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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在線閱讀 - 第773節

第773節

    陳萌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這是病得心里不痛快了,好生養病,不要胡思亂想?!?/br>
    竇朋也不與他爭辯,兩眼一閉,往后一躺,閉目養神。

    陳萌道:“我會算卦,你且走不了呢,好好養病,等你回來了,就不這么想啦。再說了,你走了,這朝廷怎么辦?我一個人,拉不住鄭七與冼敬兩頭牛抵角。竇公,為國!”

    竇朋嘆了口氣,不言不動,陳萌對他拱拱手,叮囑竇鑫好好照顧竇朋,給竇朋掖了掖被角才離去。

    祝纓看得挺準,竇朋確實要跑路了,陳萌很是犯愁。他算的卦,說的其實是“你兒孫沒安排好之前,走不了”,可一個丞相要安排兒孫,還是不太難的。竇朋養好病,一安排,那就要走了呀!

    祝纓今年四十二,當丞相還差一些。真要到動手推人上位的時候,陳萌才發現祝纓的缺陷——她控制一地、一部,掌控力是足夠的,說黨羽也好、說門生也罷,人手足夠使。做為丞相、管理一國,她所掌握的力量仍然顯弱,喬木長成需要時間,她還差點火候。

    現在強推她上去,會不會是揠苗助長?

    陳萌猶豫不決。

    …………

    次日,陳萌愁苦著去上朝,與鄭熹打了個照面。

    鄭熹頭天晚上值宿,見了他的表情,問道:“你已經聽說了?”

    陳萌以為他說的是竇朋休致的事,他還懷疑鄭熹是怎么知道的呢!難道是祝纓私下告訴他的?還是?他回了一個含糊的:“什么?”

    鄭熹與他頭碰頭:“西番,大舉進犯!昨夜急報!”

    “???怎么會?北地胡兵叩關的時候他們趁火打劫沒討到好,一觸即退,很識時務,如何現在又犯了失心瘋了?朝廷雖然多事,他們怎么覺得能夠占得到便宜的?消息確切么?”

    鄭熹點了點頭:“兩處消息,都是說的召集大軍?!?/br>
    他有兩個消息源,一個是小冷將軍,另一個就是他的表弟,兩處驗證,應該不會差太多。

    陳萌道:“這下好了,竇相公走不了了?!?/br>
    “嗯?”

    “他有退意了?!?/br>
    “嘖!”

    朝上,這個消息并沒有被擴散出去。退朝后,皇帝召了丞相與幾位將軍議事,祝纓因為有經驗,也被召了過去。

    到了這個時候,陳萌才知道了全部情況——

    鄭熹說:“番主暴斃,昆達赤與其兄爭位勝出,為了壓服眾將大臣各部酋長,親率大軍犯邊。號稱二十萬大軍,兵分三路,不過據冷、姚二人所述,實際不過七、八萬?!?/br>
    冷是小冷將軍,姚,就是鄭熹的表弟姚辰英。昆達赤手上的兵馬一共七、八萬人,還未必全都聽他的,可冷、姚手中的兵馬更少!因此小冷將軍是吃了點虧的,見勢不妙,火速報急!

    皇帝怒道:“亂臣賊子!本性若此,怪不得會擅動兵戈!”他平復了一下才問:“諸卿有何話說?”

    老將已經沒了,幾個將軍各抒已見,都想請命:“七、八萬,分三路,應該也是各個擊破?!?/br>
    “命姚辰英堅守,拖住一部,聚力圍殲項他兩路……”

    說得都在理。

    皇帝又問祝纓。

    祝纓道:“七、八萬人,這么短的時間怎么弄得起來的?”

    鄭熹道:“哦,先是派了小股游騎,吃了虧,其后結集的大軍。這些年,邊境上不時有些小沖突,邊城也習慣了?!?/br>
    添油么?

