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地內聯邦?!卑茬鲾蒯斀罔F,“如果我是s盟軍方高層,那么第一戰就是地聯。一方面是因為地聯和s盟轄區直接接壤,另一方面是西半球各組織中地聯最弱小——地聯在大轟擊之后接納了太多南半球難民,它算是全球社會結構最復雜的一個轄區?!?/br> 阿爾文接著低頭寫字:“這跟你和我又有什么關系呢?” 安琪走到玻璃墻邊去:“和我的關系是,我的朋友們很可能逃去了地聯轄區,這場戰役會給他們帶來新的災難——當然,那也不是我能管得著的了。而和你的關系是,你豁出性命抓住我從而得到轉為正規軍的資格,應該就是為了參加作戰,那么對戰事走向有所了解總歸是好事——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萬能體需要你看守了,那你就可以離開這個沙漠實驗室,去往戰場了?” 耳麥里傳來奧汀的低笑,阿爾文皺起眉頭。 似乎直到此刻,阿爾文才意識到按照身份證明上的年齡,這個“怪物”其實還比他小一歲:“你未免太天真了,你是覺得我會幫助你逃跑嗎?” “不是,”安琪背過身去正對著監視器露出一個微不可見的淺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了,如果有一天我逃跑成功,那可算是幫了你大忙啊?!?/br> 第29章 可愛,戰友,新樣品 片刻之后,阿爾文再次出現在監控室。 奧汀正著迷地看著剛才安琪望向攝像頭時的截圖,屏幕上的安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像憐憫又像嘲弄,像挑釁又像威脅。 阿爾文并不知道她當時是這個表情,現在看著不由覺得心里發毛。 但奧汀不會,她只覺得迷人:“知道嗎?我甚至覺得當她看著自己的胸腔腹腔被完整地切開,她依然會是這個樣子?!?/br> 阿爾文一言不發。 奧汀轉回頭來看他:“你覺得很殘忍?” 但奧汀不是阿爾文的上司,阿爾文可以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奧汀笑笑:“沒必要這么拘束,畢竟你在我面前已經沒有秘密了?!?/br> 阿爾文警覺地看向一旁的各種儀器,但當他意識到這樣的警惕是徒勞的,便又擺正了身姿,直挺挺地由人觀望。 奧汀不由得笑出聲來:“呵呵,你在看哪里?那是安琪的數據,你的身體數據可沒有那么平穩?!?/br> 她說著看向另一塊屏幕:“年輕男人的心總是這么澎湃嗎?你的各項激素水平都很高,而且很容易害羞?;蛟S你聽慣了別人用‘英俊’來形容你,但在我眼里,你大概更接近于‘可愛’?!?/br> 阿爾文忍不住開口:“這和您的研究沒有任何關系。如果沒什么事,我就先行離開了?!?/br> 他怕自己表達得不夠清楚,還特意多了一句嘴:“這兩天實驗室里有些風言風語,對您的名譽也有影響,既然您已經能通過儀器對我的狀況有足夠的了解,那么或許我可以不用再頻繁出入監控室?!?/br> “是的,當然?!眾W汀靈活地轉了下手上的筆,看起來胸有成竹,“邏輯上來說你確實不用經常過來,我也不好總去向紐曼中尉索要調令。但你要明白,沒有我首肯的話,你是不可能被調離這間實驗室的?!?/br> 阿爾文看向她:“您是在威脅我嗎?” “別說得這么難聽,這其實還是安琪提供給我的思路呢,不得不說她確實很了解你?!眾W汀攤手,“我是沒有想到你竟然這么想上戰場,當安琪提起這事兒的時候,你的身體簡直興奮極了。有這種意愿的話你其實大可以跟我明說,我有權立刻申請將你調離這里——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什么?!?/br> 阿爾文分明地看到屬于他的那塊屏幕上,各項指數瘋狂地升高著。 奧汀有些驚訝,她好笑地看向阿爾文:“至于這么生氣嗎?我可沒有要你立刻決定……” 話音未落,阿爾文就已經轉身離開了。 這事情讓阿爾文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能說什么呢?