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瑄冷道：“你還想讓人夸你嗎？”

    黑袍人道：“那就不必了?！?/br>
    “所以你看，我從沒有針對蕭暥，只是他屢屢擋在我的面前，我也很無奈啊?！?/br>
    魏瑄道：“你想殺我皇叔，是因為他戰無不勝？”

    “還因為他的人望?！焙谂廴颂孤实?，“但你大可以放心，我最近已經不想殺他。殺人是要講究心境的，在江南的杏花春雨里殺人不符合我的審美，在這里，我每天只想蒔花弄草，撫琴下棋?！?/br>
    魏瑄道：“你到江南來是為了煮茶下棋？我不信?！?/br>
    “當然，還有會友?！彼⑿α讼?，把茶盞推到魏瑄面前，“你放心，這茶水不是枯葉蜘蛛變的?！?/br>
    魏瑄并沒有動，“你知道讓千葉冰藍開花的方法？”

    黑袍人欣然道：“我不僅知道，還可以教你?！?/br>
    魏瑄知道不會簡單，“有什么條件？”

    黑袍人道：“只要你拜我為師?！?/br>
    魏瑄心中陡然一震，這次又是什么詭計？

    “你不需要現在就決定，可回去考慮一下。決定了再來找我?！焙谂廴送ㄇ檫_理道，

    然后他起身，走到格柵前翻找了一番，從彩漆木匣中取出一枚玲瓏剔透的寶珠，墜著青玉般的流蘇。

    “這是碧沉珠，方便你出入玄門的結界，就當我今日送你的見面禮?！?/br>
    ***

    魏瑄離開時，已近午夜，夜風清冷，明月高懸。

    他走過枕霞橋時，掏出寶珠，眉心微蹙。

    黑袍人說贈此珠是方便他出入玄門結界。但是此人心機叵測，不知此中還藏有什么潛在玄機陷阱。

    他斷然將珠子擲入了粼粼湖水中。

    ……

    片刻后，黑袍人沿著花間小徑往回走，呼延鉞從一叢花木后閃出，手中捧著那枚碧沉珠，“主君，他好像不會回來了?！?/br>
    黑袍人拂袖而過，“他會回來的?！?/br>
    第362章 經濟戰

    葭風郡，客棧

    墨辭倚在窗前，月光落了半身清霜，“我們到處找你的時候，你去會仙子了？”

    “哪有仙子？”盛忠激動地跳了起來，光著腳噔噔噔跑到窗前。

    已過午夜，街道上游人散盡，只剩零星幾家客棧前的風燈還螢螢亮著。偶爾幾個喝高的醉漢東倒西歪地在下面走過。

    “墨師兄你又騙我?！笔⒅沂?。

    墨辭一收折扇，懶洋洋戳了戳盛忠的下巴。順著他所指，就見那株千葉冰藍亭亭玉立于花架上。

    盛忠狠狠揉了揉眼睛：“這不是已經沒了嗎？”

    魏瑄不想多提經過，只道：“孫適告訴我的，他把千葉冰藍轉移到了山下，沒有燒毀?！?/br>
    盛忠怔了一下：“孫適不是死了嗎？難不成他還托夢？良心發現了？”

    墨辭瞥了魏瑄一眼，“夢中那一壺清粥換的吧?！?/br>
    魏瑄心中咯噔一下，立即轉移話題，“墨師兄，還有件事，麻煩你給齊先生傳個信，千葉冰藍找到了，不必再辛苦她了?！?/br>
    當務之急是研習出讓千葉冰藍開花的方法。

    黑袍人說他有讓千葉冰藍開花的方法，魏瑄并非不動心。而是不敢也不能信他。

    他只是一個初入門的藥修，如果黑袍人給他的方法中有蹊蹺，包藏著什么隱患，他恐怕也識別不出來。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害了蕭暥。

    所以，他要等齊意初回來。

    就在這時，盛忠忽然‘哎’了聲，抓耳撓腮地在身上翻了起來。

    “長虱子了？”墨辭笑嘻嘻問。

    盛忠顧不上答話，撅起屁股，趴在地板上往桌案底下使勁瞅。

    “是不是找這個？”墨辭手掌一翻。

    嘭的一聲，盛忠腦門子磕在了桌板上， “對對，墨師兄，怎么在你這兒？”

    魏瑄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正是黑袍人給他的那顆碧沉珠！

    魏瑄咬住下唇，硬是把盛忠你這珠子從哪來的這幾個字吞了下去。

    “定是你剛才跳起來的時候掉的?！彼浅Ｗ匀坏?，“看起來挺貴重，這也是侯爺送的？”

