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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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淵站起身來,告退之前忽然問道。 “坐上東宮的位子,做著監國的大事。 本宮的一舉一動,都很難由心而發?!?/br> 白含章笑了一笑,并未轉過身來,繼續眺望寬廣的皇城。 “不過本宮自從當上太子以后,就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紀九郎,你可知是什么?” 紀淵眉鋒挑起,心念百轉千回,閃過各種豪言壯語。 比如什么“犯我大景,雖遠必誅”、“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為景朝”。 但最后還是保持沉默,并未應聲作答。 “帝王也好,將相也罷,都處于人道皇朝之下。 既然如此,那就要懂得何為‘人’,何為‘道’。 古往今來,沒有萬世不易之功業,但有萬古不滅之薪火。 自太古神魔,再到上古正宗,多少部古史更迭。 萬古歲月流轉,人族始終繁衍不息,薪火相傳。 正所謂,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天意自我民意。 失民意,就失天意,失民聽,就失天聽。 長此以往,皇朝崩塌,又要進入興衰輪轉。 所以,本宮覺得,維系皇朝之法,在于人道昌盛,定規立矩。 觸犯國法,那就該罰。 一家哭好過一路哭,百官哭好過百姓哭。 唯有國公縞素,才能償還那七八十戶人家披麻戴孝,痛失至親之苦?!?/br> 白含章仰頭望天,神色當中,竟有幾分稚子的純真之氣。 蟠龍袍獵獵震蕩,似有無形氣機飛快流動,帶起驚風。 “殿下,高見?!?/br> 紀淵眸光微動,略微拱手,緩緩退出暖閣。 命格、氣數的壓制之下,使他分不清白含章所言。 究竟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假意。 但平心而論,這位儲君地位難以撼動的東宮太子。 確實與兩世所見的權貴人物,有些不太一樣。 “論跡不論心,無論怎么想、怎么看,白含章他都算做了一樁好事?!?/br> 紀淵懷揣著半部煉字訣,以及一卷圣旨,在藍袍宦官的引路下,施施然走出皇城。 此時,日頭偏斜,已近黃昏。 仿佛碎金的層層天光,落在紀淵的眼中,像是多了一份濃郁血色。 “去國公府?!?/br> 他坐進等候的馬車,輕聲道。 “天色漸暗,正好為京城添點熱鬧?!?/br> …… …… 公侯坊,涼國公府。 “啪”的一聲,價值幾百兩銀子的官窯天青釉碗,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楊榷一只手屈起,撐在桌上,一只手按住膝蓋,像是氣得不輕。 胸膛起伏,神色陰鷙道: “虧得父親這么信重趙無烈,交待他辦個差事,也能搞砸! 鷹揚衛大統領,十三太保之首?我呸!酒囊飯袋的廢物!” 相對而坐的楊娉兒柔柔一笑,手法嫻熟沖泡茶水,輕聲道: “二哥消消氣,你也知道,朝廷法度森嚴。 四境之上的大高手,要么在欽天監上的名冊榜單上,要么就是六部當中的翹楚人物。 各個都有名有姓,但凡有什么動作,多半瞞不過黑龍臺的眼線耳目。 趙大統領以防萬一,不僅派出六名換血三境的死士,另外還找了一個凝罡四境的斷命刀嚴盛。 又從威武衛中調撥了一批伏火雷,設置機關,埋伏陷阱。 這樣的刺殺手段,已經足夠縝密。 紀九郎他能逃過一劫,安然無恙……只能說一句命大?!?/br> 楊榷瞇起眸子,抬手端起guntang的茶水,冷笑道: “那泥腿子好不容易離了天京,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便給趙無烈錯失掉了。 現在還要咱們給他擦屁股,真是可氣! 也不知道父親怎么想的,竟然把鷹揚衛交給如此無能之輩! 倘若我提前得知,必定糾結江湖上的好手,設下天羅地網……” 楊娉兒笑而不語,并未出言反駁。 江湖勢力魚龍混雜,根本不好辨認。 甚至有許多都是朝廷放出的魚餌,專門用來釣滅圣盟的余孽。 刺殺北鎮撫司六品百戶,這等大事。 如果交給江湖人士,只怕還未埋伏完全,就被黑龍臺一網打盡了。 她也知道,自己這個二哥,向來是志大才疏,性情急躁,做事沒有靜氣。 再加上大哥出家為僧,遁入空門,使得偌大的國公府邸,沒有撐得起門面的頂梁柱。 若非如此,父親何至于收攏那么多義子,分而散之,把持衛軍。 “命硬!那個泥腿子的命太硬了!” 楊榷像是如鯁在喉,一口飲盡沸水也似的guntang茶水。 “不能動用軍中高手,也不好差使國公府客卿……江湖之中,可靠的勢力……” 楊娉兒瞥見二哥臉色陰晴不定,連忙勸道: “國公府家大業大,縱然現在解決不了紀九郎。 來日方長,咱們總能尋到機會,二哥何必急于一時?!?/br> 楊榷擺了擺手,不耐煩道: “若不做出些成績,父親只怕更加失望。 難道,涼國公府的大好家業,真的讓幾個干兒子搶去?” 他正思忖,想著前陣子收服的幾個江湖好手,卻見管家急匆匆跑進花廳,神色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