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節
人齊了,就是哭一回喪。 然后祝纓被提溜過去開小會,將昨天的進展匯報一番?;实劭吹蕉瘟盏奈锲分杏小败浖住币豁?,氣得眼珠子發直:“他倒有軟甲!” 皇帝被嚇得不輕,昨夜睡到一半夢中驚醒,很怕有人要抹自己的脖子?;实蹎栕@t:“段琳的供詞呢?” 祝纓道:“他排序靠后?!?/br> 皇帝道:“問他!” “是?!?/br> 除了這一樣,皇帝又催:“什么盟書?怎么沒查到?” 祝纓道:“恐怕在魯王府里?!?/br> “你不是要了禁軍嗎?留著看的嗎?查抄魯王府!如何辦事拖拖拉拉?” 丞相也沒辦法向他解釋,這樣一個案子,想認真辦,沒幾個月下不來。但是丞相自己要“從快”,也都催著祝纓。王云鶴道:“凡有事,只管上報!” 祝纓道:“只有一件?!?/br> “說!”皇帝道。 “若有需要,可否搜查一些地方,有些證據要查抄、有些犯人要緝拿?!?/br> 皇帝道:“可!哪里都可以!不必顧忌!宮中若有人附逆,你上報之后亦可搜查。從快!” “是。臣這就去辦?!?/br> 她沒有去找禁軍,而是跑去找戶部請款。 竇尚書知道她急,也不敢扣著這事兒。魯王案不同于龔劼案,辦龔劼案期間,他們照樣有休沐,魯王案要快,辦不完敢說我要休息,以后就可以永遠賦閑了。要說我辦事,某某刁難我,這個某某就不用混了。 款子撥了下來,竇尚書也問了一個問題:“案子進展如何?” “搶命一樣?!?/br> 竇尚書含蓄地道:“眼下不是窮治的時候?!?/br> “懂?!?/br> 祝纓匆匆離開戶部,再去大理寺,將戶部的回丞往祁泰胸前一拍:“去領款去!” 大理寺人人高興,林贊道:“且慢,大人,請上坐?!?/br> “?” 林贊看到了祝纓的紫袍,道:“還沒有向大人好好道一聲賀呢?!彼痪湓?,官吏們都忙起來,排好了隊道賀。 祝纓也向他們道謝,道:“我不說虛的,以后,大家好好相處?,F在,咱們干活?!?/br> “好!” 祝纓道:“少卿、老左,陛下又催了,咱們還得去那邊兒接著問?!?/br> 他們三人先去看魯王的妻舅,不用祝纓開口,左丞就先說了:“先到先得,段嬰先開了口,他的樣子你也看到了,你呢?說話前先想清楚,負隅頑抗,只能多受皮rou之苦。周游我都不審,他領兵犯禁,罪名已定,你猜,他會不會臨死之前多攀咬幾個人?” 這妻舅將臉歪到了一邊,不搭理左丞。他并沒有想好要不要招供,身上、臉上還在疼,打,他是不想再挨了的。但就這么慫了,心里又過意不去。 祝纓道:“血酒喝著,味兒怎么樣?簽字畫押把自己押給魯王,你用的哪只手?大理寺是講道理、講證據的地方,你為官多年,上過的奏本、簽過的公文不計其數,只要筆跡合上了,就能定案。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不參與,你妹子一離婚,你家里什么事都沒有。一參與,你與魯王的關系這么近,不把你算個主謀我都覺得小瞧了你?!?/br> “我八四主謀?!?/br> “那誰是?!?/br> 沉默。祝纓笑笑:“剛才那一句記上,行了,咱們走?!?/br> “汪福?!?/br> 祝纓和藹地看著這個人:“給他點水,扶起來,讓他慢慢說。哎,你能寫字嗎?給他筆,讓他寫?!?/br> 等寫好了交上來,祝纓才發現他寫的是魯王的謀主是魯王傅!魯王傅名叫聞祎,先帝舊臣,系出名門,文臣出身,之前與祝纓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雖然他們也是同朝為官。 祝纓道:“記下來,讓他畫押。走?!?/br> 三人再次到了魯王的囚室里,門一打開,正在踱步的魯王不耐煩地道:“你們煩不煩?”他提起桌上的錫壺,準備拿它連同里面裝的熱茶一起熱情地迎接段嬰。 一進來三個人,魯王與林贊打了個照面:“你也來了?段嬰呢?” 祝纓搶先抬起手,將手中的紙給魯王看了:“您認得這個筆跡嗎?” 妻舅的字,怎么不認得? 魯王切齒道:“他也叛主嗎?”問完,又住了口,低聲道,“是聞師傅教我的?!?/br>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慢得輕松了起來,說:“是他教的?!?/br> 祝纓看了一眼文吏,文吏忙又記了下來,記完了,祝纓對魯王道:“我現在只是同您聊天兒,您看,大理寺是個講道理、講證據的地方,是我拿證據把您給釘死了,還是您自己說?我不熬您,我自己會查。恕我直言,您用的這些人,嘖,都不那么可靠。我下回再進來,不定就帶回什么消息了?!?/br> 她說著,又抖了抖手里寫了聞祎名字的那張紙。 魯王低頭想了一下,問道:“我會像當年安王那樣的下場嗎?” 祝纓道:“那要看您接下來是不是像安王那樣負隅頑抗了,多拖一分,就嚴重一分?!?/br> 趙王這個人,他就不是一個嚴酷的人。魯王道:“好吧。你想要我說什么?” “盟書在哪里?別誤會,不是詐您,只要有這個東西,一寸一寸地搜,總能搜出來的。