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
就在這個時候,喉嚨猛地一松,它睜大眼睛,登時大喘氣。 眼前的雙手像慢動作一般,一寸寸逼近,方才的窒息感重新涌上心頭,它立即不假思索地答道:“六波!還有六波?!睘榱俗尨鸢嘎犉饋砀尚?,它保證道:“真的!我看到了!” 呵,陰森的笑容在耳畔回蕩。 魚臉想看清楚身后那家伙的臉,還沒能轉頭,它和四個同伴就被蛇族帶到深海下方的大巖石上,綁了起來,嘴巴也被死死堵住。 旁邊,還有百來只海族團團擠在一起,都是從前線戰場逃過來的。它們逃出了戰爭,卻沒能逃離蛇族的手掌心。 魚臉搞不懂,就算蛇族站在了萬佛宗那一邊,就算蛇族從滄溟海后方攻擊海族,蛇族怎么會知道山脊背后的暗道?這條暗道不算隱秘,但是卻只有身居海下多年的它們才知道啊。 蛇族怎么知道它們會從那兒逃過來? 這條山脊的暗道距離前線戰場最近,除非海族想在蛟族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地逃離戰場,不然它們只能經由山脊離開。 大仗一打響,蛇族便沿線埋伏在山脊后方,盯緊了所有的暗道口,一旦海族冒出頭來,立即拿下。來一只拿一只,來一群拿一群。 逃來的海族大多實力不濟,蛇族幾乎不費功夫,就都拿下了。 左鷙率幾名手下守在魚臉出來的暗道口,果不其然,魚臉沒說謊,又來了六波。蛇族團團拿下,壓在了山脊下方的大巖石上。 差事容易得難以置信,蛇族放松下來之后,變得漫不經心起來,四處打量周圍的環境。 高聳陡峭的海底山脈,各種沒見識過的海草裙帶,泛著星星微光的珊瑚礁,長相古怪新奇的海洋生物...... 下海前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對滄溟海的好奇和興趣。這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景象和生物,在蛇族們心底泛起層層漣漪,勾引著它們伸出了手。 一只蛇摸了摸巖壁的苔蘚,似乎是還嫌不夠一般,伸出尾巴尖蹭了蹭,被底下冰涼滑嫩的觸感弄得欲罷不能。一只蛇看中了巖壁的珊瑚,勾起手指撩撥起來,把微光弄得一明一滅。 偶爾游過的海底生物都沒能逃過它們的魔掌。 與十萬大山截然不同的滄溟海,人族和妖族尚未觸及到的秘境,撕開危機起伏的一幕,底下的真實又是如此美妙絕倫。 左鷙的心也動了動,他強忍住探索的欲望,僅僅環視四周 深海的黑暗對蛇族的視線毫無作用,身體也漸漸適應肆意流淌的海水,不過一會兒,它們也能像海族一般靈活游動。 這次任務出乎意料的簡單,左鷙的心也忍不住雀躍起來,勝利凱旋的畫面開始在腦海里一頁頁翻過,這片廣袤深邃的大海將會成為它們的領地。 就在眾蛇暗自欣喜之時,一聲不合時宜卻異常中肯的話語響起。 “滄溟??蓻]你們想象得那么簡單,小心為上?!?/br> 漫不經心的蛇族們咳了咳,偷偷瞥了一眼說話之人,面上毫不掩飾晦氣的神色,然而它們還是收回撩撥的手,又把心思重新放在暗道上。 左鷙心中警醒,又收了心,偏頭看去,說話之人緩緩從黑暗中顯露。 一片漆黑,純白的僧袍十分打眼,卻不似萬佛宗弟子那般端正的穿著,松松垮垮地袒露大半個胸膛,脖頸上戴著一串翠色的翎羽,垂在鎖骨的黑發間夾著一縷挑染的青色。 咋看去,像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妖僧。 