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節
“天道顯跡!請天顯跡!” 風起于青萍之末,旋于大火之間,摶扶搖而上,直達天際,風消霧散,滿天全黑,如黑洞般要吞噬大地。 唯火光一點,照亮眾人。 雷聲隱隱。 蠻族人聽此,喊得愈發興奮,舞得愈發賣力,借此娛神。 奴隸們驚在原地,惶惶不安,不少人自責是否有罪。就在此時,滿臉疤痕的女奴隸又沖了出來,仰天質問。 “世上真有天道?你有本事現個身看看!” 雷聲愈響。 “天若有眼,怎沒看見天地不公、生靈涂炭、百姓哀鳴?你是不是有眼無珠!” 天際閃現雷光,轉瞬便逝。 蠻族人立時停下,叱責女奴隸。長老呵斥一聲,催促起舞。 女奴隸被男孩按在地上,依舊昂頭望天,破口大罵,“畜生!天道又是個什么東西!孔氏一族憑什么淪落至此,哪點不敬天道!” 天上陡現一抹金光,帶著萬重威壓直直墜下,眼見就要劈開篝火,臨時轉了個彎直向女奴隸。 驚天一聲震響,女奴隸神魂俱滅,一身靈氣流于天地之間,地面轉瞬生出一灘綠草。 奴隸們瑟瑟發抖,不住跪地拜天,生怕下一道雷劈在自己身上。 蠻族越舞越起勁。長老一招一式,全力以赴,好似要揮盡丹田最后一縷靈氣。 又一道天雷,劈向蠻族男孩。他欣喜仰頭,張臂擁抱。金雷如溫柔的雨水流過面龐,庇佑于他。 百道天雷同時降下,緊緊環住高臺。 長老匍匐在地,額頭緊貼地面,張手去接。天雷如雨簾淅淅瀝瀝濺在他身上,轉瞬恢復靈氣,更上一重樓。 和光靜靜看著,不理解,無法理解,不敢理解,甚至不敢妄自推測。 自古以來認定的天道體系,頃刻之間分崩離析。思索到最后,只敢得出這么個淺薄又無知的結論——秘境的天道不同于坤輿界的天道 長老和蠻族費盡心力舉辦宴會,娛天供天。天道的恩寵大多落在一旁靜觀的尸棄佛身上。 一舞將盡,天雷倏地兇猛,一下劈碎頭顱拐杖,灼傷長老的手心。 蠻族人愣在原地,臉上浮現驚恐的情緒,竊竊私語道,“以前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我們做了不對的事情嗎?”“不可能,我們一直遵循天道的規矩?!?..... 長老安撫道:“天道無常,沒什么大不了。只要我們這樣尊天,天道肯定會一直保佑我族?!?/br> 尸棄佛抬起手指,指尖落下一道小雷,燒出熱汽。 和光問道:“怎么了?” 他遠望西方,緊鎖眉頭,“她生氣了?!?/br> 視線落處,天降巨雷。 第488章 488轉折點 ◎憑什么你們是順應天命,我是逆天而行◎ 涌泉城逍遙數年的邪修終于繩之以法,結果竟是天陣宗掌門棄徒江負塵。 天陣宗作為正道魁首,勢必要給公眾一個交代,決定公開處刑兇手,不僅是門內弟子,外來修士皆可入門觀刑。 刑場位于天陣宗中央,也是囊括整個宗門的大陣陣點所在。 處刑當日,下起蒙蒙細雨,絲毫沒有減少修士圍觀的熱情,除了閉死關的弟子,整個天陣宗都到了。 畢竟行刑對象是江負塵,那個天資卓絕到一入門就讓所有人望塵莫及的江負塵。 “......偷學禁術,岔入外道,吸盡同門修為,化為己用,違反門規,觸犯三戒,罔顧人倫,不尊天道......” 執法堂主的話鏗鏘有力,透過靈力傳入眾人耳中,字字句句卻因雨聲而有些失真。 江負塵跪在刑場,雙手緊縛吊高,幾乎要把他拉起來,地面的陣法又死死釘住雙腿,上下兩股力量好似想把他就此扯斷。 十丈高的臺柱之上,懸著一座劚玉如泥的巨斧,鋒利的寒光直直斷在脖頸。 冷雨披在身上,滲進縱橫交錯的鞭痕,從還沒愈合的口子鉆進去,挖出汩汩鮮血,仿佛蓋了條浸滿鹽水的毛毯。 雨水很冷,傷口很冷,判詞很冷,都不及射在身上的一道道視線冷。 “你可知罪?” 執法堂主冷眼盯住他,因為他殺人多年令執法堂顏面無存。長老弟子的眼神有如淬毒的利箭,恨不得跳過判決直接行刑,因為他們是受害人的師兄弟。人山人海的同門弟子毫不掩飾滿臉的幸災樂禍,因為這是人性。 所有人都喜歡天之驕子跌落泥潭的戲碼,爭先恐后踩上一腳,共同把這出戲推上高潮。 江負塵忍不住笑了,高聲道:“弟子不知?!?/br> “你!” 滿座嘩然,執法堂主待要出口,朗朗玄聲自高臺傳下,眾人立即息聲。 “江負塵,你本是前途無量的親傳弟子,今日之事乃是咎由自取。還不認罪,償還今世罪孽,來世再修成人?!?/br> 天陣宗宗主,昔日的嫡親師父,還是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態,正義凜然地教訓他。 大師姐靜靜站在師父座旁,自始至終沒看他一眼。 “來世再修談何容易,我已經再修......”