    “不是，是剛才找你的時候，在河邊撿到的?！笔⒅业?。

    魏瑄笑了下：“手氣不錯?！?/br>
    心中卻是暗暗一凜，這東西被他扔進了湖里，居然如影隨形地跟著來了。

    “阿忠，撿來的東西來路不明，隨身戴著也許不祥，還是扔了吧?！彼室獾?，

    “我說你這什么人，阿忠好不容易撿到個寶貝，你還讓他丟了?！蹦o把珠子在燭火下細細端看，“這東西叫做碧沉珠，持之水火不侵，不避任何結界，來去自如?！?/br>
    盛忠老實巴交道：“既是寶貝，當然應該上交師門?！?/br>
    墨辭彎彎眼睛，勾過盛忠的背，又看了眼魏瑄：“明天請我們吃頓好的，我們替你保密?！?/br>
    ***

    回山后的幾天，魏瑄一邊修玄一邊鉆研培種千葉冰藍之法。

    墨辭實在算不上一個合格的老師，衛宛和齊意初都不在，他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栓都拴不住，每天早上匆匆給魏瑄指點好修煉的課程就往山下跑，回來時身上不是沾著酒味，就是脂粉氣，今天回來，青衣的領緣上還有一點嫣紅的丹蔻印。

    盛忠瞪大眼睛：“墨師兄，這姑娘嘴挺小的?！?/br>
    “去去去?！蹦o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在案前坐下，從袖子里取出一簽紅紙，“來，寫個字?！?/br>
    魏瑄哪有心思玩這些。

    “我這兩天修行，總覺得氣行疲頓，余力難繼?！蔽含u蹙眉道。

    是他沒有修玄的天賦？還是說，秘術玄法不可雙修？

    墨辭一拍手：“這好辦，阿季，要不你也去照雪崖曬曬腦門？”

    魏瑄有時覺得墨辭教他玄法，純粹是太閑了找消遣。

    他輕聲道：“師父，我是認真請教?！?/br>
    “為師也是認真的！”墨辭提起筆，“你看，我今天特意為你求的，最后一張啊，就這，我被一群大丫頭小媳婦追打了一路?！?/br>
    “寫個字，我就告訴你?！?/br>
    魏瑄：……

    他提筆挽袖，“寫什么？”

    “隨意?！蹦o大咧咧道。

    魏瑄看了他一眼，在紅紙上落筆：‘隨意’。

    墨辭一口氣差點噎住，這小子遛他！

    魏瑄幽幽道：“該你了?！?/br>
    墨辭吃了個暗虧，不甘不愿道：“修玄法無欲無求，指的是胸中本無欲念，如同空谷，則天地開闊，八面來風，氣行舒朗，而你，你心中塞了些什么？嗯？”

    “我今天起了個大早，好心下山替你求來的疏導之法……”

    魏瑄：“什么疏導之法？”

    墨辭抖了抖紅紙， “把你心中所念寫在上面，掛在妙心觀的老樹上?！?/br>
    盛忠插嘴道：“墨師兄，那不是求姻緣的嗎？”

    等到這兩位鬧了一陣子走后，已經是晌午了，魏瑄總算得以清凈，伏案研習藥典。

    可能因為這兩天學習太拼，沒看多久，枕著書睡著了。

    醒來時，夕陽已照在山堂前，他從滿桌的書卷中抬起頭來。忽見暮風中一朵藍紫色的花輕輕地搖曳。

    莫非正如墨辭所說，心之所念，必有回響。千葉冰藍居然開花了。

    他激動地拔足奔到窗前。

    漓雨水榭里。齊意初如往常那樣坐在藤蘿花瀑邊，竹幾小案上的茶水正升起氤氳香霧。

    在看到他懷中妍麗的花蕊時，齊意初微嘆了聲，轉向謝映之。

    謝映之擱下茶盞，聲音寧靜沒有起伏，“阿季，他已經不在了?！?/br>
    淡淡的一句話把他砸懵了。

    “不可能！他怎么會……我要去見他！”他轉身就向門外跑去。

    “邪魔外道，不能下山?！毙l宛出現在門口，滿臉嚴峻地逼視著他，“蕭將軍三十年前就離世了，你現在找什么借口！”

    魏瑄懵了，已經……三十年了嗎？

    滄海桑田，干涸的眼眶里忽然涌起許久未有的熱意，像guntang的雨水滲入干裂的荒土，灼燒到萬念成灰。

    齊意初無聲無息走上前，帶他到銅鏡前，“阿季，你看看你自己?！?/br>
    銅鏡中蒼顏白發，一行濁淚未及淌下，就被溝壑縱橫的皮膚吸干了。

    魏瑄記得，自從溯回地后，他就再也不會流淚了。

    他悚然心驚，滿身冷汗地醒來。

    午后陽光正好，他只是稍稍打了個瞌睡。

    黑袍人的話縈繞在耳邊：“他等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