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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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緝探身張望了望,錯愕地看著被他撞出的冰窟窿。 那尖利的聲音道,“十二月的河水,那小子掉到冰層底下,只一息工夫就會被凍死。他這是自殺罷了。不要管這些小事,現今秦羽要回師,我們的計劃不能再拖了?!?/br> 他點頭說,“我這就去擷芳閣,把這里的情況通知無相大師!” *** *** *** 蕭暥有點懵,這是什么情況? 謝映之是約他除夕夜一起吃飯? 然后,他還在擷芳閣……開了房? 玄首?謝大名士? 你敢情是怕何琰先生還缺少寫作素材?還是擔心狗仔隊長朱琦會失業? 今晚我們這一出去,明天《夢棲山辭話》第三期就要火熱出爐了! 謝先生你可是看過完整版辭話的人啊,難道你不該擔心一下自己的聲名? 蕭暥清了下嗓子正想委婉地提醒謝映之,就見謝映之心不在焉地閑閑打開柜子,邊看邊道,“今夜除夕,擷芳閣有徹夜雅席,席間花魁紫湄姑娘會登臺獻樂獻舞?!?/br> 他眸光一轉,靜靜看向蕭暥,“不想去看看?” 唔……賀紫湄!天下第一美女?讓武帝思念了數十年的白月光? 蕭暥剛想說的話一下子吞到了肚子里。 他正在掙扎去與不去之間,謝映之道,“你這身衣裳參加宴飲不行,換一身罷?!?/br> 蕭暥此時一襲玄色的衣衫,透著凜冽的肅殺。除夕夜穿這身出去確實不適合,但是他又沒有其他的衣裳可替換。 原主的衣裳來來回回就那么幾件,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而且清一色都是素面無紋一身煞氣的風格。 而蕭暥前陣子忙著招商和容緒暗斗,根本沒空給自己訂做衣衫——這是古代啊,不是逛個商場就能買到一堆均碼的,這會兒都講究量身定做,光工期就要好多天。 但其實,他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訂制……容緒就親自給他量身定做了…… 一想到這里,蕭暥頓時一個激靈,唔,謝先生?! 謝映之正閑閑替他整理著衣柜,忽然輕輕‘啊’了一聲。 蕭暥驀地有種不祥的預感。 只見謝映之從柜子里拾起一團柔滑的藕粉色絲綢,好奇地在手里展開,忽然,微微錯愕了一下。 那是一件吊帶裙…… 蕭暥自暴自棄地抱住額頭。 這是容緒上次給他送日用品時夾帶的私貨,他當然不會穿這種東西,也沒在意,就隨便找個角落一扔,于是…… 但謝映之不愧是玄門之首,處變不驚,他面不改色地將吊帶裙疊好,似笑非笑道,“別致?!?/br> 說完飄飄然出門去了。 蕭暥身形有點不穩。 完蛋! 謝先生肯定以為他是個女裝大佬了……女裝就算了,還特么是吊帶裙!這還是貼里的衣物啊,怎么覺得有點變態??? 別看謝映之表面上云淡風輕,心底里的震撼是不是跟他上次查抄朱璧居的密室時是一樣的! ……泥煤的容緒,我謝謝你啊,挖的一手好坑! 不過謝映之發現了他有這種詭異的愛好后,應該是不屑于和他一起出去了吧?嗯,這樣至少《夢棲山辭話》第三期不會出來了…… 這樣想也不是什么壞事,蕭暥向來很看得開,反正他明天就搬回去住了。 可是,片刻后,謝大名士神清氣爽地回來了,手中還拿著一套淺青色的衣衫,蕭暥認出來就是冬日雅集時,謝映之穿的那件。 謝映之道,“你換這套罷?!?/br> 蕭暥:…… 衣衫上有幽淡孤玄的香氣,怡人肺腑,讓人想到清晨雨后竹林間寒溢的清香,煙雨色的青衫襯著他風華月映的容顏,仿佛剛才凜冽的西風,恍然間就融入一片綿延的春雨里。 同樣的衣衫,謝映之穿來,是云散風流,野鶴孤鶩,謫仙中人。而蕭暥穿來,則是朝霞月映,神采飛揚,世間驚羨。 謝映之不由都目光微微一凝,打量了他片刻,道,“你的身段和我差不多,穿著倒是正好。只是……” 他的目光移到了蕭暥的腰上,似不經意淡淡一掠:“腰好細?!?/br> 蕭暥:唔…… 緊接著心中卻是暗暗一空。 他剛才換衣裳時,悄悄把柔劍藏在了腰帶里。 自從經歷了暖煙閣那次暗殺后,他比較警覺,出門會把柔劍藏在腰帶里。 所以此時他的腰線比平時應該是略微寬了一點點。而就寬了那么一點點,卻恰恰和那衣衫的腰帶寬度正好貼合。 謝映之這話就頗有一語雙關之意了。 