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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晉女匠師在線閱讀 - 第152節

第152節

    王大郎笑容一僵,知道女兒肯定要問的,如實告訴她:“已經轉去縣獄了,走之前,你大母給他縫了寒衣寒鞋,托程求盜送去的?!?/br>
    王葛放心了,轉縣獄后,再見更難,大父母不愿見王三,也沒讓王竹去見,對王三是徹底灰心了。

    王荇忘了件事,又回來?!鞍㈡?,桓阿兄、王郎君都考過了么?他們當上準護軍了嗎?”

    “沒當上?!?/br>
    “哦,那就……啥?”

    啥?王大郎剛飲口水,險些被嗆,趕忙問:“咋回事?桓郎君這么有本事,被誰打敗了么?我記得,他在鄉兵比武中得了首名啊?!?/br>
    王荇也急問:“桓阿兄都考不上,誰能考上?”

    王葛張了張嘴,這咋說。

    被誰打???被我。

    誰考上?整個會稽郡的勇夫都沒考上。

    申初后,王葛困乏,剛躺下就睡著了。這一覺,像是要把匠考期間、路途中缺的睡眠都補回來。見她睡得太沉,晚食時,家人沒叫她。

    夢里鼓聲迭迭,灰霧從頭頂壓下,像甕一樣把她罩得窒息而煩躁,仿佛回到前世的王南行,身軀癱瘓,四肢明明還在卻動不了,它們多可惡啊,不屬于她了,又賴著不脫離她。

    咚。

    唯有響起鼓音時,禁錮之霧才松動。她沿著霧間的縫隙走,兩旁的霧墻拱出一道道人影,是勇夫攀爬荊棘坡的朦朧景象。

    霧影蠕動中,伴隨“殺”聲。

    細聽,有個慘叫聲最清晰:“匈奴人來了……快跑快跑!”

    “來不及……匈奴人放火燒山……”

    不對!慘叫聲怎么像二叔?

    咚。

    鼓音把霧影、殺音全都驅逐。霧升騰,虹吸般重歸天際,一個架著圓鼓的正方亭子出現在虛空前方,鼓前,一黑衣郎君背對而立。

    王葛每靠近他一步,他、鼓、亭都同時放大。

    她不想步步仰望,就停下問:“你是誰?”

    “我是誰?”

    他們的話重迭在一起,快慢一致。

    區別的是,王葛在夢里還是發不出聲音。她雖能清晰聽到對方的疑惑,但黑衣郎君負手踱步,不像故意無視她,更像是跟她處在兩個空間,根本看不見她。

    對方重新背對她停在鼓前,又開始自語,句句加重。

    “林下?!?/br>
    “南行?!?/br>
    “不知,何方,尋人?”

    瞬間的失重感令王葛睜開眼,夢醒。

    雞鳴聲遠遠近近,還有狗吠聲。以前葦亭沒人養狗,變化真是多啊。

    她一起,大母也醒了?!盎?,干啥?快躺著?!?/br>
    王葛沒讓大母起,今天虎頭得回清河莊,她要給阿弟煮新花樣的索餅,也就是前世的拉面。

    半個時辰后,王葛添水、重新揉面,改回烙餅。原來拉面不好拉啊,一扯就斷。

    亭庖廚,王恬順著香味而來,難怪一醒就看不見桓阿兄了,竟在煮索餅!

    第265章 253 以柔制剛

    桓真拿長箸夾著烙餅翻面,兩個釜烹食,不用鐵雷添柴,還拌好了鹽水蘿卜,獨站灶臺邊忙活得樂在其中。

    王恬目瞪口呆:“桓阿兄,這些都是你做的?你何時會烹食的?”

    “葦亭無庖夫,不自己做,就得遣亭民做,耽誤開荒?!?/br>
    鐵風套好了牛車,吃過飯后得送王小郎去清河莊,他剛要進屋,聽見這話又羞愧出去了。哪有主家烹飯,部曲等著吃的道理?可他們兄弟二人笨,燒火還行,烹食只會糟蹋糧,兩次后,桓郎就不用他們了。

    飯好了,鐵雷端著食盤出來,這是鐵風的,他再回屋端出自己的。院里有草席,兄弟倆面對著坐下,鐵雷一口灌進半碗索餅。鐵風心疼得問:“休息過來了么?”