這妖僧叫九鏑,是西瓜堂主介紹來的,似乎不是萬佛宗的弟子。 左鷙派人查過,妖僧是鬼樊樓的邪修,平日駐扎在城西的萬佛來朝寺,在鬼樊樓意外得很有聲望。 原定的戰術是前后夾擊海族,萬佛宗和龍族在前,蛇族在后。從后方攻擊是蛇族的任務,左鷙本不想多添一陌生人,然西瓜堂主堅稱妖僧有用,左鷙才勉強同意帶上他。 大仗打到現在,妖僧一直靜靜待在一旁,唯一的用處也是方才出聲提醒了。 在左鷙眼里,邪修就像是被逐出族群的妖族一樣,生性丑陋見不得光,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妖僧今日會來此,怕是收了萬佛宗不少錢,故而它沒把他看在眼里。 左鷙斂下面上的輕視,裝作不經意問道:“西瓜堂主說你來幫我的,但你一直袖手藏在一旁,要如何幫忙?” 妖僧臉上沒有一絲被冒犯的怒意,動了動手指,笑道:“你們能解決的事情,不用勞煩我,你們解決不了,便是我出手的時候?!?/br> 左鷙瞇起眼睛,心里泛上邪火,這家伙好大的口氣。 旁邊幾只蛇族也瞪著他,蛇信子不停地往外吐,看起來想給他點教訓。 就在這個時候,下方的大巖石處突然傳來尖利的喧鬧聲。 為了防止海族出聲求救,蛇族特意堵住了它們的嘴巴,這個喧鬧聲到底是哪來的?看守的蛇族也不會無緣無故鬧出動靜啊。 幾只蛇族無暇顧及妖僧,扭頭朝下面游去。左鷙對留守的蛇族簡單交代幾句后,也立即下潛,令他疑惑的是妖僧也動了起來。 下方,鬧出動靜的不是被抓起來的海族們,居然是看守的蛇族。 看守的蛇族環顧四周,不住地叫道:“是誰?快出來!哪個藏頭露尾的家伙!” 左鷙皺緊眉頭,剛想命令蛇族住嘴,就聽到了那聲音。聲音先從左方遙遠的地方徐徐傳來,又迅速奔到了側后方。它扭頭望去,無人,聲音登時停住了。 怎么回事? 所有聽到聲音的蛇族握緊武器,每人看好一個方向,做好戰斗準備。 一盞茶的時間,山脊罩下來的黑影沒有一點變化,只聽得聲音斷斷續續的,一會兒遠一會兒近,一會兒從左邊,一會兒從右邊,毫無定數。 如若隱藏之人真能在這么多雙眼睛下進進出出,想必實力了得,為何不直接攻來,還要遮遮掩掩? 左鷙想不通,在場的蛇族也苦苦思索,抓不住一點頭緒。 九鏑沒有探查聲音傳來的方向,他掃視著被捆住的百來個海族,似乎在尋找什么。這時,他的眼神落在了從最前線逃回來的魚臉身上。 “你在做甚!” 魚臉渾身一抖,面露驚慌。 左鷙轉身望去,登時睜大眼睛,朝那魚臉撲去。 九鏑正對著魚臉,沒看到魚臉藏在身后的手,左鷙恰巧看見了。魚臉的雙手攥著一個灰色的東西,咋一眼會以為是普通的石子,但是那石子上伸出了尖銳的鉗子。 那玩意兒壓根不是什么石頭,而是某種未曾聽說的海底生物。 “快抓住它!” 左鷙出聲的時候,魚臉手上的繩子已經被鉗子磨破了。 左鷙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抬手往魚臉抓去。魚臉突然變起臉來,面部的rou塊怪異地擠壓扭曲。左鷙忍住心底的惡心,攻擊的速度不減。 “啊——” 魚臉冷不丁大叫一聲,扭頭往左邊看去,左下方的巖壁突然大亮。 左鷙也感受到了這片在黑暗中格格不入的光亮,它立即掃眼看過去,光亮照在巖壁上,除了光禿禿的巖壁,別無他物。 怎么回事? 左鷙心頭一震,又立即回頭看向魚臉。 