說那個站在生物學界頂峰的奧汀夫人sao擾他、侮辱他? 這不僅不能收獲旁人的同情,甚至還會成為一個碩大的笑柄。 更何況,他還沒有證據證明自己受了威脅。 當然,阿爾文并不打算答應奧汀任何非正當的要求,所以他的余生有可能真的要在這樣一個研究所內度過,這樣的認知讓他感到恐懼。 而更令人恐慌的是,在某一瞬間他竟真的惦記起了安琪那句話——只要這間實驗室里沒有萬能體需要看守,那么他就可以離開了。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 因為與此同時,他看見一個蒙著黑布的方塊狀物體從走廊另一頭被推過來。 阿爾文知道那是什么,因為安琪當初也是被打了麻醉劑,關在這樣大小的生化籠里運進來的。 當推車與阿爾文擦肩而過,他聽見了籠子里牙齒打顫的聲音——新來的萬能體似乎不像安琪那么鎮定,他非常害怕。 看來心思冷靜并不是萬能體的統一特征,只是安琪本人的特性。 或許是因為剛剛受到過不公正待遇吧,阿爾文開始對這里的很多事情產生懷疑——他一直以來看到的安琪除了外貌、體格以外,從性格到智力似乎都沒有什么變化,那么目前為止的一系列測試究竟有沒有意義,他這三個月來的工作又是為了什么? 阿爾文的腦子開始不夠用,這不是他能想清楚的事情,他只知道即便安琪成功出逃,事情也不會結束,因為其他萬能體會源源不斷地被送進來。 阿爾文嘆了口氣。 如果說還有什么事情值得開心,那大概就是他的五天工作日終于結束了,為期兩日的假期終于到來。 當晚,阿爾文穿起防護服,揣上門禁卡,駕駛飛行器逃也似地離開了這片沙漠。 2523年12月7日晚,s盟向地聯開戰的消息登上頭版頭條,人盡皆知。 按網絡上的消息,早在6日夜間,s盟的軍團便向地聯展開奇襲,猛烈的炮擊對地聯的一個邊境巨蛋造成了破壞,輻射物質向內泄露,城市淪陷、土地受損,無數民眾穿起防護服,再次開始遷徙。 而地聯軍方立刻應戰,拉起防線,將敵軍限制在沙漠區,由此展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空戰。 因擔憂成為s盟的下一目標,西半球各組織紛紛做出選擇,是要加盟s盟的戰線,還是與弱小的地聯一起反抗侵略。 而東半球組織依舊堅持以和平談判的方式解決問題,拒絕加入戰局的同時逐步加固著轄區的防守工作。 阿爾文回到奇斯卡軍區內和約克共同的住所時已是深夜。 他洗了個澡,躺在床上大致消化了一下這些新聞,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不過他們這些人的睡眠一向很淺,約克半夜回來開門的聲音足夠讓他清醒過來。 看一看時間,是凌晨三點。 阿爾文頓時惱火又頭痛——約克這周不當夜班,這個時間回來,大概率就是和緝查隊那些人喝酒去了。 阿爾文不明白他這個朋友怎么可以不求上進到這個地步,如果約克一輩子都在緝查隊,那他這么多年軍校就白上了,所有的苦就白吃了,所謂的在軍隊系統內升職加薪一切都免談。 在這方面,約克原本可是個比阿爾文更有上進心的人。 阿爾文頓時困意全消,從床上爬起來開門出去。 他原本已經決定了,實在罵不醒的話就揍一頓,說什么也得把約克從這毫無前途的緝查隊拖出去。但是當阿爾文氣勢洶洶地出了臥室,他一絲酒味也沒聞到。 阿爾文一時有些愣神:“你干嘛去了?” 約克剛脫下軍靴,看著他也有點愣神:“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阿爾文看起來煩躁得很:“我先問的!” “你問什么了?哦,對,我干嘛去了對吧?”約克看起來很困,但還是習慣性地蹲下去把靴子碼好,“我寫詳情匯報去了?!?/br> 阿爾文沒有立刻理解這個意思:“什么詳情匯報?” 約克疲憊地揉著太陽xue:“就是槍殺變異人之后的詳情匯報?!?/br> 阿爾文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你說你干嘛了?” “大半夜的,你小點聲好嗎,文森特先生?!奔s克被他叫得頭痛,“對,就是字面意思。這周已經開始抓捕s盟戶籍的變異人了,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受到了一些抵抗,所以暴力手段是必須的。