    “嗯?!憋炓谧炖?,鐵雷點兩下頭。

    “早知會稽山亂成這樣,應該你留在葦亭?!?/br>
    鐵雷咽下餅,感慨:“原先覺得葦亭艱難,經歷這遭,才知此地的安穩?!睘槎糁品送?,僅在匠師考場就死那么多游徼。

    是啊,昨晚聽兄弟一番講述,鐵風也覺得會稽郡肯定起戰爭了。百姓的生活依舊尋常,尋常的遠方,是諸多無名勇士舍身、舍命,撐起了屏障。

    戰爭!和想象中的怒血拼殺一樣么?憂慮的同時,兒郎骨子里好斗的血液開始澎湃。

    轉念,鐵風實在難接受桓郎沒考上準護軍。啥事嘛,那什么“狼鉤刺”真無法抗擊?整個郡數百勇夫全被淘汰掉,估計此消息已經四處傳揚,過不多久就傳到司州了吧,然后是洛陽。待廷尉知道這消息,后不后悔讓桓郎在會稽郡考州護軍?若在司州考,一定能成功。

    辰初。

    求學路,注定了王荇跟家人聚少離多。小小孩童站在道邊揖禮告別,頭頂還不如車板的欄沿高。

    王葛走出幾步后再回頭,大父母、阿父、還有二叔,果然還在原地沒挪步。她高聲喊:“明天我就回來了?!?/br>
    王荇學阿姊:“下月底我就回來了?!?/br>
    賈嫗覺得心里空了一塊,孫兒還沒離開視線,她已經想得難受,抹掉淚,她叨念:“真不知有本事好,還是沒本事好?!?/br>
    回去路上,王翁避開晚輩教妻:“以后莫當著孩子說啥有本事、沒本事的話。只要心正,有無本事都好。再說了,啥叫有本事?虎寶制良器,叫有本事,虎頭會誦書叫有本事,難道阿禾遛馬捕魚、阿菽編方頭履不叫本事?阿蓬以前多懶,現在天天去拔草根,小手上全是裂口,能不疼么?哪天回來他都樂呵呵的,這不叫本事嗎?”

    賈嫗見二郎趕上來了,心虛道:“別說了?!?/br>
    王二郎停在二老跟前,憋了三個呼吸,臉憋的發紅、抓頭?!鞍⒏?,阿母,我、我相中、已經相中,咳,相中……”

    急死個人喲!“哪家女娘?”賈嫗直接問。

    “鄉里,買過幾次豬rou的鼓刀娘子?!?/br>
    王葛姊弟不知又快有二叔母了,今天風大,吹得三人灰頭土臉,不過就算喝一肚子風,小阿荇也歡喜的很,阿姊送他修學哩。

    午后,官道轉小道,牛車顛簸太厲害,鐵風背上王荇行走,王葛牽牛,沒多會兒,王荇睡著了。

    鐵風問王葛:“荊棘坡比試,如果你是勇夫,擇戰還是避戰?”

    “戰?!?/br>
    “用何種辦法過狼鉤刺?”

    “第二架狼鉤刺比第一架闊,所以根本不用管第一架。勇夫可把外衣解下,連接、緊擰,成粗繩狀,擰三根就差不多了。一個站在另個人肩上,把繩套到第二架狼鉤刺最前端的刺滾木上。滾木皆刺,既是利處,也是短處。套上三條繩后,勇夫使勁往下拽,三個匠人是拼不過十勇夫的?!?/br>
    “可這個過程中,匠人豈會坐以待斃?”

    “沒辦法啊,那組坡道,除了絆繩就只有狼鉤刺兵械。第一架被第二架完全覆蓋,勇夫又不靠近,任匠人撬動,既碰不到勇夫、也夠不著它上方的第二架,等同廢掉。頂端的狼鉤刺被繩索套住后,匠人就算拉拽吊桿,也只能令刺滾木那端下沉,反而助勇夫快速拉低此架兵械。拉下來后,勇夫把長棍五、五并攏,插進前端兩根滾木之隙?!?/br>
    鐵風驚愕,這就呈對峙之勢了。這種形勢下,哪怕耗匠人考生的力氣,也能耗贏。一隊勇夫耗不贏,下一隊繼續?!熬瓦@么簡單?”

