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怎么跑啊,這怎么跑啊……” 三兩句話間,包圍圈越來越小,白燈把一張張臉照得極其可怖,沈忱緊張到吞口水:“我不會死在這里吧?……” “下了樓往右跑,我會追上你?!?/br> 雪茄男幾乎和季岸同時開口,說了個什么簡短的詞。 下一瞬,季岸一腳踹在他們身后堵門的男人身上,朝著沈忱大喊:“跑!” 有那么零點幾秒,沈忱感覺自己是九十年代的港片主角,正在經歷和黑惡勢力的對抗,最后會遍體鱗傷的獲勝,因為正義必勝。 但零點幾秒后,恐懼便占領了他的理智高地,他幾乎什么都看不見聽不著,耳朵里只有季岸那聲“跑”。 他瘋了似的撞開那些彪形大漢,就往門外沖。 然而那些人哪里會這么輕易地放過他——沈忱沒能跨過那個門檻,后領子就被人抓住了。 他倏地閉上眼,卻聽見壯漢在他身后一聲悶哼,接著松開了他。 沈忱回過頭,季岸撂倒壯漢的手肘還沒完全放下。男人沒有一秒猶豫,沒有一句多的話,甚至都沒多看沈忱一眼,閃身便往辦公桌處沖。過程中男人像趔趄似的前傾身體,順勢撈起辦公桌下那根沈忱盯過的燈管。緊接著,季岸左手撐在桌面上,利落地越起再落下,幾乎在眨眼間竄到了雪茄男的背后。 男人一把箍住雪茄男的脖子,在一眾驚呼聲里,把燈管狠狠敲在辦公桌上。 玻璃管嘩啦地碎了一地,剩下半截仍握在他手里,破口處閃著銳利的光。 眾目睽睽下,季岸輕巧地一拋再一抓,反手抓住燈管,拿破口對著雪茄男的側脖子。 眾人:“!” 沈忱:媽的這人好帥! 再沒人注意沈忱,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季岸身上。 只有季岸看著他。 他看見季岸用嘴型說“走”,沈忱深吸一大口氣,扭頭狂奔。 守在走道的那兩個黑夾克還沒意識到里面發生了什么,正笑嘻嘻地閑聊。沈忱沖出來得太突然,兩個人反應不及,沈忱就那么縮著肩膀,從他們中間擠了過去,踉踉蹌蹌跑下樓梯。 外面是偏僻的住宅區,這一刻,夜市的熱鬧離他很遠。 沈忱跑得并不快,這附近太黑,他有輕微的夜盲,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楚。他卻不敢放慢腳步,只能沒命地跑——他才不是港片里帥氣男主,要真落在那些人手里,九成九沒好果子吃。 但偏偏這時候,他腦子里在反復播放剛才煙霧繚繞下季岸的樣子。 他們之間可沒什么患難與共,除了曾被一塊兒關在體育館的器材室一整晚。 所以沈忱從來不知道季岸會打架,更不知道季岸是那種“你先走我殿后”的勇士。 “要走我先走,要死你先死”,才比較符合他們的關系吧? 沈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汗雨如下也不敢停;他明明是很緊張的、很害怕的,思緒卻異常的清晰: ——他跑了,季岸怎么辦? 他不是帥氣男主,季岸也不可能是;就算季岸是,那房間里起碼有二十人,季岸要想脫身,至少得是武林高手。 接著沈忱的眼前便好像放電影似的,開始播放季岸被二十人圍毆、頭破血流的狼狽模樣。 他的腳步因此而放慢,再放慢,再到停下來,沈忱佝下腰,雙手撐在膝蓋處大喘氣。喉嚨在燃燒,側腹在抽痛,他喘了半分鐘才終于直起腰,轉身看回去——無情的黑夜中,只有那棟小樓,那間“臺球室”亮著慘白的光。 他跑了有多久了?季岸現在怎么樣了?不會已經被打死了吧? 各種問題在沈忱腦子里瘋狂地轉,他用手背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像是因為狂奔這么一段而腦子太熱,也像是被這荒謬又可怕的烏龍事件嚇懵了,沈忱沒有思考幾秒——不,他根本沒思考,在做出決定之前,他的腳已經邁開了。 朝著他跑來的方向。 “我要死在這些人手里了,那就是季岸全責”,他這么想著。 沈忱邁著兩條沉重的腿,努力想再跑快點。但平時完全不鍛煉、經常熬夜、抽煙喝酒的報應都來了,沒跑幾步,他便覺得肺要著火,頭也跟著發昏。即便如此,他仍咬著牙堅持,速度甚至比剛才逃跑時候更快。 很快,那個發光的樓道口再次出現。 時機巧得像演的,在他抵達時,樓道口里竄出來一個人。那個人手里仍拿著半截管狀物,背身出來,朝著里面狠狠踹了一腳。 是季岸。 “季……季……季……”沈忱想叫他,可根本叫不出來。 男人就像腦袋上裝了雷達似的,只一秒就接收到他的訊息,朝他看過來:“……不是讓你跑嗎?” 這題沈忱會,這種時刻當然要說“我怎么可能丟下你”“我回來幫你”“要走一起走”之類的帥氣臺詞。但等他好不容易擠出一口氣,張開嘴喊話時,另一句話冒了出來:“我一個人怕!” “……” 男人三兩步沖到了他身邊,借著微弱的光,沈忱能看到他臉上掛的彩:“你被打了沒有?” “……”季岸口吻不善,“你猜?” “……” 兩句話的功夫,樓道里追出了第三人,打斷了沈忱的話。 季岸的反應速度是沈忱的七倍,他把那半截燈管一扔,轉而捉住沈忱的手,拉著沈忱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