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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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落,眾人面面相覷,顯然不可置信。 雍岐此番大張旗鼓在南境列兵兩月之久,顯然有其不為人知的目的,尤其還是雍岐大司馬嚴牧親自領兵,能差遣得動這位位同一品軍候的‘大人物’親來一趟,又豈會是因皮毛小事? “焉知他們不會中途折返?說不定現在撤離之舉,便是引我們輕敵的手段?!敝x鈞身邊的副將不信言道。 謝鈞默了默,同樣有所顧慮,他不敢松懈半分,只叫眾人繼續時刻保持警敏狀態,以防敵軍去而復返,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可是時間慢慢過去,足足兩個時辰后,前方依舊沒有任何異動聲響。 謝鈞等得口干舌燥,他身后的一眾兵士也沒有好到哪里去,身心俱疲,又只能繼續繃神煎熬。 不過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兩個時辰拉開的間距,已經足夠陛下他們安然避難了。 謝鈞斂神,謹慎派出探子再去前方深探,可這回探子卻回稟說,他出離的范圍更遠,卻連雍岐人的一個影子都未見到。 如此,最好侵征的時機已被他們錯過,撤退舉動,便不太像虛晃手段。 “將軍,你說他們到底圖什么?難不成嚴牧帶著人馬,興師動眾地在南境列隊兩月有余,就是為了看看兩岸秀麗的山河風景?” 此言輕嘲,不僅是對雍岐,也對他們。 若真如此,那先前南境三國在渭水沿岸聯合軍演,似乎就成了一場笑話。 “不可放松警惕?!?/br> 謝鈞冷眸掃過,當下作決,“現將你們分成三隊人馬。一隊跟隨許武,留在林場整合貴人們方才慌張出離時,遺漏下的箱篋物品;一隊隨張沖再上覃山,尋找有無困山的我方卒將;最后一隊,跟我去渭水河岸,確保雍岐撤離一事為真?!?/br> “是!”眾人領命。 …… 寧芙醒來時,隊伍已歇在中途經過的驛站中,她看著眼前陌生的裝潢布景,隱覺頭痛,仿佛剛剛做了一場疲憊至極的夢,當下夢魘與現實都叫她區分不清。 謝言笙與冬梅在旁安靜守著她。 察覺到她翻身的動作,謝言笙眸一定,連忙奔過去,坐在她的床沿邊側,關切詢問出聲。 “芙兒,你感覺怎么樣?” 寧芙搖搖頭,口干,不想說話。 冬梅立刻會意,轉身后卻沒有拿起驛站房間自置的杯壺去倒水,反而不嫌費力地翻箱倒篋,特意從里尋來公主常用的那盞青白釉印花杯,之后仔仔細細凈洗三遍,這才終于倒上水遞過去。 寧芙接過,先抿了抿,待把唇潤開,這才開始大口大口地喝。 謝言笙方才就看得著急,這會兒終于忍不住揶揄了句。 “冬梅,照你這么個麻煩式,你主子方才若是真渴急了,等你倒上這杯水啊,怕是要實實渴壞了不成?!?/br> 冬梅擺手說:“我不覺得麻煩。只怕公主嫌那尋常杯物不潔,不肯用呢?!?/br> 謝言笙彎了下唇,不置可否。 “冬梅你先出去?!?/br> 寧芙伸手將瓷杯遞出,而后面無表情地出聲言道。 冬梅接過茶盞,抿著嘴猶豫想說什么,卻被謝言笙眼神示意了下,于是只好默默退離。 內室安靜,只余她們兩個。 見寧芙沉默著沒有開口,謝言笙背脊也犯僵,于是只好硬著頭皮主動打破沉默。 “你醒來前蕖jiejie剛走沒一會,她在這兒守了好久,之后才換得我。嗯……冬梅出去后應會過去知會一聲,還有圣上和娘娘,他們……” “我二哥呢?” 寧芙出聲打斷,聲音偏冷。 謝言笙一頓,剛揚起的嘴角也隨之僵了下。 先前看到太子殿下面色陰沉地將公主抱回,再看公主闔著目,面上明顯的昏暈之態,她便立刻猜明情況,知曉芙兒并非自愿回來,而是被打暈后強行帶回的。 只是當時看著太子殿下明顯不善的面色,她雖擔憂至極,卻又不敢開口擅問。 之后,她是從冬梅那艱難探問到些只言片語,方才知曉緣由,原是芙兒身邊那個奴隸出身的侍衛突然失了蹤跡,當下還有被困荒山的風險可能。 謝言笙抬眼,猶豫著回:“太子殿下安頓好這邊后,便立刻分出一半的隨護人馬,原路回返去相助我阿兄了?!?/br> 寧芙眼睛閉了閉,指尖慢慢捏緊。 謝言笙便繼續相勸著,“芙兒,我知你還在怨怪殿下對你作攔,可當時情況緊急,殿下也只是想護得你周全罷了?!?/br> 寧芙淡然看著她,一雙盈盈美眸此刻罕見顯出幾分凝厲,口吻亦繃直。 “若是我二哥受傷困住,你去不去救他?” “這,這兩者怎么能一起做比較?” 拋去身份上并不對等,兩者相付的情感也并不相同。 她對殿下是心懷敬愛,而芙兒對那越奴……最多也不過是同情罷了。 