江負塵頹然垂頭,話音低若自言自語,心中卻是千不甘萬不愿。 羽翼扇動,腦海閃過形似烏鴉般的黑影,意識深處的聲音又開始蠱惑他。 【他們都是一伙的,沒有人在意你,我幫你殺光他們?!?/br> 這個宛如心魔般的存在,出現于菩提佛回歸那天,近日來不斷誘惑他,使他越陷越深,急性妄為,以至于被抓。不論他怎么靜心沉氣,也沒法驅逐對方。 【只要你把身體交給我!】 【閉嘴!】 “事到如今,弟子還想問一句,但請掌門解惑?!?/br> “你說?!?/br> “報仇雪恨,算犯罪嗎?” “宗門規定,弟子之間不可擅起紛爭,一切交由執法堂主持公道?!?/br> “若是執法堂偏袒他人?” “眾目睽睽,有什么委屈,你盡可以說?!?/br> 江負塵握緊拳頭,咬牙道:“徒兒靈骨被剔,百年修為前功盡棄,在師父口中,就值委屈二字?” 長老徒弟踏步上前,破口大罵道:“師兄死了,當年的證人都不在了,你想說什么當然由得你說!” 受害人的師兄弟紛紛附和。 執法堂主揚鞭一抽,又給他嘴角加上一道,“休得污蔑死者!” 江負塵舔舐血液,笑道:“弟子什么都沒說,諸位就急不可耐狡辯了?!?/br> 又是一道,抽得神魂顫抖,脊背挺得愈直。 執法堂主斥道:“人證物證俱在,沒得抵賴,江負塵你逆天而行,連破貪嗔癡三戒......” “我犯三戒?最初破戒的不是你們嗎!”江負塵掃過在場諸人,一字一字,浸透百年的冤屈和恨意。 “你們不滿自己的粗劣資質,視入門便成掌門親傳的我為頭等大敵,此乃貪戒。你們嫉妒我修行神速,多次誹謗栽贓,試煉秘境加害于我,又犯嗔戒。忿怒怨恨越積越深,不知悔改,終成執念,最后密謀剔我靈骨,斷送百年道途!” “貪嗔癡三戒俱全,該遭天譴的明明是你們?!?/br> “你......你!“執法堂主氣得胸膛起伏,想要駁斥又無話可說,只能一鞭鞭抽在身上。 江負塵頂著鞭風血雨起身,一口氣吐出多年的冤屈和悲憤。 “執法堂不為我做主,我便自己做主。他們的刑罰死狀,不過罪有應得。那些斑駁雜亂的靈氣,還不及我當初吐出的穢氣,能夠成為我的一部分,他們該感激涕零!” “孽障!”掌門輕飄飄二字,又把他壓倒在地。 江負塵猶抱一絲希望,“師父,當年他們如何顛倒黑白,如今你都清楚了!還不肯為我做主?” “本座早已把你逐出師門,妄稱師父二字。當年的事件,早已了結,今日只為處理邪修江負塵?!闭崎T的話如冰雪沒有一點溫度,絲絲寒意沁入心底,撲滅希望的火星。 【我早就說了,他們都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虧你還把他當師父,說不定當年他知道真相,不過包庇對方,畢竟那些人是長老的親侄兒?!?/br> “就因他們是長老的侄兒,殺人放火也能逍遙法外?我是無依無靠的孤兒,哪怕修煉至死空有實力也只能被人隨意欺侮?”江負塵咬出滿嘴鮮血,瞪得雙眼通紅。 【他們不會搭理,想要公道,得先把他們打趴在地,只有我能幫你?!?/br> 執法堂主得到掌門授意,繼續公布江負塵的罪行,“罪人逆天而行,可認罪?” “我不服!我不認!”江負塵直直注視殿上,“掌門敢不敢回一句,修真到底是順應天命還是逆天而行?” 佛門尊崇天道,天陣宗自言天道降法,哪怕整個修仙界的弟子都在私下鼓吹逆天而行。 掌門只有一個答案。 “既然是順應天命,根骨高低決定道途長短,資質不堪之輩沒有修道的資格,硬要修行也不過浪費靈氣。弟子天資絕人,他日必定叱咤風云。他們靠家族蔭庇擅自修行,已是逆天而行,斷我道途,更是天理難容。弟子以一己之力重修根基,得天道庇佑,吸盡他們,實乃天助我也!” 驚天之言一出,在場眾人瞠目結舌,更有甚者思索入迷以至心神晃動,隱隱有走火入魔之兆。 “執迷不悟!” 掌門拍而怒起,“孽障執念太深,全然失去理智,不必多言,立刻行刑!” 執法堂主慌忙收起判詞,命令手下啟陣。 【時機到了,天陣宗駐地乃是個散靈大陣,你腳下是陣點所在,借由處刑陣的靈氣,加上體內積存的靈氣,立反大陣,吸盡全部靈氣,不成問題?!?/br> 識海深處的聲音略顯急促,【暫時把身體交給我,我幫你吸干他們,再逃出去?!?/br> 江負塵死死盯住殿上,開口召喚天道誓,“天道在上,掌門敢不敢回我,當年你究竟清不清楚真相!” 他偏頭望向首座一旁,紅衣身影滲進眼底的剎那,神情不覺間溫柔了,“大師姐呢?” 掌門首徒嘴唇翕動,待要開口,又被掌門的視線按了回去。 江負塵緊逼不舍,“大師姐不清楚嗎?那時你不是來救師弟了嗎?你不是打跑他們了嗎?為什么不告訴師父?你為什么不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