    “規則不許勇夫私帶利器,沒說不許用外衣作戰?!?/br>
    重點不是這個!要是外衣都算利器,一個個攻坡時就被要求褪掉了。令鐵風啞然的是,這么簡單就克制了鋪天蓋地的狼鉤刺!跟不跟桓郎說???

    不用鐵風說了,此時此刻,桓真想到壓制狼鉤刺之法了。他剛才在練鏈枷錘,差點抽中自己的臉,臉閃過去,纏住了一縷散落的頭發。王恬幫他解,邊說:“纏這么緊?!?/br>
    桓真:“慢點解,別把刺錘扯壞了?!彼查g,刺錘在他眼中變成狼鉤刺的刺軸。以柔制剛!

    以柔制剛??!

    他怎么才想到!

    酉時,王葛三人到達清河莊。晚霞染透半邊天,牛羊歸圈,這里真美啊。

    通往莊園路上的少年不少。十月前后,又會有成童入大學,這些少年也是王氏宗族子弟,同宗內有富有貧,貧戶到了十月不再忙農事了,子弟才能得閑修學。在清河莊,這時候入學者都非正式學童。

    童仆筑箏早早等候在莊外,王葛有南山小學的正式學童身份,可隨虎頭一起去精舍。

    鐵風照舊在外院留宿。

    王葛與小同門們欣然相見,種種客套禮節不必細說。晚食時,謝據、卞恣、司馬南弟和姊弟倆圍案而聚。王葛開心的吃著南瓜,去年考匠童時,就見清河莊的食攤在出售南瓜,一小塊賣兩個錢!隔了一年多,終于吃到了。

    這個時代,百姓的消息來源都很遲緩,謝據幾人方知,王葛又一次出類拔萃,成為郡地唯一的特等初級匠師。在聽到準護軍考核提前結束在荊棘坡時,小同門們皆訝異出聲。

    王葛說完自己的情況,問道:“你們怎么樣?要在清河莊呆很久么?”她越琢磨越覺得不正常。南山的正式學童全過來,真交流學術的話,九月底的考核就可,考完就能回南山了,為何延到十月底?

    謝據搖頭:“不知。我阿父只給我捎來一次信,讓我安心在此?!?/br>
    司馬南弟抄起胖乎乎的小胳膊,撅嘴:“哼!”她一封家書都沒有。

    王葛知道她阿父是司馬紹,但不能多嘴跟這些孩子議論機密事。

    卞恣嘆的是另樁事:“王同門,我季叔被你淘汰了?!彼臼迨潜屙?,好丟人啊,避戰被淘汰了。

    作家有話說:

    鼓刀:宰畜時,刀發出的響聲。

    第266章 254 各述志向

    郡武比的勇夫,至今王葛也只認識桓真和王恬,好尷尬啊,鄉兵比武時,淘汰掉司馬同門的三叔司馬沖,沒想到這回把卞同門的叔父也淘汰了。

    原先,她確實不知準護軍名額對世族子弟如此重要。歸鄉途中經桓真告知,她才曉得何謂護軍?何謂少年護軍營?

    護軍職責,侍帝側,衛戍宮城。

    護軍中的武官,有“中領軍”和“中護軍”,官皆三品,總六軍之要,秉選拔武官之機。

    而少年護軍營,設在各州境,包括司州。以后的護軍兵卒,只從少年護軍營選拔。

    桓真他們今年考不上準護軍,明年五月就沒法去州治考少年護軍,比揚州別郡的準護軍少一年從軍履歷。一步慢,步步慢,何況有不少人年近十四,后年根本沒資格再考。

    王荇還小,不知他阿姊觸碰了多少人的利益。王葛想去邊郡,也有避難的意思。

    謝據坐在姊弟對面,他好羨慕此刻王荇臉上毫不掩飾的孩子氣,自己僅長對方一歲,但對著長輩、長兄撒嬌的日子,久遠得都模糊了。若他也有葛阿姊這樣的長姊該多好?在旁人毀謗他時,肯信他、懂他、護他。

    王葛豈會忽視虎子的失落,正好略過郡武比話題,她問:“誰知道初級匠師怎樣才能為吏?”前日在縣署,她看出門下史忙碌,便沒詢問。再者,她考慮過些天說通大父母邊郡的事,制出一關鍵農械,然后去鄉所、或再去縣署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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