我今天殺了一個變異人,雖然要寫詳情匯報,但是還是受到了長官的表揚——要知道如果沒有我那一槍,事情會更復雜,你是沒看見今天那個混亂的場面……” “你等會兒,”阿爾文脫口而出,“你殺人了?” 約克手上一頓,把靴子擺好,然后緩緩站起來看向阿爾文:“你在說什么蠢話?” 阿爾文才反應過來,約克的意思是他犯了一個政治錯誤,變異人不算人。 但他也無心改口,只想趕緊問個明白:“我沒有在跟你說這個,你知道我在問什么,你換種思考方式……” “我沒有別的思考方式?!奔s克打斷他,“我打死那條變異犬的時候你怎么沒問我這種問題?如果有一天這樣的任務落到你頭上,你會開槍嗎?” 阿爾文逐漸意識到,他和約克從小到大一路走來,似乎早已在過去的某一天走到了分岔路口:“約克,你是認真覺得變異人和牲畜無異嗎?” “那不然呢?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約克這樣子就好像隨時可以和他打起來,“我都快忘了,那天如果沒有你攔著,我早就把米勒家的公子殺了,他之所以能活著逃離s盟,你要負很大責任!” “可你殺了他有什么用?他活著離開了又怎么樣?約克,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奇怪的是你!阿爾文,在緝查隊里說你不正常的可大有人在!” “所以你能不能爭口氣早點離開緝查隊這鬼地方?” “然后呢?和你一樣去沙漠里做個不見天日的看守?” 阿爾文拳頭硬了:“你給我再說一次?” 約克梗著脖子,他雖然打不過阿爾文,但卻絲毫沒有露怯:“別太傲慢了,阿爾文,緝查隊的人看你不順眼可不僅僅是因為你的思想審核不過關,還因為你打從第一天就沒拿正眼瞧過他們,實際上你又有什么資格看不起別人的工作呢?你所做的事情就比別人有意義嗎?這三個月來我想了很多,我現在甚至覺得能不能上戰場、能不能在軍隊系統內不斷升職,都并不是那么要緊的事了。如果作為緝查隊的一員、殺光所有變異人是我的使命,那么我愿意承擔這份光榮?!?/br> “你真是瘋了?!卑栁脑僖猜牪幌氯?,轉身就要回到自己的房間。 約克在他背后喊道:“你才是瘋了,阿爾文,你是個士兵!就算你以后有機會上戰場,你也一樣要殺人的!你可不要忘了你父親死在戰場上時也不過23歲而已!” 在這樣的叫喊聲中,阿爾文“砰”得把臥室門關了起來。 第30章 朋友,解剖,女孩子 和最好的朋友大吵一架是什么感覺呢? 就是吵完之后,阿爾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覺得剛剛沒發揮好。 “然后呢?和你一樣去沙漠里做個不見天日的看守?” “看守萬能體的都是萬里挑一的正規軍,你以為以你的體能水平會被選進去?” 他應該這么回。 可惜當時沒想起來。 但是仔細想想,阿爾文又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 現在的約克讓他覺得陌生,這次吵架的內容也和以往很不一樣。 他一直以為約克知道他不信西約姆。 是的,阿爾文根本不信演講里的那些話,可能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的思想審核才遲遲不能過關。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他和軍校里的所有人一樣,認為西約姆的辦法是拯救這顆星球的正途。 他們生活在荒漠之上、巨蛋之中,變異與死亡的恐慌籠罩著每一個人,是西約姆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為了完成西約姆所敘述的那個宏愿藍圖,一步一個腳印地完成這條道路上的每一步,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迫害是為了提純,戰爭是為了聯合,就是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