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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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暥聽得一愣,不由心頭發熱,立即揖首道,“臣替銳士營的老兵謝陛下體恤!” “將士十年浴血,朕只是做了該做之事?!被实蹞嶂挄兜谋车?,“來,彥昭,我們再商議招募新兵,以擴充進銳士營的編制……” 這一說就到了傍晚,君臣都意猶未盡。 如果不是要回永安城,蕭暥真想和魏瑄一起開創這個朝氣蓬勃的新朝。 魏瑄也感嘆道,“彥昭,以后你離開了,朕真不知道還能找誰商議?” 蕭暥寬慰道:“還有云先生,以及江潯、宋敞、聞正、上官朗他們都是棟梁之臣?!?/br> “滿朝文武,無一類卿?!蔽含u輕輕道。 蕭暥被他說得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不知該怎么寬慰魏瑄。 就在這時,一道灰絨絨的東西嗖地竄了進來,一下撲到蕭暥懷里使勁地蹭。 “蘇蘇!” 蕭暥擼著蘇蘇柔軟的毛,果然是當御貓好啊,毛都不禿,居然變得濃密了! 蘇蘇舔著他修長的手指,喉嚨里是不是發出咕嚕咕嚕的撒嬌聲。 魏瑄看得有趣,道:“蘇蘇,彥昭要回江州了,你是跟他走,還是留在這里?” 蘇蘇一愣,回頭看看魏瑄,又看看蕭暥,一藍一紫兩只眼睛里充滿了茫然,懵懵地在原地打著圈,嗅嗅這個,又蹭蹭那個,簡直就像父母要分居了,問孩子跟誰? 蘇蘇一個也舍不得。 看著它糾結地毛都要打結了,蕭暥心里一軟,可是他已經離家十年了,他答應了西陵,答應了太奶奶,答應了澈兒,等到九州一統,就回家去。 魏瑄看出了蕭暥的心結,淡淡地笑了笑,“彥昭決意要走,朕也不能強留,曾賢,帶蘇蘇下去罷。以后它就半年留在江州,半年在大梁,彥昭你看可好?” 蕭暥:更像父母分居了…… 老內監上前抱走了蘇蘇,皇帝站起身來,“彥昭,離入夜燈會還有些時辰,陪朕在宮里走走罷。將來這空曠的宮殿,也就不那么孤寂了?!?/br> …… ‘嘿嘿,你真可憐啊?!?/br> 寂靜中那道聲音又在魏瑄腦內響起,‘身為皇帝,如此低聲下氣求人留下,他也不為所動?!?/br> 魏瑄:閉嘴。 ‘你現在招數出盡了罷?你還有什么辦法?’ *** 上元夜燈會,車如流水馬如龍。 沿街的商鋪前都張燈結彩,各種錦燈爭奇斗艷。入夜,吃完了團圓飯的人都攜家帶口地出來逛夜市,街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美食街?!”蕭暥一詫,古代的美食街? 梔子巷位于尚元城內,南起清頤樓,北至傾顏閣,巷內商鋪林立,食客盈門。燈籠下照耀下一家挨著一家的招牌,各種美食琳瑯滿目。 蕭暥點了羊羔rou、釀皮子、燒鹵雞、胡辣湯、麻花油茶等等,從這家吃到那家,從西北風味吃到江南小食,只愁肚子裝不下那么多。 小魏瑄實在是太了解他了,這美食街上能吃到各地的風味小吃,狠狠抓住了他的胃。 他坐在一個燒烤鋪子里,魏瑄嫻熟地烤著魚,蕭暥吃著香噴噴的烤魚,眼睛還瞄著隔壁桌的桂花糖芋頭,正想著那啥,回頭跟西陵商量一下,要不延后兩三天再走? 就在這時,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擦身而過,蕭暥回頭就見一個戴著幞頭的男人低頭快步走過去了。 蕭暥有點納悶,雖然這里人多路窄,但也還沒到摩肩接踵的地步,想到這里,他心中忽一沉,一摸腰間,果然,金魚袋不見了! “阿季,你在這里等我!”他說罷,來不及解釋,快速追了上去。 那賊人見他追來,像只貓一樣躬身一躍,敏捷地上了屋,在積雪的檐宇間健步如飛。 蕭暥身手也是極好的,緊跟著躍上屋脊,急追而去,看得下面接上的游人們發出陣陣驚呼。 蕭暥追著那賊人在屋脊橫梁間上下奔躍,眼看就要追上了,誰知那賊人縱身一躍,竟抓住一大宅門前的錦帶從一丈多高的圍墻上蕩了下去,落到了街上,瞬間鉆入人群。 可還沒等他行匿蹤跡,就一頭撞上了堵堅硬的山巖,登時整個人被撞得退了幾步摔倒在地,驚抬頭,就見一個身材異??齻サ暮藵h子正俯視著他,剛才他竟是一頭撞在那人堅實的腹肌上。 那人伸出手來,用生硬的中原話道:“偷的東西,拿出來?!?/br> 那賊人顧不上腦袋撞得眼冒金星,騰地躍起,一記刁鉆的飛踢就襲向那異族漢子方正的下頜。 阿迦羅紋絲不動,就勢擒住那賊人的腳踝,手腕輕輕一提,那賊人慘叫一聲,像一條活魚被凌空拎起,又重重地摔翻到地上。 阿迦羅一腳踏在他后背,“東西,拿出來?!?/br> 周圍的游人都紛紛圍上來叫好。 “我們不能在這里暴露?!彪S從鞮奴剛要上前,卻被余先生攔住了,后者靜靜搖了搖頭。 