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得
如果可以自己選擇死亡時間的話,那么沉茗一定會選擇此時此刻。 她有些懊惱地閉上眼睛,回憶著到底是什么時候弄的香水味。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這根本沒有意義——顧祈榮把她從教室一路抱到醫務室的時候、在衛生間她整個人靠在顧祈榮懷里的時候、她蜷縮在顧祈榮的大衣上睡了一整個上午的時候… 沉茗感覺后背微微冒汗,即使是現在她的鼻尖就輕輕抵在賀瑾的肩頭,她也幾乎聞不到賀瑾身上有香水或其他味道。 說起來這是賀瑾的個人習慣,他和沉茗在一起的時候幾乎從不噴香水,就算是從公司回來后也會第一時間去洗澡。 因此,就算沉茗天天和賀瑾待在一起,身上也沒有他的味道。 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讓沉茗忘記了這個最簡單的道理——任何事情會露出蛛絲馬跡、讓人有跡可循——不論是身上的香水味還是顧祈榮。 “…這是老師身上的,可能是講題的時候味道留在衣服上了?!背淋砰_摟住賀瑾的手臂,強壯鎮定抬頭去看他,她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賀瑾垂眸看著沉茗,隨后他點了點頭,似乎對于沉茗的說辭并不在意。 “我知道了,吃了藥好好睡一覺吧?!闭f著賀瑾走到窗戶旁拉上了窗簾,房間里的光線頓時昏暗了許多。 一些不好的回憶瞬間浮現在沉茗眼前,她一邊在心里安慰自己多慮了,一邊掀開被子想下床阻止。 但隨即她就發現自己全身無力,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她險些栽倒在地上。 還是賀瑾不緊不慢地走回床邊,不由分說便把她按回床上。 “乖乖睡覺?!辟R瑾的聲音依舊淡淡的,聽不出他此刻是否在生氣。 “賀瑾…”沉茗想去拉賀瑾的手,但她發現身體想打了麻藥一樣無法動彈。 恐懼像一張細密的網,緊緊纏繞住沉茗,淚水爭先恐后地從她的眼角滑落,賀瑾卻像沒看見一樣轉身離開。 沉茗絕望地閉上眼睛,隨后她聽到房門上鎖的聲音。 一墻之外的賀瑾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取下眼鏡,低頭不住揉著眉心,但依舊眉頭緊鎖。 他回想起中午在學校門口的那個男生——他一眼就認出那是沉茗第一天放學時一起出來的男生——倒也不是賀瑾小心眼,而是那個男生過于挺拔的身形和白皙的皮膚,實在讓人過目難忘。 也是從那一天起,他腦海里時常會出現一些碎片一樣的回憶,大多是沉茗離開自己或者是她彌留之際的場景。 這些七零八碎的記憶片段似乎是來自不同的時間線,抑或是過去無數次真實發生過的,他無法通過這些碎片拼成完整的記憶。 賀瑾覺得他每天都像等待著自己的死期一樣,只有當沉茗安然無恙地坐上車,他才稍微安心下來——今天又活了一天。 直到今天再一次看見那個男生——即使他只是遠遠跟在沉茗后面,賀瑾也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雖然兩人隔得很遠,但賀瑾能感受到他也在看自己。 在回來的路上,之前出現在腦海里的那些零碎的記憶似乎鮮活起來了,他看到了很多事情的前因后果。 這些記憶中沉茗離開的場景,大多是和那個男生一起,可再遠一點的記憶他就看不到了。 除此之外,他意識到這些記憶似乎都是圍繞著沉茗延伸展開的,即使是在沉茗離開后,他也看不到自己的身影,仿佛自己是幽靈一般盤旋在沉茗周圍。 賀瑾有些痛苦地雙手抱著頭,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已經提前知道電影結局的觀眾,想要改變劇中人的命運卻又無能為力。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鐘表指針的滴答聲提醒著時間的流逝,賀瑾看著沉茗房間緊閉的房門,仿佛看到了他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 那是在沉茗父母的葬禮上,他作為公司董事代表參加對員工家屬的慰問。 他坐在殯儀館吊唁廳的后排,看著沉茗單薄的身影在遺體前說著悼詞,除了她紅腫的眼睛和鼻尖,整張臉都泛著病態的灰青色。 “真可憐?!?/br> 追悼儀式很快就在主持人流程化的致辭中結束,賀瑾跟著人群出了大廳,準備在門口抽支煙,正巧看見沉茗被幾個親戚圍住。 他們大聲談論著關于沉茗父母的遺囑、債務、保險、資產,沉茗一臉茫然地站在他們中間,眼睛通紅,眼神空洞地不知道在看哪里。 “ 此時正值盛夏,樹上的蟬聒噪地叫著,似乎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宣泄著對于短暫生命的不甘。 賀瑾被吵得心煩意亂,他收起煙,朝一旁的停車場走去。 此后的幾天里,賀瑾每天都在做關于沉茗的夢,起初還是她在葬禮上無精打采的樣子,后來就變成她一絲不掛躺在床上、或者是她哭著跪在賀瑾腳邊的模樣。 每次醒來后賀瑾總覺得心里空缺了一大塊,他開始四處奔波收集沉茗的資料,終于在半個月后通過各種關系辦理了監護人手續,把她留在了自己身邊。 再次見面的時候,賀瑾像只沒開過葷的餓狼一樣把沉茗翻來覆去內射了好幾次,才肯抱著她睡去。 如今已經過去了小半年,賀瑾再次回憶起這些,覺得自己其實和那天樹上的蟬一樣,只是對于自己既定命運的無力反抗罷了。 ———— ps.依據我國法律,無配偶者收養異性子女需要相差四十周歲,賀瑾年齡沒這么大嗷,就當是他鉆法律的空子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