    祝纓有些疑惑。

    但無論如何,兵得調——這是兵部的事,糧草需要調度——這就是戶部的事了。當下決定,先期調集五萬兵馬備邊。

    祝纓對于戰爭是有預算的,以一場北地戰爭的額度準備的,上一年沒用完的就滾到下一年,錢糧倒是有。

    然而前線的戰事不等人,集結兵馬、開撥,尤其是糧草轉運,都需要時間。這邊增援還在路上,那邊就已經快要頂不住了。

    姚辰英有經驗,但情況與上次不同,上次的胡兵不是傾巢而出與他拼殺,這一次是昆達赤親率大軍督戰。姚辰英拼盡了全力,以一介文官硬是守住了城池,但是百姓也無法自由出城了。

    小冷將軍則是苦于兵馬不足,只能與敵軍一觸即回,不敢深入。

    朝中著急,連竇朋的病也好了,回來了政事堂,寫好的請求休致的奏本也不拿出來了。

    皇帝見著軍報沒有好消息,頗為氣憤:“我的江山、我的百姓,就為了給他立威用的嗎?諸卿,拿出辦法來!”

    祝纓想了一下,出列道:“臣愿往?!?/br>
    皇帝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說:“戶部也須得你主持?!?/br>
    祝纓道:“昆達赤不會在前線僵持太久,他本來就是因為地位不穩才要急著立威的,應該沒有準備得太周全,不能持久。孰輕孰重,他應該有數?,F在只要不讓他占到什么便宜,消耗他,他自然會退。但如果讓他嘗到甜頭,不吃飽了他就不會輕易撤離。那時就麻煩了。

    前線吃緊,需要有人協調,臣在這上頭有些心得。戶部如今沒有大事,臣去去就回,不會耽誤事的?!?/br>
    鄭熹不想讓她去:“要是這樣,下令前線堅守即可,何須你親自去?”

    鄭熹不想的,冼敬雖然不懂軍事,那就一定要反對鄭熹,他說:“尚書曾節度北地,有經驗。蓄力一擊更合適,不要像當年北地一樣拖拖拉拉才好?!?/br>
    陳萌眼看戰事又起,想要做的革新得暫停,又想祝纓的爵位被削了,上前線再撈一筆軍功換個爵位合情合理。領兵又能培植勢力,祝纓正好缺這個。他也需要一個能填補竇朋缺口的人,因此極力贊同。

    竇朋無可不可,只覺得祝纓確實有經驗,那她說行就去唄。

    三比一,鄭熹敗下陣來。他仍不死心,問道:“你要怎么做?”

    祝纓道:“先禮后兵,請發一道國書,責問昆達赤,為何不遣使向朝廷報喪?!?/br>
    按照道理,他應該先報喪,國書使節來往,這邊承認他的地位?,F在他把這一步省了,就可以拿來做一點小文章了。

    至于其他的,得等她到了西陲看具體情況再說。還是以防守為主,朝廷反攻的準備并不足。

    皇帝拍板:“卿便節度西陲,早去早回!”

    祝纓領命,又向皇帝提了條件:“臣要用一些人,以建幕府?!?/br>
    皇帝道:“準了?!?/br>
    第423章 動員

    皇帝拍板之后,細務便由戶部、兵部等處到政事堂去商議,拿出個章程來再報給他。

    鄭熹壓著脾氣,直到出了大殿,才說:“既然如此,戶部、兵部都先拿出自己的章程來。救兵如救火,要盡快,明天就要有個條陳拿到政事堂。子璋,你要離京,戶部的事也要安排好?!?/br>
    “是?!?/br>
    陳萌聽出鄭熹的話音不對,姓鄭的竟是打心眼兒里反感祝纓出京的。他悄悄對祝纓使了個眼色,也不知道祝纓看到沒有,竟然一句解釋沒有地去了戶部。

    陳萌算了一下今晚是竇朋值宿宮中,打算晚上與祝纓碰個面,好好說一說這件事。出京,還是領兵,是要有準備的。原本看著是自己與鄭熹在京中做后盾,現在陳萌有點擔心鄭熹會撒手不管。

    帶著擔心,陳萌這一天看鄭熹怎么看怎么覺得鄭熹不對勁,放東西手更重了、話也少了、陰著臉把政事堂的官吏嚇得噤若寒蟬。

    古怪……

    他哪能體會得到鄭熹的焦慮?鄭熹是預防著丁憂,要讓祝纓留守朝廷看家的,老郡主前兩天又是一場病,祝纓這就要走?

