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體弱多病 第11節
對方都這樣說了,溫久也不好意思再幫倒忙,重新提筆,一筆一劃寫了起來。 她的字體并不是時下貴女圈流行的簪花小楷,而是飄逸靈動、磅礴大氣的行書。 謝懷鈺對書法沒有研究,但也知道是一手好字。 嘴巴動得比腦子快,他想都不想便脫口而出:“嗬,寫得還挺好?!?/br> 突如其來的贊美讓溫久頗感意外,出于教養,她還是禮貌道謝:“謝謝?!?/br> “我我我我只是陳述事實,不是在夸你啊?!鄙倌甓t了,大聲說,“好看也是字好看,反正跟你沒關系!” 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初見時謝懷鈺對自己惡言相向,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溫久知道他本性不壞。 “謝小公子擅長哪種字體?”她笑問。 這問題算是戳中謝懷鈺的痛處,只見他漲紅著臉,支吾道:“呃、也沒什么特別擅長的,就隨便寫寫唄……” 溫久流露出好奇的目光。 遮遮掩掩的實在不是大丈夫所為,他索性自暴自棄:“別看我,我爹說我就不是讀書寫字的料!” 怕溫久笑話,他趕緊轉移話題:“不過你這字我怎么越看越覺得眼熟呢?像……對,像我四哥的字!” “像你四哥?” 溫久下意識反駁:“他寫的字跟狗爬似的,怎么也糾正不過來,連我爺爺都拿他沒轍?!?/br>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聽不得別人說兄長半點不好,謝懷鈺氣呼呼道。 “在聊什么呢,這么熱鬧?” 謝懷藺一進門就看到兩人在爭辯,詫異地挑了挑眉:“你們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誰跟她熟了!”謝懷鈺矢口否認。 “我說她寫的字跟你很像,她卻污蔑你的字像狗爬,四哥你聽聽,是不是很過分?” 聞言,謝懷藺淡去笑意。 嚴謹來說,溫久和謝懷鈺的說法都沒有錯。 他的字曾經確實慘不忍睹,后來也確實和溫久相似。 因為——本就是照著溫久的字跡臨摹的。 外調嶺南的三年,他費心費力和地方豪族、貪官周旋,清剿山賊和??苡肋h是沖在最前面的那個。 只有通過殺戮來麻痹自己,才能不去想遠在京城的那個人。 但每每到了夜深人靜獨處一室時,他就輾轉不能寐,黑暗放大了白日壓抑的情緒,只要一閉上眼,腦海里浮現出的全是少女的音容笑貌。 于是在數不清的夜晚,他都會翻出那紙和離書,自虐一般照著溫久的字跡,臨了一遍又一遍——只有在這時,才是他距離溫久最近的時刻。 “她說得沒錯?!?/br> 謝懷藺輕松地說:“我以前寫字跟狗爬差不多,這不——多虧有個好老師才能改正?!?/br> 他的目光暗含久違的戲謔,溫久臉上發臊:“我沒教過你什么……” “哦,我也沒指名道姓啊?!敝x懷藺一本正經,“只是記得以前有個人成天監督我讀書寫字,我一偷懶她就生氣,實在令人頭疼得很?!?/br> 說到這份上了,溫久哪里會聽不出他是故意的。 “你要是覺得困擾,也可以不聽從?!彼?,“我想那個人也沒有強逼你聽她的話吧?!?/br> “……” 這下輪到謝懷藺吃癟了。 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尖:“是沒有?!?/br> 過去都是他纏著溫久,要她教自己。 這兩人你來我往,謝懷鈺倒像個多余的局外人。 剛好這時宮女端上了午膳,他大大咧咧地坐下給自己找存在感:“吃飯吃飯……” 可惜屁股還沒坐熱,謝懷藺就開口攆人。 “陳嵩巡邏一上午了,你去替他?!?/br> “可那本來就是他的任務啊?!?/br> “叫你去你就去,哪來那么多廢話?!?/br> 謝懷鈺承受不住兄長的威壓,認命起身干活了。 “怎么不讓謝小公子一起用膳?”溫久不解。 “他最近閑得很,筋骨都松了?!?/br> 謝懷藺說:“得給他找點事情做,免得無所事事疏于練習,回頭不好跟大伯他們交代?!?