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節
行刑陣啟動,紋路變換,刀光閃爍,余下的時間不多。 好似寬慰臨死之人,大師姐終于開口,“我不知,師弟,你執念太深!”她避開視線,摩擦指腹,一切都是江負塵早已熟知的她說謊慣有的習慣。 兩柱劇顫,巨斧形將落下,冷光直直斷在脖頸。 【不見棺材不掉淚,她早已背叛你,當年你不是知道了嗎?多此一問!】識海深處的聲音第一次飽含感同身受的怨憤,死到臨頭,不提身體之事,喋喋不休抱怨大師姐。 【這些號稱大師姐的女人,全都一個樣,話里話外全在為我好,一舉一動無不坑害于我?!?/br> 【我若是你,才不同她扳扯辯解,廢了她的修為,關在籠子,她不聽也得聽?!?/br> 砰地一聲震響,巨斧轟然墜下。 江負塵昂首仰望陰云低垂的烏青天空,輕道:“我不甘心?!?/br> 臨死之際的最后一句話,被落井下石的罵聲覆蓋,被淅淅瀝瀝的雨聲淹沒,卻被高高在上的天道聽到了。 仿佛回應于他,沉云陡起一道閃雷,雷電雖小,卻把金光深深映于他的瞳孔。 冷光驟然壓近,巨斧帶著凜凜威壓逼至面前,一刀兩斷是在場眾人預想之中的結果。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金光更快一步,雷電直抵江負塵身下。 短短一瞬之間,摧山搗海的天威覆壓下來,罩住天陣宗所有人,除了棄徒邪修江負塵。 巨斧停在頭頂,細雨驟然頓住,緩沖之急甚至微微上浮了些。在所有人眼中,仿佛天地停滯,盡在江負塵手掌之中。 眾目睽睽之下,他輕輕一下扯斷束縛雙手的鐵鎖,按在地面,運化天威之力逆轉大陣,反向吸盡山脈之靈,眾人之氣。 修為低下的弟子須臾成了人干,高階弟子抵抗片刻,也倒了下去,人連成墻,如積木般依次覆壓,尸體堆滿宗門,丹田之處僅留一縷黑氣。狀若靈氣,卻更兇殘暴虐。 長老們堅持得久些,到死也沒想通發生什么。 掌門撐到最后,攻擊的靈氣霎時被吸得干干凈凈,抵抗的部分反噬已身,催動難以啟齒的欲念,眨眼間便走火入魔,困在猙獰不堪的軀體,眼見萬年積蓄功敗垂成。 奄奄一息之際,刻在靈魂深處的最后一幕,便是漫天細雨化作紅水,吮吸吞噬尸山的血液,帶著海沸江翻的威壓回歸于天。江海倒灌,雨水倒流,是末日之兆。 一滴血淚自眼眶劃下。 旁邊伸出一只纖細的手,顫顫悠悠接住。大師姐癡癡注視面目全非的師父,環顧尸山血海般的地獄現場。 許久過后,才眨眼緩過來,還沒看清,還沒想明,還沒堪透,唯一清楚的只有罪魁禍首——釀成大禍的師弟 她猛地拔刀沖入刑場,直劈脖頸。 他垂著腦袋一動不動,好似隨她處置。刀刃就要砍下的瞬間,他陡地抬首,還是師弟的臉,撞入她瞳孔的眼神卻不是師弟的眼神。 冷淡至極,漠視一切,師弟從不會這么看她。 這人頂著師弟的臉,淡淡道:“留你一命,看來他還是舍不得?!?/br> 她雙手握緊刀柄,卻怎么也砍不下去。 “可惜你太過愚鈍,若是大師姐,明白敵我差距,定會藏在尸堆等待時機,現身之際就是致命一擊?!?/br> 她不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誰,也再也沒法知道。 他一指彈開刀刃,一掌輕推于她。 耳畔滿是鋸齒般的風聲,巨斧墜了下來,真正一刀兩斷,殘留入耳的是他不屑的抱怨。 “你不如她?!?/br> 季子野換了身黑衣,離開尸橫遍野的天陣宗。屈居江負塵識海的日子,他厭透了那身青衣。 轉身之際,他并未發現盤踞在每具尸體的魔氣,也沒能察覺這場驚天異變對于當世、乃至諸天萬界的深重意義。 第489章 489爆發 ◎涌泉城已經亡了◎ 重重陣法隔絕的密室。 在申屠家族少主的拉攏下,眾多勢力話事人齊聚一堂,一些人出自申屠的附屬家族,大多數來自鮮少來往的勢力。 這些勢力有一個共同點,不滿佛門獨大。有的正面遭受佛門僧眾的打壓,以至于跌落云端。有些地處邊疆的勢力,因佛門扶持偏護敵對家族,由此簡介損害利益甚至一落千丈...... 或多或少遭到佛門的欺壓,沒有實力又不敢抵抗,最多也就抱團辱罵,甚至不敢有過出手的舉動。 此時,人族的最大勢力申屠家族出頭,聯合分散各地的勢力,著實是一大安慰。 眾人坐在席上,靜靜聽著上位的殷羨侃侃而談,適時流露義憤填膺和歡欣鼓舞的情緒。面上表現得再厲害,眾人心里也清楚,光憑申屠家族和他們,比不上佛門的一根手指頭。 殷羨看穿他們,心里嘲弄一番,臉上表現得完美無缺?!爸T位怎么想?” 眾人靜默。 殷羨笑得更溫和,“有什么話,不妨直說,這也是抗佛聯盟的初衷?!?/br> “可不敢亂說!”一人咀嚼抗佛聯盟四字,自嘲笑著搖頭,“要是傳出去,非得被千人指萬人罵?!?/br> 人族大多尊佛崇佛的當世,壓根沒有供給生存的土壤,得不到民心,他們就像陰溝的臭蟲一樣,甚至不敢當眾說出口號。 