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體弱多病 第15節
溫久并沒有放在心上,況且此刻顯然不是敘舊的時機,所以她朝太醫略一頷首表示問候。 她走到床前,還沒開口,謝懷藺就怒吼道:“滾,都滾,我不治!” “謝懷藺?!?/br> 她冷聲喚道,上一刻還在鬧騰的病人瞬間安靜,睜大布滿血絲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是……你?” 他顫抖著聲音,試探性地喊了一句:“是你嗎,溫久?” “是我?!?/br> 即便得到肯定的回答,謝懷藺還是露出像在做夢的表情,他輕聲喃喃:“我還以為,你討厭我討厭到不愿出現在我的夢中……” 心臟倏地痙攣,溫久忽略那陣刺痛:“你受傷了,得接受治療?!?/br> “我不要?!?/br> 謝懷藺半懵半醒,傷口惡化引發了低燒,或許正是這個緣故才表現得一反常態,固執地不肯讓人靠近。 ——除了溫久。 溫久發出一聲嘆息,抬手撫上他的額頭。 “聽話,謝懷藺,別讓太醫們為難?!?/br> 冰冰涼涼的小手緩解了臉上燥熱,謝懷藺像只溫順的大型犬輕蹭她的掌心。 “他們都欺負我,連你也是?!?/br> 男人用和高大身軀不相匹配的委屈聲音控訴著,殺伐果決的形象毀于一旦。 不止是何院使,連待在謝懷藺身邊還算久的陳嵩也是第一次見,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這位戰功顯赫的大都督難得表現出脆弱的一面,他拉住溫久的另一只手,擱置在胸口:“我好疼啊,這里,好疼?!?/br> 理智告訴溫久應該甩開他的手,不能在眾目睽睽下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但謝懷藺像個孩子一樣喊疼讓她心酸不已,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抽身離去,就這樣任憑他拉著自己。 “讓太醫給你重新上藥就不疼了?!?/br> 溫久忍住淚,努力露出一個笑容,輕哄:“好不好?” “那你別離開我?!?/br> 謝懷藺雙目通紅,像一只害怕被拋棄的幼獸:“你別走,我會聽你話的,真的,什么都聽?!?/br> “……好,我不走?!?/br>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人安撫好,溫久耐心哄著:“我就在這里,哪兒都不去?!?/br> 謝懷藺這才放下心,耗盡最后一絲力氣攥緊溫久的手,而后沉沉睡去。 見他陷入昏迷,溫久趕緊向老太醫使了個眼色,后者手忙腳亂地開始為謝懷藺清理傷口。 陳嵩在一旁看著,內心百感交集。 在嶺南廝殺的那些日子里,有一天他們成功斬殺山匪的頭領,將士們開慶功宴鬧到很晚,陳嵩不勝酒力借口離席,從謝懷藺帳前經過時,撞見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令嶺南賊寇和沿海海盜聞風喪膽的男人醉臥桌上,懷里抱著那紙皺巴巴的和離書,嘴里翻來覆去念的都是同一個人的名字—— 溫久,溫久。 彼時陳嵩只當謝懷藺是恨極了溫久,如今看來,他那個樣子哪里是恨,分明是愛到深處,痛苦至斯。 他神色復雜地看了少女一眼。 原本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就結果而言,請溫久過來算是請對了。 心病還需心藥醫,對謝懷藺而言溫久才是靈丹妙藥。 剪刀剪開和血rou糾纏在一起的繃帶,露出觸目驚心的傷口。太醫往傷口上撒藥粉,睡夢中的謝懷藺發出一聲悶哼。 溫久看得眼角泛酸,注意到謝懷藺身上除了胸口這處,還有好幾道顯眼的舊傷。 那些傷口形狀和位置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點是都很深,即便愈合了,也能想象出當時的慘狀。 在嶺南的三年,謝懷藺到底都經歷了什么? “他……這幾年過得好么?” 理智脫離掌控,溫久問完就后悔了——想想也知道,嶺南那等兇險之地,謝懷藺怎么可能過得好呢? “一點都不好?!?