/br>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個中真意只有謝懷藺自己知曉。 雖然第一次在青鸞殿用膳他以弟弟為借口,如今卻不想有第三者在場破壞好不容易的二人時光。 他心安理得地在位子上坐下,絲毫沒有利用完弟弟就扔的愧疚。 “別光吃飯,菜也要吃?!敝x懷藺說著,動作嫻熟地往溫久碗里夾了一塊荔枝rou。 少女卻遲遲沒有動筷。 “怎么了?” “……其實你不用每天都來的,青鸞殿現在沒有人會怠慢我?!?/br> 謝懷藺給她盛湯的手一頓。 “我只是監督你按時用餐?!彼Z氣淡淡,假裝沒聽出少女的言下之意,“不然就你這瘦巴巴的身板,別人還以為我虧待了你?!?/br> “可是,”溫久欲言又止,“這樣不妥?!?/br> “如何不妥?” 謝懷藺重重放下碗筷,直視她:“溫久,你告訴我哪里不妥?” “……” 在世人眼里她和宋彧沆瀣一氣,可謝懷藺不是。 他是萬眾敬仰的救世英雄,不該和暴君的皇后糾纏不清,雖然現在無人敢置喙,但時間久了難免會有閑言碎語——她不想謝懷藺落人口舌。 所以你不要來了,不要再靠近我。 溫久糾結半天,到底還是說不出如此傷人的話。 “你是鎮南大都督,頻繁出入后宮——此舉不妥?!彼詈艨跉?,換了委婉的說法,“左相他們也會有意見的?!?/br> “我不覺得有什么不妥?!敝x懷藺口吻變淡,“腿長在我身上,我愛去哪就去哪,別人管不著?!?/br> 他一向隨性散漫,從來都不是服管教的性格,少年時期更是無法無天,鎮北侯為此不知打斷了多少條鞭子。 見少女咬著唇一副苦惱的樣子,謝懷藺放緩語氣:“你住你的,不用管別人怎么說,等我下次回來帶你出宮玩?!?/br> “你要離京?”比起出宮玩,更讓溫久訝異的是他要出遠門這件事。 “嗯,幽州三郡不可能一直被霸占著,總要收回來的?!敝x懷藺說這話時,眼底浮起勢在必得的光芒。 失地即將收回讓溫久也忍不住激動,她贊同道:“郢人剛從京城潰逃,想必以為我們同樣元氣大傷,要好好修養一陣,現在趁其不備一舉收復失地是最好的?!?/br> 說完,溫久才意識到自己在行家面前班門弄斧了,未免有些越殂代皰——謝懷藺只是通知她,又沒征詢她的意見。 “抱歉,”她說,“我多嘴了?!?/br> “說得很有道理啊?!?/br> 謝懷藺笑了:“那小軍師不如再猜猜,我打算走哪條路線?” “……” 男人話里帶著善意的揶揄,一雙含笑的鳳眼盯得溫久臉頰guntang。 她小聲闡述自己的見解:“既然要攻其不備,我猜你會選擇最短路線,經兗洲一路北上與河東軍隊匯合,然后直指幽州?!?/br> “不愧是小軍師,真聰明?!敝x懷藺輕輕鼓掌,毫不吝嗇夸獎。 溫久不好意思地垂頭:“大概要去多久?” “順利的話,兩個月?!?/br> 兩個月。 溫久在心中默念這個數字。 也就是說,會有挺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他。 “怎么,舍不得?”謝懷藺rou眼可見的開心,先前因她試圖避嫌的那一丁點不愉快也隨之煙消云散。 “此去兇險,你……多加小心?!?/br> “哦——擔心我啊?!彼室饫L聲音,笑意更甚。 “區區郢人,不足為懼?!?/br> 謝懷藺語氣輕快,不著痕跡地安慰溫久:“我敢去自然是勝券在握,你就安心在宮里等我凱旋吧?!?/br> “好?!?/br> 有件事溫久糾結了很久,一直猶豫要不要問出口,此刻看謝懷藺心情挺好,試探性地開口:“那個……” “嗯?” 話到嘴邊,再不問就沒機會了。 她心下一橫:“宋彧他……怎么樣了?” 男人臉色頃刻沉了下去,空氣中彌漫著死一樣的沉寂。 “溫久?!?/br> 謝懷藺將筷子按在桌上,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你這些天耐著性子陪我,是不是就等著問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