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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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瑄拔足而起,繞到學舍后,趁著課間把盛忠拽到一邊,“阿忠,碧沉珠借我!” *** 經過幾輪漲價后,香料的價格已經上漲了十成。燕州、幽州、豫州,蜀中受巨大的利潤吸引,大面積種植香料作物。 幽燕兩州,從世家大戶到士紳小民都紛紛棄耕田改種香料。 一年之后,幽燕土地就算不是顆粒無出,也將大副削減糧食產量。下降的糧產量將限制幽燕境內的征兵。 某狐貍搓著爪子,經濟戰搞起來! 就在他如意算盤打得哐哐響的時候,一大清早,他收到一個消息。北宮達下令,幽燕全境內,北宮氏族的田產不許改種香木。 蕭暥一愣,北宮達不為利誘,夠狠的! 但換一種角度來說,此人不貪圖眼前之利,放眼于全局長遠,果然比曹滿難對付。 北宮氏名下有土地萬傾,若都種上糧米,產出也不小。 晨風輕輕掀動疏簾,院中花木扶疏,蕭暥坐在廊下吃著桃花糕,腦子里東想西想。 謝映之抬袖不緊不慢斟上花茶,淡淡道:“這數倍之利,即使北宮達舍得,北宮氏族的人未必舍不得,北宮潯來信詢問我對策,我給他支了個招?!?/br> …… 蕭暥一聽,這也太狠了,要說坑人還屬謝玄首。 然后他就想到:等等?北宮???你們什么時候加上微信的? 謝映之微笑:“潛龍局?!?/br> 蕭暥提醒道:“北宮潯對先生不懷好意,先生要小心?!?/br> 謝映之失笑,他倒還提醒別人了。 他道:“主公和容緒先生合作,亦要留心?!?/br> 容緒對蕭暥懷著旖旎心思,花樣手段又層出不窮,但某人自以為是大老粗,一點警覺性都沒有。 尤其是最近,蕭暥和容緒合作香料生意賺得盆滿缽滿,黃龍城的兵工廠已經展開生產了。蕭暥有點飄了,謝映之覺得該提醒他一下。 蕭暥道:“北宮達勢大,我們要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對付他。王氏的立場就很重要了。拉攏容緒,不僅能牽制盛京王氏。且北宮達多疑,容緒與我合作,就會使得北宮達和王氏之間有隙?!?/br> “就算王氏不上我的船,也不能上北宮達的船。這一戰中,至少穩住中立?!?/br> 謝映之微微揚眉,他能想到這一層,有進步了,但是…… “主公善于將兵,卻并不善于馭人?!敝x映之指出。 蕭暥沙場打仗狡詐如狐,但應對謀詐之術還太嫩了點,尤其是容緒這樣的閱歷廣城府深的,不是蕭暥能駕馭的。 所以,他靠什么駕馭,靠天然萌嗎? 蕭暥眨眨眼睛:“我不用馭人?!?/br> 他從來不想怎么駕馭人,也沒錢收買人心,但他手下的人自然愿意跟著他一起干。 謝映之真相再說什么,云越穿過庭院:“先生,馬車已經備好?!?/br> 謝映之今日要前往暮蒼山視察工地。 他站起身,“主公,此事等我回來再議?!?/br> 臨走還不忘提醒,“今日花朝修沐,主公賞春游玩時不可濫飲?!?/br> 蕭暥乖巧地表示:滴酒不沾的嗷。 謝映之前腳剛走,蕭暥后腳招呼云越立即去買上幾壇好酒。 “走,去銳士營,找衛駿喝酒去!”他賺錢了當然要請銳士營的兄弟們喝酒。 由于程牧瞿鋼等都被他派往外地,京畿的銳士營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就駐扎在灞陵大營,歸衛駿管轄。 雖然天氣轉暖,但蕭暥身體畏寒,依舊穿著數天前那身金燕子錦袍,看得云越心疼。 某人卻不以為然。怎么了?還敢欺負他年紀大穿得多? 他一身玄色錦袍風流倜儻,劍鞘上還掛了一支粉色的杏花裝腔作勢,花朝節還不許他花哨些? 剛出府門,迎面就駛來一部頗具格調的馬車。 自從西征驅逐北狄,掃蕩王庭之后,西行變成了一條通途,引得不少士子赴涼州游歷,同時雍州也悄悄刮起一股胡風。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蕭暥引領潮流的波浪卷,引得大梁城里士子佳人們爭相仿效。 