫動,她感覺到身上的薄被被人掀開,一股不容忽視的氣息噴薄在她后背,使她渾身顫栗。 黑夜中的那一抹白,就像那金貴的細白面,兌了水后被揉成面團,被廚藝欠缺的新手廚子對折成了百般模樣,翻來覆去,樂此不疲。 …… 翌日。 天色還未大亮,桃花便早早醒了,即便渾身不適,但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還是讓她強撐著起了床。 穿衣裳時,她瞧見自個身上又青又紫的痕跡,一張臉是又紅又臊。還好衛大虎知曉自個力道重些會留下痕跡,沒有往衣服遮不到的地兒使勁兒,否則今日可真是沒臉見人了。 成親當晚要做的那種事,娘偷偷教過她,只道不疼,也就那般,一會兒便過去了。 可昨晚發生的一切,全然與娘說的相反! 明明十分的疼,她睡著之時衛大虎還在使勁兒,更沒有“就那般”。 桃花一張臉又紅又燙,趕緊伸手拍了拍,她忍著不適邁開腳步,別別扭扭在屋里走了好一會兒才習慣。 衛大虎在院里劈竹子,見她起了,一把丟下手中的刀,起身拍掉一身碎屑走過去:“天色尚早,怎么不多睡會兒?” 桃花拍開他伸過來想攙扶她的手,瞪著眼:“作甚?” 面對媳婦的冷眼,衛大虎嘿嘿直樂,她不讓扶便不扶,徑直去堂屋扯了張凳子到院子里:“坐著,我去給你打洗臉水?!?/br> 桃花連忙看向四周,她不好意思坐著,奈何衛大虎已經端著熱水從灶房出來。 桃花瞅了眼爹的屋子,門還關著,似乎還在歇息。她心頭不由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醒的比爹早些。 “我往灶里丟兩塊柴火,昨日剩下許多飯菜,朝食將就吃可行?”衛大虎去里屋拿了干凈帕子,桃花伸手去接時便聽他說道。 哪有男人忙活吃食的,桃花洗完臉便要起身去灶房,被衛大虎摁住了肩。他笑著說道:“用不著你,熱個菜的事兒我還是能干,你今日多休息吧?!?/br> 桃花被他摁得動彈不得,就跟昨晚似的,他微微使勁兒便叫人撼動不了分毫,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繞到屋后抱了一捆柴火去灶房。 坐在院子里,桃花呼吸著清晨新鮮的空氣,看著遠方被濃霧籠罩的深山,入目是全然陌生的一切,但她的心卻沒有一絲茫然,莫名安心。 這就是她以后的家了。 喜宴散去,一地狼藉沒有收拾。 院子里擺著幾張桌椅,墻角也有一大摞沒有洗的碗筷,村里人家辦酒桌椅碗筷不夠時,招呼一聲,上門做客的人家便自帶碗筷,這在鄉下是習以為常的事情。昨日吃完酒,自家帶的東西大家伙自個就拿了回來,眼下院子里的桌椅碗筷是在兩個舅舅家借的。 桃花挽起袖子正準備收拾,余光瞧見側屋的門開了。 她連忙站直身子,衛老頭一出來,她便開口叫道:“爹,您醒了?!?/br> 衛老頭對她點了下頭:“起了?!?/br> 家里這么多年只有他和兒子兩個人,衛老頭還有些不太適應,但家里只有他一個長輩,還是說道:“農戶人家沒有太多規矩,你既嫁入我們家,日后便是一家人,短什么缺什么直接和大虎說便是?!?/br> 桃花吶吶點頭:“是?!?/br> 衛老頭便自顧自去灶房打水洗臉,桃花反應過來忙上前要幫忙,衛老頭連連揮手說自己來:“腿雖是瘸了,手且還好著呢?!?/br> 衛大虎見桃花站在一旁十分不安,他揭開蒸蓋,抬手揮開襲面的霧氣,徒手從鍋里端出一碗蒸蛋,對桃花道:“不用管爹,他不需要人伺候。趕緊洗洗手盛了飯過來吃,這是我特意給你蒸的雞蛋羹?!?/br> 桃花站在原地有些無措:“怎么蒸蛋了,我不用吃蒸蛋……” “怎么不用吃?”衛大虎回頭看瞅她。 桃花對上他的目光,從他眼中看出了疑惑。不是明知故問的疑惑,是真的不明白她“我不用吃蒸蛋”的疑惑。 “雞蛋金貴,我們可以攢著賣錢。何況我、我什么都沒有做……”哪里就配吃蒸蛋了,桃花心說。 衛大虎空著的那只手突然在她臉上捏了一下,桃花驚地險些跳起來,瞪著雙目瞅他:“你干啥!” “我不干啥,就是覺得你傻乎乎的,我想捏一下?!毙l大虎一臉樂,瞅著她說,“傻桃花,日后你想吃蒸蛋便蒸來吃,不需要做了什么才能吃。我們家也不攢雞蛋,如果你實在想攢,那你便攢吧,不過不是攢來賣,而是攢來吃的?!?/br> 說完他便端著蒸蛋去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