    鄭熹當然知道領兵是好的,但西陲有冷、姚二人,對鄭熹而言并不著急!祝纓跑去干嘛?

    他在落衙前就離開了,祝纓出了戶部就看到他正在通往宮門的路上慢慢地踱步,很識趣地跟了上去。鄭熹問道:“一會兒有什么事情不?”

    祝纓道:“聽您的?!?/br>
    聽聽聽聽,這是心知肚明,這是明知故犯。鄭熹道:“跟我來?!?/br>
    鄭熹今天坐車,祝纓跟著上了車,祝彪牽著馬跟在車后。車上,鄭熹閉目養神,很快又睜開了眼,眼前的祝纓還是一臉的平靜。

    他們彼此之間太熟悉了,至少鄭熹是這樣認為的。心思極深處不可言說,但日常相處中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是什么意思,已然可以不用明言。祝纓知道他為什么不高興,并且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因為他自認能夠安撫住他!

    所以祝纓一點也不慌,只有他一個人在演戲!

    更讓人生氣了!

    豈有此理!

    晾著他,他必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反而顯得自己像是個小丑。

    太熟悉了!以致淺顯的心機不方便施展,徒令人笑、只讓自己覺得難堪。

    鄭熹道:“你倒坐得??!”

    祝纓道:“心里再急,面上也得裝得若無其事呀?!?/br>
    “我可看不出來?!?/br>
    “那我裝得還行?!?/br>
    “你……”鄭熹深吸一口氣,“為什么自己要跑到西邊去?那里不是缺你一個不行,冷、姚兩個雖然不算當世名將,小有挫折也不是因為他們本領不強。援軍、糧草一到,他們不求主動出擊、開疆拓土,只是堅守還是能做得到的?!?/br>
    “但是會艱難一些,損失也會大一些,朝廷能少損耗一點是一點,這幾年日子緊巴巴的?!?/br>
    鄭熹冷冷地盯著她,祝纓也知道鄭熹在氣什么,主動解釋道:“昆達赤此來,并不純是為外,而是為內。他的外,是咱們,內才是他的兄弟、部族。所以對付他,也不能全靠硬碰硬,還得有點別的,得有一個人統籌一下。冷、姚二人,一文一武互不統屬,朝廷必得派一人節度之。我比別人更年輕些,跑這一趟更方便?!?/br>
    鄭熹道:“領兵是件好事,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

    “吁——”馬車停了,車內的人只輕輕晃了一點點。

    年輕的仆人躡手躡腳地下了車,搬下踏腳的凳子來接二人下車入府。祝纓回頭看了一眼祝彪,鄭府自有人接待。

    鄭熹揮退了迎上來的人,對管事道:“告訴夫人,我與子璋有事要談,不用等我了?!?/br>
    “是?!?/br>
    祝纓又到了熟悉的書房,鄭熹取下帽子來,甘澤迎上來接了,又伺候他除了外袍。鄭熹指著座位說:“還用我請你坐?”

    祝纓躬一躬身,坐了下去。

    鄭熹也隨意坐了:“說吧,讓我聽聽你要怎么強詞奪理。你明明知道,我會離開……”他抿了抿唇,這事涉及母親的生死,作為兒子,心里明白,可以暗示,但不好對其他人明言。

    祝纓道:“您別多想……”

    鄭熹用力擺了擺手:“凡事怎么能夠心存僥幸?客套話就不要再講了!”

    祝纓道:“不如意事常八、九,不過盡人事、聽天命。您籌劃的再好,也得看別人接不接不是?陛下和冼敬會等您嗎?我……能把得住局面嗎?”

    還是被他給哄騙到了!

    鄭熹沉聲道:“你要怎么把持局面?”

    祝纓嘆了口氣:“咱們這位陛下,年少氣盛,比他父親強些,看得明白,他也想建功立業、比肩祖宗。冼敬呢?瞅著機會就要動一動手。戶部已經把新檔遞上去,他們怎么能忍得???”

    “你就不該先給陛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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