謝言笙幾乎沒有猶豫,回答坦誠:“我當然會救,可我們不同嘛,我是女將軍,連戰場都上過,更早早見慣生死殺戮,單騎荒山對我來說不過小事,若山上真有人被困,我自有相救的能力……” 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是她柔弱無力,自保都費力,竟是妄想去救人。 謝言笙止了口,遲鈍地意識到自己失言,“芙兒,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寧芙不語,只嘴角干干扯了個笑。 頓了頓,她掀開被衾直接起身下床,邊整著衣裙,邊作勢要往外走。 謝言笙一驚,見她又要拿起披風,便立刻知曉了她的意圖:“芙兒,你現在還需要休息?!?/br> 寧芙無動于衷,腳步不變。 謝言笙卻利用敏捷身手,兩跨步上前擋在門口,橫臂堅決不許她出。 “你敢攔我?” 從未在閨友面前端過公主架子的寧芙,此刻正肅板沉著臉,端起了尊貴身份。 謝言笙只得跪下來求,“殿下,你真的不能去!你知不知道自己一路上究竟昏睡了多久,眼下我們又在什么位置,這里又與懋場相距多少里……這些都不算,若是雍岐眼下已然征侵南下,殿下與阿兄到底是該護你,還是去與敵軍廝殺?” 寧芙一滯,作答不出。 為何雍岐列兵那么久,偏偏選在今日有所異動? 寧芙手心死死攥緊,咬著唇不忍眼眶濕潤。 怎么辦,到底該怎么辦…… 兩人正僵持不下,門外卻忽的傳來人馬嘈雜的響動。 謝言笙下意識警惕,示意寧芙噓聲,又把人牢牢護在身后,生怕雍岐廣征軍突破防御,現已尋至此。 “父皇——” “陛下!” 兩道熟悉聲音相繼傳來,叫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謝言笙忙推門奔出,寧芙更是緊隨其后,其余緊閉的房門也都相繼打開。 謝鈞在階下,率先跪言道:“啟稟圣上,今日為虛驚一場,身后并無雍岐追兵?!?/br> 寧宏忙又問:“那他們整兵換陣,可是已渡過渭水?” 謝鈞再次搖頭,將所有情況據實相告。 沒有渡渭水,沒有看懋場,并且…… “你說什么?嚴牧竟然會撤兵……” 寧宏不可置信的口吻,就好像是聽到了什么荒唐事,“將近三萬多人馬,駐守在這荒野邊線上兩月之久,軍餉、糧草究竟要平白花費多少?費了這么大的代價和心思,到頭來不聲不響居然撤兵了?” 眾人面面相覷,幾乎所有人都想不通的一點。 皇帝右看看文臣,右瞧瞧武將,晃神喃道,“這是什么?這又算什么?” 是啊,好像大醴憑白無故被人愚弄了一番。 當然不止大醴。南越、扶桑,所有要仰其鼻息而活的小國,都為其一個異動,不知勞費了多少心神。 寧宏嘆了口氣,倍感疲憊地拊了拊手,也不知是終于想通還是如何。 “罷了,嚴牧能撤兵總歸是好事,皇室和眾位愛卿此番能安然無恙,朕心中高掛的懸石也總算能夠落下?!?/br> 寧桀不想叫眾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于是猶豫又問:“父皇,秋獵只進行了一日,此地雖偏,但位離懋場并不算太遠,我們不如……” 寧宏卻搖搖頭,明顯興致缺缺,“回京吧。經這個一遭,誰還有縱馬追風的心情?!?/br> 眾人也嘆,寧桀只好不再堅持。 而一旁的謝鈞卻悄然松了口氣。 太子殿下顯然還不知曉,懋場的馬,已經被他全部原地放養了! 即便當地苑令能慢慢尋歸,可總也需要花費不少的功夫。 尤其還都是些寶馬……想起那苑令最后猶豫著與他討銀子的模樣,謝鈞不禁難受地咬咬牙,自己做決有失,這窟窿就得他來補啊。 寧芙一直等,等到父皇問完話,母后又對二哥一番關切后,她徑自提裙過去,開口無絲毫掩飾。 “二哥?!?/br> 她淡淡叫他一聲,眼神意味卻是深深。 寧桀應對著小妹這銳利眼鋒,也是倍感壓力,他頷首,再次為將她打暈一事認真道歉。 寧芙不語,卻依舊瞪著他。 皇后傅歸寧也早將來龍去脈了解清楚,雖也覺桀兒行舉粗魯,可情急之下有此舉動也不是不能諒解,何況他還是好心。 而且,只為一奴隸便叫兄妹二人間徒生嫌隙,未免不值,傅歸寧猶豫著想開口勸言幾句,卻被寧宏拉著不放,無奈之下,便只好先同他回了內室。 “陛下,你沒看芙兒這軟脾氣都罕見動怒了嘛,我想勸兩句,陛下一直推我做什么?” 沒大臣和小輩在旁,傅歸寧也依著自己的性子嗔怪言道不滿。 寧宏這會兒也沒了在外的板面威嚴之態,只過去撫著傅歸寧肩頭,哄聲說:“一路奔勞已經這般辛苦,小輩們的事就不需你再cao心了,現在頭還痛不痛,不如朕再來幫你揉一揉?” 傅歸寧嘆了口氣,這才安穩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