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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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眾人聞言,跟著齊聲道?!氨菹掠⒚?!” 桓帝:“行罷,朕好像是說過這話……” 魏瑄又道:“陛下日理萬機,當然無暇顧及平時對臣弟的只言片語,一時忘了也是正常?!?/br> 桓帝順梯往下爬:“對,是朕一時忘了?!?/br> “但陛下所說,字字句句,臣弟皆謹記在心?!?/br> 這話說得中聽,桓帝還未來得及假模假式地自謙幾句,就聽魏瑄緊接著又道:“當年秋狩,皇兄也曾說過,北宮皓倨傲無禮,屢犯天顏,若再不懲處,則皇家天威何在?” 桓帝大驚:“朕何時說過這話?” 魏瑄靜靜道:“陛下大概也是記不清了,但臣弟都記得?!?/br> 桓帝這才猛然反應過來,被套路了! 但既然剛才他親口承認了,他說過的話,自己會有‘日理萬機’記不清之時。那么到底他曾經有沒有流露出殺北宮皓的意思,時隔日久,這就說不清了。 君無戲言,皇帝出口即是口諭。 但魏瑄可是‘字字句句,謹記在心’的。 魏西陵和衛宛相視了一眼,明白了。 北宮皓的死事關系甚大,魏瑄不過是個未加冠的皇子,以他的身份擔不住。幕后必有主使者。 所以魏瑄今晚當著皇帝,當著殿外的諸位臣工,先陳述北宮達忤逆不臣,輕慢皇室,屠殺士人,謀奪疆土之罪行,然后套了皇帝的話,使桓帝成為這幕后的主使。 如果有皇帝口諭,那么此事就是臣子犯上,君要臣死。 北宮達雖然憤怒,但于法理上有虧在先。他就更沒有發兵的理由了。幽燕世族是不會支持他犯上作亂的。 但是這樣明擺著坑了皇帝一把,對于這位心胸狹隘的陛下來說,必耿耿于懷。不知道會用怎樣陰毒的手段來報復。 果然,桓帝陰惻惻道:“阿季,朕知道你是誤殺北宮皓,但他畢竟是北宮達的世子,如今北宮達勢大,朕若對你毫無處置,恐怕此事難以平息?!?/br> “陛下,晉王乃玄門弟子,我作為師長,亦有疏于管教之責?!毙l宛道。 魏瑄一詫,他沒想到衛宛會出面維護他。 衛夫子怕是擔心皇帝會來一句‘為平息事端,借你頭顱一用’之類的話??磥硇l夫子平時追捕他毫不留情,卻并不想見他送了命。 桓帝皮笑rou不笑道:“衛夫子多慮了,朕只是礙于局勢不得不委屈阿季在掖庭獄待一陣子?!?/br> “掖庭獄是宮廷內獄,朕也方便照顧阿季?!彼f得慢條斯理。只要魏瑄進了掖庭獄,想怎么處置還不他一句話。 掖庭獄歷來關押的都是宗室皇子,自古皇權之爭最為殘酷,掖庭獄陰暗的鐵監里有著數不清令人膽寒的刑罰。該讓魏瑄長長規矩了。 桓帝陰郁地想,面上卻和顏悅色:“依大雍律,宗室皇子犯罪,關押掖庭獄,北宮達也沒什么話好說?!?/br> 他沾沾自喜地看向魏西陵,親切道:“皇叔以為如何?” 魏西陵身為宗室,又是一方諸侯,無論哪個身份,桓帝都要征求他的意見。 但這個處置于情于法都無懈可擊。魏西陵也斷挑不出毛病。 魏西陵道:“陛下如此懲處,有寬縱之嫌?!?/br> 什么?桓帝著實怔了一下。還嫌輕? 衛宛也愕然看向他。 魏西陵神容冷峻,不像是隨口一說。 唯有魏瑄低眉不語,看來皇叔也清楚其中的厲害關系。 若皇帝不重責于他,北宮達便可以皇室包庇縱容,處置不公為由發兵。此刻,許慈和龐泰還在高唐對峙,戰事一觸即發。 打入宮廷內獄,以皇帝陰毒的個性,私刑是免不了,但既是私刑,外界便是不知曉。 魏西陵道:“此事并非陛下之家事,乃是國事?!?/br> 桓帝搞不懂了,他幾乎要覺得莫非他們叔侄之間有什么隔閡?但魏西陵行事磊落,就算有私怨,也不是攜私報復的人。 桓帝不禁問:“皇叔認為該如何處置?” 魏西陵言簡意賅:“寒獄?!?/br> 他答應過蕭暥,護魏瑄周全。 *** 春深夜半,燭火搖曳,光影間,那人修長的手指仿佛沾著花蜜,輕若無物地落到他的唇畔。 蕭暥注意到,經過剛才一陣鬧騰,謝映之也沒能完全幸免,衣領微微松敞開了,一點紅豆湯正濺在他線條清致的鎖骨邊,如一點紅塵煙火落了在皚皚冰雪上,在衣領的遮掩下若隱若現著。 蕭暥忽然意識到,他也不是無懈可擊的。 想到這里,他張開嘴含住了指尖,就像銜住了一點早春盈盈的落花。 謝映之的指甲光潤,指尖微涼而細膩,卻比花瓣更為剔透。 甜羹順著修長的手指淌到他唇齒間,甘醇而清淡,他微微瞇起眼睛,燭火下那慵懶如霧的眼神帶著幾分迷離的倦意。 