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話沒說,但意思大家都聽懂了。 不是回不了,而是不敢回。 為什么不敢?自然是怕傷了這不只天高地厚的外門小弟子。 外門弟子大部分被帶的跑偏,少部分覺得不對的,也看在那幾枚丹藥的份上沒有開口。 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嘛! 倒是左儀水在回過神后,如冰雪雕刻的面容有了些許變化。 他略微皺眉。 自從方才桑寧寧那一劍起,他覺得十分眼熟,一直在腦中模擬回憶,反復推演,故而所有事情反應都慢了半拍。 他大抵明白了桑云惜是在維護自己,但是又覺得這話不妥。 畢竟…… “劍術論道,勝負高低一眼可見?!?/br> 清冽的嗓音打破了眾人暗藏浮動的心思,如暮春晚風,將所有降落不落的晚霞浮華吹得一干二凈。 左儀水驀然止住話頭,桑云惜更是不敢再開口。 有人大著膽子張望了一眼,只見容訣唇畔的笑意淡去,整個人如春風攜玉雕刻,沐洛水融冰雪而成。 他立在那一處并非高地,也沒什么別樣的景色,卻偏偏因他而顯得尤為殊色不凡。 莫名其妙的,在場不少弟子腦子里蹦出了“冰清玉潔”四個字。 容訣淡淡掃了他們一眼,又將目光挪到了桑寧寧身上。 “你是贏家?!比菰E道,“所以我以大師兄的身份允諾你,可以向他提一個要求?!?/br> 他沒說明是誰,但桑寧寧莫名知道,他指的是左儀水,而非桑云惜。 正如她明白,容訣是認真地想讓她對左儀水提一個要求,而非是桑云惜先前口蜜腹劍,暗含羞辱的陷阱。 因為…… 他看到了,她才是贏家。 桑寧寧緊緊捏著斷劍的手指終是一松。 真奇怪。 這個一直被她不喜歡的大師兄,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心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情緒,模模糊糊,像是一片荒蕪之中有什么破土而出。 但是這一瞬太快,快得桑寧寧根本來不及抓住。 于是她只是將目光從自己的斷劍上挪開,看向了左儀水配在腰間的劍。 這下不僅桑云惜蹙眉,連趕來的外門管事都皺起眉,企圖插話:“桑寧寧,你——” 容訣偏過頭,輕飄飄地瞥了一眼,管事立刻訥訥不言。 左儀水心中一沉。 饒是他再不善言辭,性格冰冷,此刻也不得不開口。 左儀水握緊了自己的劍,沉聲道:“方才是在下沖動,冤家宜解不宜結,在下也愿與師妹兩清,只是此劍乃吾家傳之劍……” “你說的這些,和我沒有關系?!?/br> 桑寧寧打斷了左儀水的話。 她道:“你把劍給我?!?/br> 容訣聞言,唇角弧度略微上揚。 左儀水一愣,下意識問道:“為何?” 還不夠明顯嗎? 桑寧寧歪了歪頭,有些費解地看了左儀水一眼。 左儀水被她看得心中莫名,下一秒,卻聽面前少女語氣平靜道:“因為我也要砍斷你的衣擺?!?/br>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瞠目結舌,呆立當場。 唯有容訣神色不變,眼中隱隱笑意蔓延。 桑寧寧絲毫沒覺得不對。 早就說了,她脾氣軸得很。 什么“以德報怨”,什么“化干戈為玉帛”——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統統與她無關。 在桑寧寧的心中,你羞辱我,無論有意無意,那我也要原封不動地羞辱回去。 至于那些什么道歉賠禮、訓斥內疚,統統都是虛的。 一飲一啄。 既然你在眾人面前砍了我的衣擺,那我也要在眾人面前破了你的袖袍。 只有如此,方才能算做兩清。 第5章 ……她在說什么? 她也要砍斷他的衣擺? 左儀水愕然極了。 少年如冰雕雪塑般冷漠的臉上,神情第一次崩裂的如此厲害。 桑云惜眼神閃了閃,察言觀色許久,見機插話道:“這……我等畢竟同宗同門,更是在一脈上,這位師姐不如——” 桑云惜自覺拿捏得極好,話語中處處偏幫,然而未等她將這一套精心組織的話語說完,就聽左儀水突兀地開了口。 “不必?!?/br> 桑云惜好懸沒繃住表情。 怎么回事?! 她控制不住地看向了桑寧寧,卻見桑寧寧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桑寧寧在看左儀水的劍。 到底是出自名門,左儀水的神情恢復的很快,轉眼又是一副肅冷的表情。 他接下了自己的佩劍天凝,親手遞了過去。 “請?!?/br> 對于劍修而言,此舉已是足夠尊敬,甚至有些難以預料的親昵。 在場不少弟子都克制不住地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世人常開玩笑“劍修之間無異于其伴侶”,這句話雖不適用于所有劍修,但是對于大部分人而言,卻也并不夸張。 劍之于他們,不亞于彼之半身。 哪怕是骨血至親,若是關系不睦,也甚少會將自己的本命劍遞給對方。 換而言之,如左儀水這般行為,不亞于將桑寧寧劃到了“自己人”的行列。 然而左儀水和桑寧寧,一個天性肅端,自認理虧,一個從無人教導這些,也尚未獲得本命劍,并不明白這個行為背后的微妙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