魚臉的腦門上垂下一根觸手,觸手的尖端像個燈籠,發著刺眼的光芒,光芒匯聚成一束,直直照在左下方的巖壁。 這只魚臉,居然是燈籠魚! 左鷙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魚臉利用光亮,把自己的注意力引到別處。被區區一只燈籠魚戲弄,左鷙不禁怒火中燒,恨不得一把捏死魚臉。 然而,為時已晚。 魚臉已經逃到海族群中央,它冷笑一聲,大手一揮,往四面八方扔出幾十株海草,海草一落到地上,轟然爆炸。 不少海族在轟隆聲中被炸死了,卻也有不少海族在哀嚎聲中解開了繩子。 紛紛揚揚的碎沙里,幸運茍活下來的海族掙脫著四散逃離,魚臉也趁亂不知逃往了哪個方向。 突如其來的動亂打了蛇族一個措手不及,看守的蛇族不多,又被亂沙迷花眼,陣勢被打亂,生生讓十幾只海族逃了出去。 左鷙暗罵一聲,在紛亂的身影中搜尋著魚臉,借著那束光,終于讓它找到了。左鷙剛想追上去,下方的大巖石驟然動了起來。 轟隆——轟隆—— 仿佛像是地震一般,大巖石一會兒下沉,一會兒上升,動蕩個不停。 這下子,場面更亂了。 大巖石疾速上升,似乎是旋轉起來一般,蛇族們驚愕不已,紛紛往上游。 過了好一會兒,大巖石不動了,紛飛不定的碎沙也沉了下去,海域重新清澈起來。就在這清澈而幽暗的海水中,突然閃出兩只巨大的白燈籠,有三人那么大。 眾人不知發生何事,都怔住了。 撲靈、撲靈。 兩只白燈籠同時一明一滅,像是一雙大眼睛,眨了好幾下。 咕嚕咕嚕,腦袋大的氣泡冒出來。 氣泡冒出來的兩個地方,比別的地方凹陷下去許多,似乎是兩個黑洞。對比著兩個黑洞與兩個白燈籠的位置,眾人臉色大變。 “啊這......有點像鼻孔啊?!?/br> “臥槽?這就是鼻孔!那兩個白燈籠是眼珠子!” “我的天,眼珠子有三個人這么大,這條魚究竟得有多大???” “合著咱們剛才不是站在巖石上,是站在這條魚身上?” “廢話,方才那魚臉轟炸了幾下,把這大家伙炸醒了?!?/br> 嘩啦嘩啦,海流的速度猛然加快,氣泡冒個不停,白燈籠越來越大,大家伙竟然往上沖了過來。眾人暗道不妙,被這大家伙弄幾下,場面不得更亂。 然而這條魚這么大,真不知該從何下手好。 眾人手足無措之際,一道綠光劃過,刷地一下,捅破了白燈籠。 鮮血迸射出來,大家伙長長地哀嚎起來,刺刺哧哧,rou塊擠壓破碎的聲音響個不停,綠光一直往下,貫穿了大家伙的身體。 大家伙長長的哀嚎聲還沒發完,砰地一下倒在海底,沒再動彈了。 那綠光又飛上來,是一串翎羽鏈子,靜靜的落在九鏑手心。 翎羽鏈子上還沾著紅血碎rou,九鏑就著滿天滿地的海水甩了甩,甩干凈之后也不嫌棄,重新系回脖子上。 塵埃落定,眾人紛紛回過神來,四處追捕逃脫的海族。其余守在暗道門口的蛇族也聚了過來,一起搜尋海族。 臨戰脫逃的海族本就實力差,逃也逃不了多遠,很快就被重新捉了回來。 唯獨造成動亂的始作俑者——魚臉,怎么找都找不到。 左鷙連續被魚臉玩弄了幾次,氣得臉色發青,蛇信子都縮不回去,它親自繞著暗道口出出進進,就是找不到魚臉。 山脊的暗道就這么幾個,哪怕是往內海逃,以魚臉的速度也逃不了多久,怎么會找不到呢? 蛇族本就是暗中埋伏海族,若讓魚臉逃脫,它把這消息一宣揚,蛇族就失去了先機。 左鷙知道,絕不能讓魚臉逃走。 它心一橫,對著其它蛇族吩咐道:“你們守住暗道,我再走遠點,去抓那家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