蕭暥撥開人群追到的時候,就見游人們正圍著一名威壯的漢子喝彩。 那漢子皮膚黝黑,容貌堪稱英俊,但額角眉心卻有深深的風霜刻痕,像堅硬巖壁上的裂縫,不多,卻深,每一道都像靈魂深處的刺青,寫滿刻骨的愛與恨。 蕭暥被他的樣貌震驚住了,一時竟有些恍惚,他似乎在哪里見過這個胡人。 但那是一張陌生的臉,樣貌既年輕又滄桑,唯有那雙琥珀金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他似乎能看到其中不熄的烈焰,幾乎要將他吞沒。 “這是你的嗎?”阿迦羅極力克制著沉聲問。 “多謝壯士?!笔挄陡屑さ亟舆^金魚袋,這東西丟了,若到鬼市賣了去,被心懷叵測之徒混進宮,就大事不妙了。 等等,心懷叵測之徒,蕭暥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阿季!小皇帝現在還一個人等在燒烤鋪子里。 他一念及此,來不及道別,趕緊撥開人群往回奔去。 燒烤鋪子里,魏瑄正和攤主攀談著,看到他回來,笑著站起身。 也就在這時,旁邊廣聚酒樓的屋頂上,閃出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黑暗中反射出一點寒星般的幽芒。 蕭暥頭皮都炸了,“阿季,小心!” 他話音未落,嗖的一聲,一支狼牙羽箭帶著銳利的破風聲從側面疾射而來,霎時射穿了魏瑄的右肩,滴血的箭鏃從肩胛透出, 箭尾的白翎尤自震顫不已。 殷紅的鮮血從傷口涌出,徹骨的冰寒如蛛絲般漫延,魏瑄頓時感到整個右側身軀變得麻木沉重。被蕭暥一把扶住。 聽到動靜,附近巡邏的京兆府的都尉項沖立即率軍趕到。 就見魏瑄臉色蒼白,薄唇緊抿,一只手捂著右肩,鮮血已經浸透了衣衫。 “快!封鎖整個街道!”“護駕!” 第463章 圍捕 此刻,清察司陳英也已率軍聞訊趕來,配合京兆府的府兵封鎖了整個梔子巷,一時間,街巷里孩子的哭鬧聲,女子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阿迦羅站在擁擠推搡的人群里,灼熱又深沉的目光穿過人群專注地盯著蕭暥。目送著他攙扶著皇帝上了馬車。 在就要跨上馬車的時候,魏瑄忽然微一側首,銳利的眼風暗暗掠向身后。 兩個人的目光短暫地隔空一碰,深藏不露的敵意。 “怎么了,阿季?”蕭暥問。 魏瑄陰沉道:“無事?!?/br> 遂面色寒白地轉身上了車,馬車轔轔駛出街巷。 *** 長樂宮,寢殿里燈火通明。 內監們躬身端著銅盆和熱水緊張地進進出出,又端出一團團浸透血漬的紗布。 “還是讓映之來看看罷?!笔挄蛾P切道。 魏瑄裸衣坐在榻上,面色蒼白:“只是皮外傷,御醫就能處理,不必勞煩謝先生漏夜進宮了?!?/br> 燭火下,老御醫用手中的鐵鉗夾緊了箭桿,殷紅的鮮血順著胸膛上結實的肌rou淌下。 魏瑄眉頭輕輕一蹙,箭桿被拔出,隨著叮的一聲,箭鏃落在了銅盤里,一股鮮血飚濺而出。 老御醫卻長出了一口氣,抬袖揩了揩了額角的冷汗,躬身道:“箭頭無毒,陛下洪福齊天??!” 魏瑄神色如常,道:“青霜,朕中箭的消息對外封鎖,還有,告訴殿外等候的眾臣,朕已無恙,讓他們退下罷?!?/br> 說完他又看向蕭暥:“彥昭也累了罷?!?/br> “不累,阿季,你在發燒。還是讓映之來看看?!闭f罷他就要站起身, “彥昭,朕無事?!蔽含u艱難地撐起身,雪白的紗布上剎時浸出一點猩紅。 “哎,你別動?!笔挄吨缓迷俣茸?。 “彥昭,你在這兒陪我說說話,傷口就不疼了?!蔽含u說著輕輕往他身邊靠了靠。 這孩子真是膩歪啊……蕭暥心想。 冬夜里寒冷,但是魏瑄‘燒’得guntang,讓蕭暥覺得好像倚著個火爐,溫熱舒適。這一夜又是捉扒手,又是皇帝遇刺,折騰得他又累又困,疲憊之余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 殿外已是夜半,宮燈照著積雪一片皚皚。 曾賢提著燈籠一邊小步引路,一邊道,“陛下將群臣都屏退了,獨讓君侯進去,看來在陛下心里,只有君侯是自家人?!?/br> 魏西陵關切道:“陛下傷勢如何?” 曾賢道:“羽箭刺穿了右肩下,御醫說是穿透傷,箭鏃不會留在體內。已是萬幸?!?/br> 魏西陵微微蹙眉,看來射箭之人臂力極好,竟然一箭穿透肩胛。 “蕭將軍呢?”他又問。 曾賢道:“老奴出來的時候,將軍正陪陛下說話?!?/br> *** 長樂宮中煙霧彌漫,馥郁的宮香掩蓋了濃重的血腥味。魏西陵環視一周沒有看到蕭暥,最后把目光投向寢殿的絲帛屏風,其后隱約可見燭光人影。 “皇叔來了么?近前說話?!被实鄣穆曇綮o靜地從屏風后傳出。 魏西陵遂移步向前,就見御榻上鋪著錦被,朦朧的燭火透過半垂的帳幔,勾勒出曖昧的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