謝映之沒親上過戰場,也沒有打過獵,不然他就會知道這是野獸捕獵前經常流露出的眼神。 此刻他的心中卻微微一空。 這一次卻沒有達到共感,他心間只有一片空寂。 那么,剛才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共感,蕭暥一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是如何察覺到他肩下的傷口? 他眸中罕見地浮現一絲恍惚。只覺得指端濕滑溫熱,像被一只小動物弄得有些意亂。道心不穩,使諸法難成…… 難道說,還是因為他負傷的緣故致使心神不穩? 他心中一沉,忽然手腕被利落地扣住了。 蕭暥眼梢微微挑起,就著輕含他指尖的姿勢拉近了他。隨即一手攬腰,敏捷地在桌案上一個翻滾。夜風蕩開書房的門,案上帛紙紛紛飄散,兩人已經換了位置。 蕭暥微喘著氣,終于成功地用粥糊了謝映之一身。 “先生衣衫也臟了,我幫先生擦擦?!笔挄督器锏?,火光下那眼眸線條流麗明采逼人,哪里有半分倦意。 但別看他表面篤定,心里卻緊張地發虛,畢竟是玄門大佬,他還是第一次把謝映之壓在身下。這感覺實在有點不真實,只覺得那人身似一片輕云。好像只要輕輕動一動手指,就能把自己掀出去,但他偏偏沒那么做。 謝映之躺在棋盤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小宇,有人來了?!?/br> 誆誰呢?還給他來這招! 這回西陵還在宮里。云越也被他打發回去了。徐翁看到也沒關系,老爺子什么場面沒見過。 他記得當時魏瑄那一劍捅的是右肩下,不搞清楚傷情,他心里不踏實。 那輕軟如流云薄霧,輕輕一扯就松敞開了,遮不住半邊流暢的肩線,蕭暥的指間剛觸到一片清潤的肌膚,就聽到背后有人清了下嗓子,“咳?!?/br> 他頓時一道雷劈中了。 “大哥!” 秦羽拄著手杖站在門前,不忍直視道:“彥昭,我知道你們小別勝新婚?!?/br> 又見謝映之衣衫不整,霞色的大氅滑落肩頭,上面還有污漬和褶皺,幾縷散落的發絲垂蕩在耳邊,傾世風華如流水落花委落一地。 他濃眉皺起,“彥昭,你怎么如此性急,也要顧及映之的意愿罷?!?/br> 蕭暥愣住了,不是,什么?我怎么他了? 秦羽語重心長道:“彥昭,我知道你打仗憋久了?!?/br> 蕭暥一口老血堵在喉嚨里,大哥你都想到什么了???! “但映之文弱,你不能仗著武力用強??!” 蕭暥懵了:他文弱?大哥你是不是對他有什么誤解?他可是單手就將一個白玉燈臺碎成齏粉的大佬??! 他看向謝映之,內心大喊:先生,你說句話??!嗚…… 他可憐巴巴地求饒:剛才是我錯了……不該套路你。 謝映之順水推舟,微笑道:“小宇,今晚還有正事,下回罷?!?/br> 蕭暥:下什么回?還有下回?! 秦羽點頭道:“映之說的對,你身體也不好,打仗剛回來急什么,等調養好之后來日方長,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br> 蕭暥:嗚……說不清了。 他蔫頭耷腦:“大哥,你今晚來這是有何事?” 秦羽腿腳不便,他本來打算等明天事定之后再去拜訪他。 秦羽道:“魏將軍讓我來帶個消息給你?!?/br> 蕭暥陡然一驚:“阿季有消息了!” 秦羽道:“最后是判入寒獄?!?/br> 京城有三個重獄,分別為關押宗室的掖庭獄,關押審訊官員的廷尉署,還有一處,關押帝國最重罪的人犯的寒獄了。 但蕭暥卻陡然松了一口氣。 寒獄是他的地盤。 謝映之道:“寒獄戒備森嚴,對晉王來說,反倒是最為安全之處。而且主公在寒獄里還有一個特別的監室?!?/br> 當年蕭暥在寒獄里給北宮潯造過一個vip套房。 “阿季現在哪里?” “魏將軍怕節外生枝,親自押送他去寒獄了?!?/br> 蕭暥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西陵果然靠譜。 寒獄屬于他管轄,若要將魏瑄押送寒獄,需要他的鈞令,魏西陵為了避嫌,才故意繞道秦羽處,以大司馬令代之,同時,秦羽得到消息,也會第一時間來通知他。 秦羽道:“我就來傳個口信,彥昭就不要擔心晉王了,你們也早點睡。別再折騰了?!?/br> 蕭暥腦闊疼:沒折騰???等等,什么叫你們早點睡? “大哥,不是……”他正要解釋 “這粥怎么擱地上???”秦羽拄著手杖彎下腰。 蕭暥愣住了,這不是剛才灑了的那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