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只盼陸惟這家伙,多將平日里與她斗智斗勇的那些jian詐心思拿出來,別死得那么快,否則她以后還喊誰倒霉鬼去? 她抬眼望向馬車內斜上方。 那里還掛著一束干枯了的紫薇花。 長公主輕輕嘆了口氣。 姓陸的,你若真死了,我可就馬上找一個比你還俊俏的當駙馬,還要在洞房里掛滿紫薇花,讓你在那黃泉地獄里再氣死一回算了! 第112章 既然已經確定要去洛陽,經過章玉碗與皇帝、謝維安三人的商議,聲勢就越發得張羅起來,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大張旗鼓護送上官葵前往汝南,中途章玉碗再脫隊自行前往洛州,而大部隊會繼續前行,直到章玉碗辦好洛州的事情,雙方在城陽郡會合,再一并到汝南。 而侯公度雖然奉命協助長公主,卻并不會與章玉碗他們一同出發,而是在他們走后,假借奉帝命前往西州之名,再帶五百精兵跟在長公主后面,雙方在洛陽城外會合,長公主先入城,侯公度則隱于暗處,化整為零,待命行動。 為了讓所有人都相信朝廷異常重視這次上官葵迎娶白遠之女,皇帝特意破例將白遠之女封為郡主,又干了一件讓所有人都驚異交加的事情。 長公主再度進號了,封號安國邦寧長公主。 雖則只是一個封號,可它所代表的含義毋庸置疑——在如今太子還未冊封的情況下,長公主的封號就意味著一旦天子不在長安,長公主可以代行監國之責,形同太子。 當然,現在畢竟是長公主要離開長安城前往汝南,許多人認為這是皇帝對長公主的補償和犒勞,畢竟這一趟差事下來,恐怕連新年也得在路上過了。 長安城門口。 旌旗獵獵張揚起舞,許多人或在馬上,或立馬下,為公主車隊送行。 皇帝并未親至,但派了宮中近侍代為傳旨賜物,左右相也都到了,正在前頭與長公主說話。 “你說,北朝皇帝封長公主這一出,是不是封給我們看的?” 陳濟和崔玉撈不著前頭跟公主說話的機會,也就不勉強湊上去,反正他們今天也是出來看熱鬧的,索性待在原地,遠遠看著,一邊閑話。 “此話怎講?”崔玉有點心不在焉。 “你想啊,長公主這回是護送上官葵去跟白遠之女成親,白遠是干啥的?鎮守汝南,不就是對付咱們南朝的,這樁婚事本身就是皇帝為了拉攏人心,以示對白遠的重視,現在他們北朝也沒太子,皇帝又不可能親自去,白遠也沒法擅離職守,那給長公主加封,不就相當于告訴白遠,長公主親臨,就如皇帝親臨一樣,白遠肯定會感激涕零,越發賣力吧?” 崔玉道:“你這說得繞那么一大圈,只要天子直接給白遠加封,豈不是效果更好?” “白遠不是早就被封為虞國公了,再封還能封王???除非他打下我們南朝,否則在那也沒這道理。你今兒是怎么了,連這種事都忘了,白遠封國公的事兒不還是你給我說過的?” 陳濟狐疑看著他。 “該不會是跟義安公主吵架了?” 崔玉抿了抿唇,沒說話。 陳濟哎喲一聲:“真讓我給說著了?就你這性情,還能跟人吵架?義安公主看著也不似跋扈的啊,這是怎么吵起來的?” 崔玉揉揉眉心:“沒吵?!?/br> 陳濟:“沒吵怎么這表情,我不信,趕緊說,本王還能為你出謀劃策!” 崔玉心說,你還出謀劃策,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吧? 陳濟:“讓我來猜猜,是為了你回國的事?義安公主不想讓你回辰國,怕你回去就不回來了?” 崔玉不吱聲。 陳濟哈的一聲:“看來我猜對了!你能有這一樁姻緣,燒香拜佛都來不及,還回辰國干什么,回去給崔家人吸血么?還是說你巴不得他們知道你在北朝尚主,想讓他們對你刮目相看?別傻了,你在辰國何時才能有出頭之日?崔家只顧著他們的長房嫡子,醒醒吧崔子璐,就算義安公主愿意跟著你回去,你在崔家人眼里也永遠上不了臺面!” 崔玉靜靜聽完他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方才嘆了口氣:“我是怕你一個人回去,不好交差,我先跟你回去,不帶義安,如果陛下首肯我們的婚事,我再回來就是?!?