難道謝映之已經在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蕭暥惴惴不安地捂著自己的狐貍尾巴,隨著謝映之走出房間,穿過庭院。 已是薄暮時分,馬車停在了門前。 就在他要跨出院門之時,忽然想起什么,立即回頭望向院墻角上那棵合歡樹。 雖然距離隔著庭院,蕭暥的目力是極好的,一瞥之下就見那合歡樹上一個影子忽得閃了閃,隨即枝丫慌亂地一陣擺動。 蕭暥只覺得太陽xue隱隱跳動。 糟糕!狗仔隊! 謝映之見他落在后面,于是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怎么了?” 蕭暥緊幾步跟上,道,“沒什么?!?/br> 蕭暥頭大??! 他這會兒已經不僅僅是和謝映之一起從房間里出來了,而且他此刻身上還是穿著謝映之的衣裳??! 這還講得清嗎?! 接下來他們還要一起去吃飯。 他恍惚已經看到《夢棲山辭話》第三期了…… *** *** *** 魏瑄從冰水里上岸的時候,饒是他的玄火體質,也已經凍得渾身僵冷,北風一吹,身上的水立即結成了冰,發髻散了,烏黑的發凍成了一縷縷冰棱掛下來。 他的妝容已經都被河水洗掉了,雪白的小臉沾著水珠,長睫凝著冰花,偏生一雙清亮的眼睛卻黑得攝人心魄,透著執拗的倔強,全無血色的唇讓他的臉容透著森森的鬼氣。 他上岸的地方是永定里,數十步外就是清察司的總部,魏瑄選擇從這里上岸,是料定張緝的人不敢追擊到這里自投羅網的。 他此刻渾身就像一個小冰人,換是普通人在臘月的冰河里呆上幾炷香的時間,早就凍死了幾個輪回了。 好在魏瑄修的是玄火真氣,體溫本來就比常人高,饒是如此,他此刻也是四肢麻木,腳步虛浮。 薄暮冥冥,街上的路人震驚地看著從臘月冰凍的河水里爬上來一個俊美少年。 一張清雋的臉煞白透著寒氣不似活人,修眉俊目,模樣卻生得極好看。 難不成如今亂世洶洶人心險詐,連水鬼都懂得開始色誘了? 于是人們驚恐地保持一定距離,沒人敢上前攙扶。 陳英當時正帶著幾個武士往外走,看到他的時候,錯愕道,“晉王殿下?你怎么會……” 魏瑄搖搖晃晃上前,一把攀住陳英的甲胄才能勉強而立,“有人……有人要放火燒尚元城?!?/br> 說完,他終于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陳英大駭,一把抄住他的腰抱了起來往府邸中快步走去,一邊倉促道,“快,準備套干凈的衣衫,多拿幾個炭盆來!” *** *** *** 魏瑄的心神進入靈犀宮的時候,蒼青正坐在神殿的石桌前,一點豆燈照著他清秀的臉,難得他居然沒有陶陶然地盯著池水看美人。 可能是前陣子魏瑄讓他天天監視無相,他現在一看到五色池就想到老太監,心理不適還沒有緩解過來。 石桌上有幾本古舊的書,旁邊放著魏瑄拼命帶回來的那張圖。 蒼青一臉認真地指著那張牙舞爪的艷麗花朵道,“這是靡荼之花,是上古的妖氣結出來的花朵,又叫做蝕火,是花也是火?!?/br> 魏瑄凝眉,他知道,既然無相想火燒尚元城,那么這火就不會用凡間之火。 魏瑄只知道玄火,冥火。 他問,“蝕火是什么火?” “蝕火來自于糜爛腐蝕之物所生,這靡荼之花一般生長在屋舍不起眼的角落里,蔓延勾連生生不息,世間的污濁之氣都是它的養料。這魔花變成深紅色時就會生成濁氣,一點就燃,此為蝕火,蝕火沒有玄火熾烈,也沒冥火綿綿不熄,但是蝕火燃燒時會散發出糜爛的氣息,那氣息非常特殊,似香非香,似臭非臭。一聞就知道。但是一旦聞到這種氣味的人,就會渾身皮膚腐爛而死?!?/br> 魏瑄聞言倒抽一口涼氣。 蒼青繼續道,“且蝕火燒過的地方會殘留毒瘴,引發疫病,燒過的城,就會成為一座死城?!?/br> 魏瑄駭然,無相那些人太歹毒了,如果是這樣,蝕火燃燒出的毒瘴飄散,不僅僅是尚元城了,連周邊的民居里坊,甚至皇城都有可能波及。 無相他們是要毀掉整座大梁城嗎? 第89章 燃燈令 魏瑄道:“他們打算怎么燒?” 蒼青道:“這張圖叫做八門金鱗陣。分為八個關節點,一旦有一處火起,就會傳導到下一個關節點,從點到線,連線到面,直到八個點全部點燃,將整個尚元城包圍其中?!?/br> 魏瑄立即會意,“所以破解的辦法就是在引燃前,將這八個關節點逐個搗毀?!?/br> 蒼青點頭。 魏瑄深深凝眉,但尚元城那么大,這八個關節點在哪里? 金鑾殿上,無相面沉似水,“陛下,聽聞北方的戰事已經獲勝,大司馬即將回朝,今夜又是除夕,臣請燃燈令,普天同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