除此之外,胡服,胡樂,歌樓樂坊里美艷的西域胡女,大戶人家還流行用身材魁梧的北狄奴隸看家護院。 容緒的這部車就頗有西域胡風,果然容老板永遠走在時尚的最前列。 不僅如此,駕車的兩匹馬都是西域汗血馬,高大健碩。拉車的馬和普通的戰馬不同,戰馬一騎絕塵,但駕車的馬更講究配合與平衡。 容緒見蕭暥看得目不轉睛,果然,小狐貍喜歡車。 “今日花朝,煙波里新排了曲子,來請彥昭前去……” “主公,酒菜都已經備好,走不走?”云越輕甲帶劍,整裝待發。 容緒知道他是故意打斷,識趣問:“彥昭要出門?” 蕭暥也不隱瞞:“去軍營犒勞將士們?!?/br> 容緒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看來我來的不巧,本來想請彥昭試乘新車?!?/br> 蕭暥瞅著那馬車心里癢癢。 云越提醒道:“主公,已經巳時了?!?/br> 容緒欲擒故縱:“既然彥昭有事,那我就不打擾了……” 云越迫不及待:“容緒先生請便?!?/br> “等等?!笔挄兑蝗玉R鞭:“不如這樣,容緒先生隨我一起去軍營如何?” 云越愕然:他去做什么? 容緒也懵了:去哪兒? 蕭暥:就那么愉快地決定了。 一上車,蕭暥攏著南瓜小手爐靠在一堆錦墊里,這胡車果然是平穩輕快,如騰云駕霧一般,在古代沒有橡膠輪胎,車輛的減震做到這份上,已經是很厲害了。 他腦子又開始胡思亂想著,能不能在這個基礎上,搞個運兵車,裝甲車出來。 片刻后,胡車駛出大梁城。 早春城郊,淺草青青。 少頃,寒煙漠漠中,已經隱約可見灞陵大營的營門。 蕭暥以往都是騎馬去軍營的,這還是第一次坐車去。 等等,也不是第一次。 記憶中仿佛還有一次,他驅車去京郊銳士營。 一念飄搖。 …… 雨后,營地旁的海棠花綻放著一片紅云,陽光耀眼,顯得大營寥落凋敝。 營門前幾名瘦弱的老兵正在站崗,征衣陳舊,兵器銹蝕。一見到他,老兵們激動地紛紛圍攏過來。 和以前一樣,他們席地而坐。一壇酒輪著喝。今后天涯路遠,盛世承平,再無需血灑疆場,九州也再無需銳士營。 老兵們哭得嚎啕,他獨自轉身,一壺酒盡興而歸,四月天里,手涼得像冰。 …… 胡車再次停在樹下。 “彥昭?”容緒發現他臉色有異。 蕭暥恍然回過神來,抱著南瓜小爐的手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下車時云越看出他臉色不好,狠狠瞪了容緒一眼,‘你做了什么?’ 容緒百口莫辯。 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將軍!” 營門大開,衛駿率眾來迎,他一身精甲英姿颯爽,身后跟的軍官個個年青驍銳。 “末將等候多時了!”衛駿寒星般的眼眸,神采熠熠地看向他。 蕭暥精神一振,果然,剛才記憶里寥落的大營,征衣陳舊的老兵……是他自己在胡思亂想了。 他心頭一松,臉上也就多了一抹血色。 陽光透過三生,終于照進了塵世里。 進了大營,老規矩,一壇子酒輪著喝。烈酒入喉,一群大老粗就開始海闊天空地吹牛,一個比一個離譜。 倒是平時話題中心人物,蕭暥顯得比較安靜。謝映之不許他喝烈酒。 蕭暥喝著甜果酒,覺得吹牛都不是這味兒了,罕見地話少了。 他話一少,氣氛就上不來了。畢竟肚子里料最多,最能吹的就是他。 衛駿轉向容緒:“容緒先生多年經商,走南闖北一定見識過不少新鮮事,說出來讓大家也開開眼?!?/br> “好!”眾人一致敦促。 容緒本來只是想隨意看看,軍營里的一切粗糲、豪爽、熱烈,都與他所熟悉的精致、優雅、浮麗毫不相關。讓他感到格格不入。 但衛駿這一問,一群士兵就跟著起哄,不說還不行。 他勉為其難道:“那是在先帝朝,在座的諸位很多都尚未出生……” 換是平時,那些大老粗肯定嚷嚷著不干了,看你年紀也不大,倚老賣老給誰看? 但是容緒接下去的話,像一卷華麗的錦緞徐徐鋪開,濃墨重彩地描出了那大廈將傾前最后的繁華如夢,那個他們從未經歷過的盛世。 只是三十多年前,他還年輕,少年意氣,還有仗劍從軍的夢想。 如今他坐在軍營里,兩鬢風霜,烈酒入喉,寂寞如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