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見沈忱進來,光頭扭頭和老板娘說了幾句,叼著煙從沈忱身邊經過,往大門去了。他們擦肩而過的瞬間,那股腥臭味沖進沈忱的鼻子里,一時間竟激得他有點反胃。直到他完全走進去,他才看到廳里有長沙發、茶幾,墻上還掛著電視,正在放當地的節目;沙發上一共坐了三個人,聽見沈忱進來的動靜,都正側著頭看他。 ——這家店……好怪。 他這么想著,季岸已經進來了。 男人直奔吧臺,cao著英文問還有沒有空房。 沈忱連忙走到季岸身邊,手臂幾乎和季岸的手臂貼在一起。 老板娘:“ese?” 兩人點頭。 “我會,一點點,中文?!崩习迥镎Z出驚人,“要住宿,嗎?” 季岸說:“那太好了,要住的,還有房間嗎?” “很遺憾,只有一間?!?/br> 男人瞥了眼沈忱,見沈忱沒說話,又道:“可以的?!?/br> “兩千,”老板娘伸出手比了比,“可以吃飯,三次?!?/br> “ok?!?/br> 季岸點點頭,然后看向正在發呆的青年,吧臺附近突然沉默了。 沈忱還在想那股令人反胃的味道到底是什么,發呆了幾秒才察覺到這異樣的沉默;他驀地回過神,一臉茫然:“怎么了?” “給錢?!?/br> “???” “不是你給嗎,暴發戶?!?/br> “哦哦……”沈忱連忙掏錢,“多少?” “兩千?!?/br> 他倒是提前換了點當地的紙幣,避免移動支付用不了的情況。五千的整鈔遞上吧臺,老板娘一手拿錢,一手拉開抽屜準備找零。 沈忱假裝漫不經心地往抽屜里瞄了眼:好家伙,里面不僅有本地的紙幣,還有人民幣、美金、日幣……錢全混在一起,像是隨便塞進去的,數量還不少。在抽屜的最左邊,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正當他想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時候,老板娘把抽屜關上了。 “找零,”老板娘把紙幣放在吧臺上,抓起身后墻上掛著的一把鑰匙,走出吧臺道,“我帶你們路?!?/br> 這間旅館是“回”字型的布局,中庭擺著露天的桌椅、灶臺,現在用一看就是臨時搭的雨棚遮著頂。他們的房間在二樓,老板娘將他們帶到拐角的一間屋門口,替他們打開門、打開屋里的燈,再把鑰匙取下來遞到季岸手里:“我在樓下,有事可以找我?!?/br> 季岸道了聲謝,老板娘微笑著點點頭,轉身又往樓下走了。 沈忱先進了屋——這房間陰冷得像太平間,四面墻都是泥砌的,地面雖然是水泥,但砌都沒砌平。椅子只有一把,床也只有一張,那種老式的單人彈簧床。外面的大雨敲打著窗戶玻璃,讓人有種玻璃隨時會被砸壞的感覺。 沈忱連忙把床底下、小衣柜、洗手間都檢查了一遍,確認這里除了破之外沒有其他問題,才幽幽嘆了口氣。 男人在他之后進來,順手關上了門:“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啊?!鄙虺赖?,“就是覺得這旅館怪怪的?!?/br> “怪破的?” “……”沈忱翻了個白眼,“我沒跟你講笑話!” 季岸也走累了,往椅子上一坐:“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我先,”沈忱秒答,“我出的錢?!?/br> “那你去?!?/br> 雖然沈忱隱隱約約的不安,但此時此刻,洗個澡換身干凈衣服是剛需;他飛快打開行李箱,拿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出來,沒再廢話的鉆進了房間里的洗手間。 洗手間里水聲響起的瞬間,外面的雨竟然突兀地停了。 ——他沒記錯的話,沈忱洗澡特別磨蹭。 那是初三的時候,中考剛結束的暑假,他們八個男生約著一塊兒出去旅游,為了節約經費,大家定的是標間,兩兩一間,抽簽定房間。沈忱雖然是個死富二代,但在初中時零花錢并不夠多,所以即便抽到和季岸一間房,他也沒有展現出他暴發戶的姿態,玩點什么“老子再去開一間套房”的劇情。 頭天晚上沈忱洗澡洗了整整一個小時,洗到季岸以為他是不是熱汽窒息昏過去了。 季岸回憶著那天自己沖進洗手間時,沈忱那副“被玷污的少女”的驚恐表情,忍不住無聲發笑。 他點了支煙,打開門出去,打算在旅館里四處看看消磨等待的時間。 他們這時候本該已經在火車站準備上車了。 雨停了,天也開始黑了;老板娘正伸著長竹竿,將臨時搭的雨棚撤掉;空氣里彌漫著荒野特有的泥土氣味。 季岸往樓下走去。 * 無論這旅館多破,這一天過得有多糟糕;熱水淋在他冰冷的身體上時,沈忱還是爽得瞇起了眼。 他慢吞吞地仔細挫過全身,尤其在小腿上下了大功夫,然后才開始洗頭發。他一邊打沫,一邊垂著眼回想走進這間旅館后的一切——奇怪的石臺,刀疤光頭,腥臭味,裝著多幣種的抽屜,還有抽屜里那個黑乎乎的東西。 沈忱怎么也無法把這些內容都合理地串聯起來,但卻越想越覺得背后發冷。 不行,還是得搞清楚抽屜里那個是什么。 他這么想著,繼續慢吞吞地洗澡。 等從外到內都被熱水燙得暖洋洋后,沈忱換了套灰色的衛衣衛褲,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出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