/br> 陳濟似沒想到他這個回答,愣了一下,為自己方才的口無遮攔露出那么點兒不自在的神色。 “你不用cao心我,只要你想留在這邊,我自然有辦法,讓陛下同意這樁婚事,反正我們來的時候,他們也早有預期,辰朝不可能嫁公主過去的,現在你能留下來尚主,他們且巴不得如此,此事對太子和吳王也沒有利益沖突……” 陳濟粗聲粗氣,不耐煩起來。 “行了行了,我跟你解釋那么多做什么!你一旦跟我回去,再要過來,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北朝人就不會輕易相信你了,北朝天子也不一定會將義安公主再下嫁,這是你唯一的機會!這邊的朝廷,總歸比那邊更好施展拳腳,我說真的,萬一真到了兵戎相見的那一日,你也不用上戰場,等到分個勝負出來,若果辰國勝了,你們的婚事也能讓你保心上人一條性命,如果是這邊……那你記著我這份媒人的恩情,屆時幫我說說情,讓我繼續在北朝當個富貴閑人就是了!” 兩人說話之時,章玉碗也正與一人說話。 “你真不后悔?”她問道。 被詢問的人搖搖頭,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珠,還帶了點兒嬰兒肥。 這約莫是此行中年紀最小的隨行者了。 章玉碗打趣:“那你可別半道上哭鼻子,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章曉抽了抽鼻子,軟聲軟氣道:“姑姑,我長大了,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章玉碗一樂:“行,路上可沒有乳母,只有管家,還只能餐風飲露,你便是后悔了,也就只能硬著頭皮走到城陽的?!?/br> 章曉重重點了點頭,故作老成:“嗯,姑姑,我曉得的!” 這是朝廷剛剛冊封的城陽王世子,也要跟隨車隊出發前往封地,只是章曉的封地不在汝南,而在離汝南不遠的城陽郡。 說起來,里頭還有一段故事。 章曉老爹,正是那個當年因為無意間談論一匹瘸腿的馬而被章騁記仇的宗室,章騁登基之后,甚至一度有風言風語傳出,說先帝原本屬意章曉老爹為繼,是趙群玉橫插一手,硬生生矯詔了。 也因此,章騁對城陽王世子一直頗為忌憚,城陽王去世多年,世子也一直被扣在世子的位置上,沒能正式襲封,連老王妃去世,也沒法遵照遺囑扶靈回鄉,讓老娘如愿葬在老家。 直到這次,趁著長公主護送上官葵,城陽王世子上疏請求,讓長子章曉回鄉拜祭外祖父母,一圓自己母親這么多年的心愿,皇帝才終于松了口,不再壓著城陽王世子的爵位,將其晉為城陽王,而章曉作為長子也是獨子,自然名正言順被封為世子。 老王妃生前原本想回老家葬在父母身邊,盡身前未盡之孝,當兒子的也順從答應,可后來皇帝不讓走,靈柩只能在長安下葬,與老城陽王葬在一塊。這回章曉剛滿六歲就被捎上,一方面是城陽王自己不能離京,而章曉年紀太小,不在被限制的行列,另一方面也是城陽王希望讓獨子去見見世面,別跟他一樣老困在長安,反正跟著長公主,又有乳母和侍衛在,還有管家幫忙料理安排,不可能危險到哪里去。 正因如此,長公主此行浩浩蕩蕩一大隊的人,既有章曉這樣吃閑飯的小屁孩,也有上官葵這樣被賦予重任,卻看上去不怎么開心的勛貴。 因為“閑人”太多,劉復自然就進不來了。 畢竟他一沒有武功身手,二也不能代替上官葵去娶新娘子。 劉復如喪考批,連過來送行也怏怏不樂,但他身旁的上官葵,也沒好哪兒去,兩人難兄難弟似的,相對淚千行。 “我不能去我才難受,你難受個什么勁兒?你不想去,就換我去算了!”劉復欲哭無淚,“早知道這次人這么多,上回陸惟他們去洛陽,我就死纏爛打跟上算了,好歹去洛城瞅一眼么!” “行,那你換我去吧,你去向陛下說,新娘也換你娶,我沒有意見!”上官葵看他登時一噎,不由冷笑,“這下沒話說了吧?你舍不得你的那些小娘子們,我就愿意娶個連長什么樣都沒見過的女子?” 劉復不敢刺激他了,弱弱道:“白遠之女已經被陛下封為郡主,你以后是要繼承晉國公爵位的,你倆倒也門第相配。再說白遠是本朝名將,威名赫赫,這樁婚事不算辱沒你了……” 上官葵很暴躁:“我那是娶白遠嗎?