只是那樣未免要驚動府里,不太像話?!?/br> 魯王道:“在我臥房妝臺上,有個匣子,鎖在里面了?!?/br> “好,我去取。您昨天晚上吃得還順口嗎?我才回大理寺,也不知道廚子的手藝現在怎么樣了,如有不足,還請見諒。您在這兒,入口的東西第一是要安全,外面進來的,不敢拿來給您?!?/br> 魯王道:“拿酒來?!?/br> “好?!?/br> 出了魯王的囚室,林贊道:“絕了!他怎么這么快就招了?聞傅又怎么會……” 祝纓道:“來不及了,得快些干。少卿去請魯王傅,我去魯王家把盟書拿回來。老左,準備好了,照盟書拿人!” “是!” ………… 祝纓與禁軍合作過多次,很快,兩個校尉帶著人難掩高興地到了她的面前抱拳為禮:“甲胄在身,恕我們無禮了?!?/br> 祝纓道:“老規矩!走!” 老規矩就是,跟她干活有補帖。然后因為是抄家,還有額外的收入。 這次祝纓親自帶隊,大理寺點上人馬,加上禁軍。到了魯王府,先封門、再封賬,收了魯王的冊寶,把魯王府打掃出一處院子,把魯王妃等請進去安坐。再請魯王妃拿出嫁妝單子,把嫁妝點出來。魯王府還有屬官,都扣押了。 祝纓親自去了書房,將魯王說的盟書拿到手。然后開始“打掃”魯王府。在明冊上的魯王的財產不能動,跟她來的人,不許私藏。魯王家比一般官員家更麻煩的地方在于他是皇子親王,你不知道他家哪樣東西是普通人用不了的。私藏了,叫懂行的人看了,好么,御造的,完蛋! 祝纓的鑒賞能力是在一次一次的抄家中得到提升的。魯王府半天都沒抄完,祝纓也不急。慢慢干。 她特別吩咐,將地契之類拿來。 占“荒地”的,她要一一清算! 又命將府內奴仆名冊拿來,她準備甄別之后,將能放的都給放了。 直到天黑,才算勉強將王府掃過一遍。祝纓道:“好了,先回去,明天再來。對了,留個小門,里面要吃要喝的,從那里送進去。不許里面的人出來?!?/br> 天擦黑,她回到了大理寺。 林贊道:“大人走得好一陣?!?/br> 祝纓道:“王傅請來了嗎?” “來了?!?/br> 祝纓道:“好,知道了?!?/br> “額……” “先吃飯,今晚要熬夜了?!?/br> 先吃了飯,三人再到了周游的囚室,周游正在發瘋,他這一天一夜也是灰頭土臉,先是把臉盆給掀了。后又覺得頭上臉上不舒服,忍不住要水洗臉。洗完了澡,開始吼叫:“放我出去!” 牢門打開,露出祝纓的身形時,周游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祝纓見他也洗漱干凈了,道:“周游,咱們就不廢話了,來,聊聊。我問,你答?!?/br> 周游敢怒不敢言,用可憐的目光看向林贊,希望林贊能夠幫他。林贊別過了頭去,他與周游認識,以前有點同情周游沒爹,年齡越大,越這份同情心就越稀薄,到了現在,可不想為了周游連累自己。 祝纓問,周游答,之前已經審過周游一回了。這一次是祝纓想問的:“先帝、陛下皆厚遇你家,你為什么要參與謀逆?” 周游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我四十了!不能一事無成!” “哦?!弊@t說。 收了供詞,讓周游畫押,然后離開了。 林贊嘆息一聲:“也難怪,有那樣英雄的父親,他……” 祝纓沒接茬,默默地去了聞祎處。 聞祎是位儒雅的老者,很有長者風范。祝纓見了他,禮貌地一揖。聞祎也還了一禮,看起來非常的從容。 祝纓請他坐下,一對三,面對面,祝纓道:“冒犯了?!?/br> 聞祎微笑而已。 祝纓道:“您的名字不在那張紙上,請您到這里來,是有人提到了您是謀主?!?/br> 聞祎道:“那張紙,在你手上了?” 祝纓點點頭:“是。不過您可以說一下為什么嗎?您說了,我如實奏報上去。當然,您要不愿意說,大理寺嘛,講證據的地方,我也不喜歡動刑,我手里的證據足夠了。您還是能在這里好吃好住,直到……您是能人,賢臣庸主,最是悲傷?!?/br> 聞祎還是不說話。 祝纓道:“兩宮都在宮中,是沒有機會的。只有他們分開才方便行事。兩路,以吉時為號,免了兩頭出差。一路掌控宮中,一路拿下儲君。宮中還不是從外向內攻,是在內里就暴發出來。是個高手。那邊那幾塊料,哪個像能拿出那么個主意的人?只有盟書簽名像魯王能干出來的事?!?/br> 林贊吸了口涼氣。 聞祎嘆了口氣:“我是先帝指派給魯王的,離不開的。你是鄭熹的人,鄭熹當年在東宮,難道不是與我一樣?” “我可不是他的人,我是朝廷官員?!?/br> “好吧,朝廷官員,我難道不是?可誰又能將我與魯王分開?既分不開,就只好盡力推他了?!?/br> 祝纓道:“還請詳述?!?/br> 聞祎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兩路……” 祝纓最后問道:“段嬰我是知道的,他與魯王是姻親。段琳為什么?這樣的人家,人口又足夠多,可以兩頭下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