/br> 果然,陳嵩回答道:“受傷都是家常便飯,有好幾次差點連命都丟了,雖然拼命戰斗著,但給人的感覺卻很消極,仿佛想有個正當理由死去?!?/br> 溫久痛苦地閉上了眼,腦海中情難自禁地描繪出刀光血影的畫面。 “可這次不太一樣?!?/br> 陳嵩觀察著少女的神情,小心斟酌詞句。 “和嶺南不同的是這次他有了希望,有了歸宿,所以拼命殺敵只為能盡快回去見日思夜念的那個人?!?/br> 他言盡于此,沒有直接點名道姓,暗暗祈禱這番話能讓少女明白都督的真心。 榻上的男人眉頭皺成個“川”字,睡得并不安穩。 何苦呢? 溫久無比自責地想—— 為了我這樣的人,謝懷藺,你何苦呢? 第12章 沉疴愈2 謝懷藺醒來時天剛蒙蒙亮。 傷口還在嘶嘶抽疼,但熱度已經退了,他扶著額頭費勁地轉動眼珠,余光瞥見床頭的人影,驀地一怔。 身著天青煙衫的少女坐在小凳上,腦袋靠著床柱,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出一片陰影,呼吸均勻,睡顏恬靜。 更讓謝懷藺心跳加速的是,少女柔若無骨的白凈小手被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嚴絲合縫地緊貼著—— 他頓時屏住了呼吸,好像眼前畫面是那鏡中花、水中月,輕輕一碰就會消失不見。 盡管謝懷藺已經將動作放得很輕,淺眠的少女還是被他起身的動靜驚醒,睫毛輕顫,下一刻,緩緩睜開了眼睛。 許是因為剛睡醒,她的反應有些遲鈍,墨瞳里氤氳著朦朧的水汽。 “你醒了?!?/br> 溫久眨了眨眼,意識重新回籠。 看到謝懷藺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相牽的手,她雙頰發燙,迅速將自己的手抽出:“渴了吧?我去倒水?!?/br> 謝懷藺不發一語,目光緊緊追隨著她的身影。 方才溫久起身時,謝懷藺敏銳捕捉到她手背略微發紅,也沒錯過她臉上的疲憊—— 在他昏迷期間,溫久一直陪在他身邊嗎? “給你,水……” 溫久剛把裝滿溫水的茶杯送來,突然被男人抓住了小臂。 這一下猝不及防,她腳步踉蹌,杯里的水全灑在謝懷藺身上了。 “謝懷藺!” 她又氣又急——太醫千辛萬苦包扎好的傷口,碰到水怎么辦? “溫久,你到底什么意思?” 謝懷藺聲音嘶?。骸凹热徊幌矚g我,為什么還要來管我的死活?” “……” 溫久深吸口氣:“既然你醒了,這里也沒我的事了……” “回答我!” 察覺出她又要逃避,謝懷藺眼尾泛紅,一不小心牽扯到傷口,捂著胸口劇烈咳嗽。 “我、我去叫太醫!” 趁此機會,溫久甩開他的桎梏,一路小跑出了內殿,卻在庭院里撞上謝懷鈺和陳嵩。 “你怎么會從我四哥的寢殿里出來?”謝懷鈺劈頭蓋臉地問。 一旁的陳嵩怕這小祖宗惹事,連忙解釋:“都督不肯接受治療,所以我才把皇后娘娘請來……” “哼,貓哭耗子假慈悲?!敝x懷鈺冷笑,“要不是她,四哥也不會氣到傷口復發?!?/br> “抱歉?!?/br> 溫久垂頭喪氣的,完全不打算為自己辯解一二,謝懷鈺頓覺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頗不是滋味,剩下的諷刺之言也都默默咽了回去—— 這家伙之前不是很能講道理嗎?現在怎么又變成個只會道歉的木頭人了? “陳將軍,你拜托我的事已經完成了,剩下的交給你,我先回去了?!?/br> 說完,溫久逃也似的離開此間。 望著少女纖瘦的背影漸行漸遠,陳嵩忍不住責怪謝懷鈺:“人家再怎么說也是皇后,你說話就不能客氣點?” “皇后怎么了?宋彧都快被踹下龍椅了,誰還管這些?!?/br> “可溫小姐畢竟是個姑娘家,你剛才說話未免太過分了?!?/br> “我、我就是看不慣她總讓四哥傷心……” 謝懷鈺越說越沒有底氣,陳嵩嘆道:“行了,先進去看看都督的情況吧?!?/br> 兩人并排走進內殿,看見床邊的矮凳倒了,杯子里的水傾倒在被子上,看花紋應該是桌上茶具里的一只。 簡直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 而房間的主人坐在床沿,發絲散亂,滿臉寫著頹廢。 “哎呀四哥,你傷口又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