娶白遠我倒是樂意,好歹我知道白遠長啥樣啊,可娶他女兒,我又不知道,萬一脾氣很差呢?!” 劉復:“那你跟陛下說去啊,你早不說,現在在這說,也來不及了!” 上官葵泄氣:“我被阿父揍了一頓,他把我追得滿院子跑,邊揍還邊說,明明是我仰慕長公主,想娶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女子,白家將門虎女,正是我想要的,還說我不知足,不識好歹,膽敢抗旨就把我腿打斷,以后給我找個瘸腿的門當戶對去!” 劉復捂住嘴,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很辛苦。 上官葵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扭曲笑容:“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要走了,你笑個夠就是了!” 劉復清清嗓子:“其實、其實你往好處想,白遠是儒將,他女兒定也不會差到哪去,再者晉國公也沒說錯,你總歸是要成婚的,難不成還真想尚主嗎?” 上官葵忍不住瞅一眼不遠處的長公主,復又垂頭喪氣。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你小子逃過一劫,可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我聽說太夫人正在到處為你相看呢,說不定等我從汝南回來,就能拿到你的喜帖了!” 說到這里,上官葵才有點幸災樂禍的活力。 “你可別光會調侃別人,烏鴉看不見自己黑啊,我等著看你哭的那一天!” 劉復沒好氣:“我出家去,行不行!” “上官郎君,該啟程了!” 素和扭頭過來,傳達長公主的吩咐。 “來了來了!” 上官葵忙應道,翻身上馬。 他居高臨下,望著劉復。 “你小子,等我回來,非得找你打一架!” “等你回來怕是沒空了,晉國公老兩口可等著早日抱孫子呢,你抓緊的吧!” 沒等馬鞭抽過來,劉復早就嬉皮笑臉躲得遠遠。 上官葵拿他沒法子,只能咬咬牙趕緊歸隊,在眾人目送下離城。 …… 一路無話。 車隊原本是要順道路過洛州的,可因為洛州大旱,便繞道潁川再南下。 長安與洛陽之間有崤函古道等幾段官道,有些路經過近年修葺,若是快馬加鞭夜以繼日,三日即可抵達,但是他們大批人馬,又有孩童女眷,走走停停,不可能按傳遞急報的速度來行進。 如此到了第五天,上官葵忽然發現隊伍里最重要的人物,長公主不見了。 長公主自出發后就一直待在馬車內,很少露面,上官葵也不可能經常跑去馬車sao擾公主,但今日他們抵達距離洛州不遠的武樂縣城,章曉因為水土不服上吐下瀉,奄奄一息,本該出面安慰的長公主,卻始終沒有出現。 代為出面的是公主身邊的侍女風至,她只道公主也身體不適,正在休息,命她帶來藥丸,探望一二。 章曉倒是懂事,小臉都一片煞白了,還說自己沒事,讓風至轉告長公主放心。 “我在家也生病,躺兩天就好了,我阿父說小孩子身子骨弱,就是容易生病的,風至jiejie,你讓姑姑也要睡覺吃藥,我們比比看誰好得更快?!?/br> 風至聽著他的童言童語,忍不住笑出聲,摸摸他胖乎乎的小臉。 “好啊,殿下那里藏了枇杷糖,很好吃的,世子若能好得快,我就偷出來給你!” 章曉:“枇杷糖我也吃過的!” 風至:“這不一樣,是有人專門給殿下做的,可比外面賣的好吃許多,還有做成各種形狀的軟糕,像小貓小狗小鴨子的?!?/br> 章曉果然眼前一亮,小孩子哪里能抗拒這樣的誘惑? “那我明天就好了,我現在馬上睡覺!” 但風至能哄章曉這樣的小孩,卻哄不了上官葵。 他尋了個機會,私下悄悄問風至。 “殿下是不是先行離開了?” 風至訝異,似乎對他的敏銳有點意外。 上官葵見狀得意:“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好歹我們上官家祖上也是跟著高祖皇帝打天下的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