又有人道:“就算解決民心,蒙騙世人憎恨佛門,當世四佛二尊者怎么辦?在座誰能說出一個能夠解決他們的大能?” “說到底,最初也是有了最強的跳脫輪回的大能,被尊稱為燃燈佛,才有信眾集結成佛門?!?/br> “佛之一字,本來就是實力的尊稱?!?/br>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會席的場面漸漸活絡,然而沒有一句有利于己方,沒有一句點在殷羨心坎。 他們說的,殷羨都明白。正是明白,才清楚拿到舍利子的唯一出路。佛無法自亡,只能殺死,不摧毀佛門,就無法殺佛。 這是掌權以來遇到的最難的任務,殷羨自認沒有實現的信心。天曜大戰仿佛在玩他們!當世這么多派系都無法攻克的難關,憑借穿越不久的他們,有生之年怎么可能實現? 除非......秘境肯定佛的身亡,甚至不能受他們cao控。 殷羨搖搖頭,不能去想這種無法控制的可能性,把它拋出腦子。 就在這個時候,堂上響起玉牌聲,急促的嘀聲,登時打斷議論。眾人不悅地望了過去,密會封閉通訊是常識。 涌泉城副城主沒有表示歉意,掏出玉牌的動作可說是慌亂,似乎是緊急訊息,甚至等不到打開隔絕陣出去,會席便接聽了。 玉牌對面爆出驚慌的年輕男聲,【二叔!我爹......他瘋了!】 說話者是涌泉城少主方如玉,他口中的爹乃是城主方開午。涌泉城是人口千萬的修真大城,天陣宗一家獨大,把持政務數萬年,一手扶持數十代城主。 五千年前,佛門入駐涌泉城,建立分寺,吸引大半城民,聲勢威嚴早已蓋過天陣宗。近些時日,分寺換了個強硬的住持,處處質疑城主的政策,點點駁斥建議。 眾人隱晦傳遞眼神,不乏看好戲的好事者。 副城主急問道,【瘋了?我出門時大哥還好好的,怎么會突然瘋了?你說清楚!】 【就是突然瘋了!一個時辰前,天雷劈進天陣宗,門內幾十萬修士,一彈指間全死了!不剩一道氣息!爹前去查探究竟,進門沒多久,就像走后入魔一樣亂吼亂叫。一同前去的長老們也是如此,瘋了沒多久全死了!】 少年似乎很難解釋清楚,東一棒西一槌,饒是如此,眾人大概聽明白了。 “天陣宗可是頂級大宗,掌門臻至煉墟期,怎會突然暴斃?” “該不會又有魔頭出世吧?能瞬間抹殺天陣宗,實力不容小覷,該不會連累我們吧?” “要不要聯系佛門出手?” ...... 【大哥怎么走火入魔?】 【不知道!我沒跟進去!現在天陣宗山門附近鬧起來了,所有人,無論修士凡人全都像是走火入魔!】 【凡人怎會走火入魔?】 【不知道 !天陣宗傳出騰騰黑氣,接觸的人全瘋了!】 “黑氣?“會不會是蠱?或某種毒藥,令人瞬間走火入魔?”眾人又議論開來。 在座眾人圍繞黑氣真相喋喋不休,殷羨有種腦袋被狠擊的恍惚感。 副城主道,【大哥現在如何?】 【爹沖入佛門分寺,一劍屠了住持,大燒寺院,痛罵佛門。方丈和其他僧人正在勸阻?!?/br> 副城主聽完,差點跌下凳去。 其他人心中大為震撼,沒想到涌泉城主竟然撕破臉,這下他們麻煩了。 殷羨走了過去,直接奪過令牌捏在手里,命令道,【打開留影球通訊,讓我看看那邊的情況?!?/br> 【你是誰?】 副城主感恩地望著殷羨,催促道,【阿玉,快些,申屠少主會幫我們?!?/br> 玉牌對面靜了片刻,接著上方出現一面方方正正的浮影,黑白點狀隱現不久,對面的情形展現出來。 慘叫聲和癲笑聲不絕于耳,遠的,近的,匯在一起。 恢弘的廟宇斷了半邊,深入溝壑的巨痕昭昭顯示方城主的劍勢,門匾上方僅存一半的身子還披著佛門住持的袈裟。 眾人見狀,無不驚訝嘶聲。做得如此絕,涌泉城和佛門怕是再無回旋的余地。 畫面一轉,方城主立于廣場中央,披頭散發,眼神通紅,臉上的神情變化極快。 僧眾團團圍住他,方丈上前試圖勸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今日貧僧念在情有可原,可降罪從輕?!?/br> “老子信你個禿驢就有鬼了,嘴里說得好聽,每次都暗地里坑人!” 方城主言行粗魯,口不擇言,儼然沒了一城之主的風范。在場眾人能理解并默默同意他的話,卻不會這般當眾說出。 方城主又揮一劍。方丈微側避開,侵身上前,雙指并攏,點向丹田。不料方城主突然運氣,丹田溢出黑氣,攻向方丈。 方丈一甩揮開。旁邊的小僧沒這么幸運,被黑氣纏上,轉瞬變成方城主那般。 如此一來,黑氣如何使人走火入魔,在場眾人親眼看見了。 “那是什么?某種蠱嗎?要不要問問御獸宗?” “看起來更像毒藥,聯系一下藥門吧?!?/br> ...... 玉牌對面傳來少年的哀求聲。副城主低頭懇求道:“少主,求您出手救助涌泉城,從此以后,涌泉城甘愿歸附申屠家族?!?/br> “我明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