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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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暥一邊縱馬狂奔,一邊還顧得上跟聞正閑聊,搞得他驚心動魄的。 天曉得蕭將軍還以為聊聊天能讓聞部丞放松下來,別整得跟被他綁架了一樣,結果一聊天,他就扯遠了,滿口跑馬車,等到蕭暥回過神來,看清楚前面的地段,一句臥槽差點脫口而出。 不是吧? 這就到蘭溪大營了? *** 魏西陵正巡視軍營,就聽到有人縱馬闖營的消息。 他眉頭微微一蹙,“出去看看?!?/br> 緊接著,他就見雨中灰蒙蒙的郊野間,蕭暥攬著聞正縱馬如飛,隔著雨幕奔馳而來。 “君侯,幫我!”他話音未落,驚馬就如同一道閃電般沖向大營。 魏西陵上前幾步,迎著雨中沖撞而來的奔馬,不動如山地站在營門前。眼看著驚馬要向他撞去,他敏捷地一偏身,就在奔馬擦身而過時,他矯健地一把抄住了馬籠頭,用力一拽。只見勁風撲面,掠起了他衣袍。 驚馬揚起前蹄就要踢打,魏西陵眼中寒光更盛,勁力灌入手肘,雙腳深深踏入泥地里,竟硬生生將驚馬給拽停了下來! 聞正畢竟是文人,這一幕看得他心驚膽戰,半晌都回不過神。 蕭暥敏捷地跳下馬,見聞正還在發愣,便伸出手去攙扶。 聞正這才反應過來,禁不住用顫抖的手握住了蕭暥的手下了馬。 魏西陵意味不明地看了濕淋淋的兩人一眼,轉身冷道:“進帳烤火罷?!?/br> “君侯,來不及了,我還要去曹家溝?!甭務辜钡?。 蕭暥這才想起今天修沐,聞府尹剛上任也不休息,一早就縱馬大街怎么回事? 聞正道:“我清早接到報告,城郊曹家溝堤壩決口,淹沒春耕農田,就趕緊上馬去查看,誰料出了這樣的事?!?/br> *** 燕州上都城 離預定計劃的時間只剩七天了,褚慶子正在館驛里伏案研究工程圖紙。謝映之交代過,此番的國公府工程越浩大,花費越多越好。這樣才能拖住北宮達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和時間在營建府邸上。 就在這時,有侍從來報:“先生,外面有客求見?!?/br> 褚慶子沒有擱筆,隨口道:“是江先生嗎?” 侍從道:“是位青年士子。說是潁上名門,聽聞褚先生在此,前來拜會?!?/br> 褚慶子最不喜在設計圖紙時被打擾,不假思索道:“不見?!?/br> “對方還說他是玄門弟子?!?/br> 玄門弟子? 褚慶子作為玄門的匠作大師,這些年來冒充玄門弟子想要見他討教一二的人不在少數,褚慶子道:“跟他說,我不在?!?/br> 侍從退出書房,去打發人。 可片刻后,那侍從又一臉為難地回來了。 褚慶子伏案構圖,頭也不抬,用有些不悅的聲音道:“怎么了?他還不走嗎?” 侍從道:“稟先生,那位公子跪在了門口?!?/br> 褚慶子無奈,這回不得不見了。 第408章 浴湯 雨越下越大,在天地間連成了一片雨幕。老里正帶著村民冒著大雨挖土填堤。他抹了把臉上的泥水,抬頭看向田埂上指揮修堤的少年,多虧了他來幫忙。 堤壩豁口太大,還有好幾處,填埋的砂土根本不夠,或者剛填上了又被水流沖毀。那少年提出了以疏代堵,因勢利導,分洪引流的方法。 只見他用樹枝在泥地上簡單地畫了一張圖,標出水流導向,只要挖通了幾處田埂,就能把水流引到低處的荒地里,保住春耕的農田。 此刻,魏瑄的衣衫早就濕透了,他卷著褲腿,挽著袖子,正和幾個村民一起填挖泥土。 就在這時,遠處的田壟間忽然傳來了馬蹄聲。魏瑄直起身透過茫茫雨幕望去,就見大雨中蕭暥和魏西陵正率兵縱馬而來。 “叔!” 蕭暥跳下馬背,“阿季,你怎么在這里?” 原來今天上午蕭暥躍馬出城后,魏瑄就知道他的打算——城外空曠,不會傷到百姓,驚馬跑累了自然就停下來。 于是他就立即借了匹馬出城去找,雖然沒有找到人,倒是看到不少村民正往城南趕去,一問才知道曹家溝決堤,淹毀了春耕的農田。 春耕是備戰的基石,魏瑄于是趕緊跑去幫忙。 “好小子,還會干這個!”蕭暥拍了拍魏瑄的肩膀。 魏瑄趁機握住了他的手,剛想將他拉近,就見魏西陵迎面走來。 “皇叔!”魏瑄悄悄松開蕭暥的手, 魏西陵點了點頭,然后便問了河堤的修筑情況。 河堤決口的地方不止一處,水流湍急,砂土剛填埋上,就被水流沖毀。所以先疏導泄洪,再修補堤壩。 田埂上人手不足,魏西陵親自下地,將衣袍系在腰間率親兵抗洪筑堤,又吩咐聞正策馬去京兆府再調集人手。蕭暥也不甘落后,他干脆脫去外袍和靴子,挽起衣袖,卷起褲腿下了地。 冰涼的水沒到膝蓋,冷雨中蕭暥一腳踩到濕泥上猛地滑去,被魏西陵一把攙住,才沒有一上來就灌幾口水。 “叔崴到腳了嗎?”魏瑄趕緊跑過來,說著就拽著他在田埂上坐下, “我給你揉揉?!彼麖澫卵?,握住那白皙清瘦的腳踝。手指靈活地從足弓開始細細揉按。 “好了,阿季,我沒事?!笔挄兑娢含u還要一個個腳趾地給他松動筋骨,老臉掛不住了,剛開始干活就下線,這特么忒太沒面子了。 不得不說,魏瑄的手藝著實不錯,放在現代都可以開一家足浴店了,在田埂上完成了一套足部按摩后,蕭暥又能健步如飛了,抄起鏟子就開始賣力干活。 幾人在田壟上挖土鑄堤,不知不覺就忙到了中午。 聞正帶來的人也到了,乘著這間隙,蕭暥便坐在樹底下歇口氣。 他這老弱病殘的身子到底經不起折騰,才干了一個多時辰的泥水匠就已經是腰酸背疼,虛喘不已。 魏瑄見他褲腿卷到膝蓋上,露出光潔的小腿肚子像雪白的蓮藕上濺著數多泥點。 他喉結輕輕動了下,遞過水囊,“叔,喝口水罷?!?/br> 蕭暥正口渴,接過來灌了幾口,然后招呼魏西陵也過來歇歇。 魏瑄乘機取回水囊,像是怕誰跟他搶似的,仰頭就咕咚咕咚飲了個干凈,喝完抹了把嘴,意猶未盡道:“甜!” 蕭暥不懂了,這又不是農夫山泉?還有點甜? 魏瑄頗為不好意思道:“我再去給皇叔提一壺?!?/br> 說完便向涼棚處小跑去。 堤壩已經修筑地差不多了,魏西陵走過來,在蕭暥身邊坐下,道:“這個堤壩有問題?!?/br> 江南水道縱橫,每到梅雨夏汛時期,長江、楚江的諸多支流就容易漲水沖毀堤壩,魏西陵長期治理江楚一帶,對各種水利工程非常熟悉。 蕭暥立即問:“什么問題?” 魏西陵:“看似水流沖垮,實則人為毀堤?!?/br> 毀堤?蕭暥立即想到:毀堤淹田,是為了破壞春耕嗎? 但是堤壩的決口并不算大,他們忙碌了不到兩個時辰,就把洪流控制住了。如果真的意在淹田,沒那么容易收拾局面。 等等,一個念頭忽然在蕭暥腦海中劃過:如果對方的目的不是毀堤淹田,相反,毀堤淹田只是手段呢? 想到這里,蕭暥心中一沉。他趕緊折了根樹枝,在地上潦草地畫了起來。 越畫,他的心里就越升起一縷寒意,果然…… 曹家溝在南門外,而聞正的京兆府邸在城北,聞正一旦獲悉曹家溝堤壩被沖垮,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到現場,而最快的方式就是騎馬。 從城北的京兆府到大梁南門,就要穿過最熱鬧的兩條大街,朱雀大街與長樂大街。 聞正說過,他的馬向來溫順,今天卻不知道怎么了,變得如此暴躁?!@不難辦,只要有人在馬吃的飼料里動點手腳。 假設驚馬載著聞正直沖最熱鬧的兩大街,必然傷人無數。那么聞正這個代理京兆尹剛上任就縱馬鬧市傷人的罪名是脫不掉了! 別說聞正是京兆尹干不成了,就連人都要下獄問罪。 好歹毒一手! 如果聞正被問罪,這代理京兆尹肯定當不了,那么,盛京系的鄭綺就能名正言順地頂上他的職位,成為代理的京兆尹。 所以說,這毀堤淹田,驚馬鬧市的幕后的黑手是楊覆柳徽等人了? 但是這還是蕭暥的推測,目前還沒有證據證明這是他們所為。 魏西陵道:“對方出手一擊不中,就會有后手。你要小心?!?/br> 蕭暥點頭。 此事還是等他回去跟謝映之商量后再作對策。眼下先把堤壩修好。 從午后到黃昏,他們就像普通的農夫一樣在田壟上鏟土填泥,蕭暥看著挽著衣袖一臉認真地筑堤的魏西陵,忽然覺得如果不是身處亂世,他們也不是將軍,回到江南,田間地頭,阡陌桑麻,當個農夫也未嘗不是好事。 傍晚,天地間已是一片嘩嘩雨聲,但堤壩終于修好了,蕭暥累得不想動彈,但滿身泥水又著實難受。 魏瑄提議道:“叔,我聽里正說這曹縣有浴湯,可以洗浴?!?/br> 蕭暥一想也對,他們幾個都是滿身泥水,不如在澡堂里洗洗干凈。 *** 曹縣的澡堂子遠比蕭暥想象的要大,青磚鋪地,水霧裊繞間,一口大池列于正中,有七八個人正在池中泡浴,都是膀大腰圓的漢子,旁若無人地邊泡澡邊胡吹。 都是男人嘛,蕭暥本也不介意一起泡澡,再說他和魏西陵早就赤誠相見了,但是一想到小魏瑄,他又有些掛不住老臉。畢竟是自己帶大的孩子,要和魏瑄裸衣相見,他作為長輩的威嚴呢? 他再看向魏西陵,也見他劍眉微蹙,想到以魏西陵的矜持,要在公共浴室里洗澡,這場景簡直不可想象。 果然魏西陵問道:“此處可有單獨的湯池?” 掌柜瞧著他們三人雖然衣袍上沾滿著泥水,但穿著體面,長相俊美。他眼珠子微微一轉,立即反應過來,從柜臺后轉了出來,陪笑道:“有,有,貴客這邊請?!?/br> 公共浴室再往里走,則是以屏風和帷簾分隔出來的湯池。湯池之間有回廊穿繞而過。無人的池間簾布就敞開著,可以看到每口小池有五尺見方,可容三五人泡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