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鋪子是否一直在匿稅?” “嗯?”虞凝霜反應最快,也最大。 她猛扭頭看田忍冬, 那鋪子的賬確是田忍冬在管。 如若真有偷稅漏稅之舉, 那必然是她經手的。 田忍冬現在尷尬得很, 局促得很。 她聲如細蚊, “呃……稍微匿了一點,大伙兒、大伙兒不都是這么干的嘛?!?/br> 還真匿了??! 虞凝霜真是cao碎了心, 她馬上坐直身體, 鄭重與田忍冬說道。 “忍冬姐,稅是一定要繳的。要是想走得長遠, 就不可被這些蠅頭小利所牽絆?!?/br> “匿一文錢也是匿, 也是觸犯了國法的。從來沒有什么‘稍微匿了一點’的說法, 更沒有什么避稅的說法。該繳多少就是多少?!?/br> “你以后再這樣,我可不與你做生意了!” 見虞凝霜忍著疼痛,還要和她講這些道理, 田忍冬臊得臉上發燙, 手上無措地捏著膏藥罐子。 她慌忙保證, “我曉得、曉得了!以后絕不會再犯。你快別說了,心疼死我了?!?/br> 虞凝霜故意說得嚴厲一些, 一是讓田忍冬長記性,二是當成一招苦rou計,擔心嚴鑠會追究田忍冬的責任。 但他其實沒有,聽到田忍冬承認之后,便又埋頭到卷宗當中。 虞凝霜為了探他態度,搭話道:“還真虧你能看出來稅有問題啊?!?/br> 然后她就親眼見嚴鑠勾唇笑了笑,“查稅,霜娘?!?/br> 他的笑意冰冷又真實,“查稅,總是能查出問題的?!?/br> 虞凝霜也笑了起來。 還真是,千百年間都是一樣的道理。 又聽嚴鑠道,“這鋪子既然寫的是馬堅的名字,這罪名自然也是他的?!?/br> 虞凝霜笑意更甚。 幾人剛才也看過田家雜煎的房契店契,證明馬堅沒有說謊。 確實是田老爹親自帶著馬堅來改過了。 當時經辦書簿的記錄、雙方的畫押、新契的備份,一應俱全,一應合規合理。 如今,馬堅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鋪子但凡有什么問題,全算到他的頭上。 嚴鑠又問了田忍冬鋪子匿稅的具體情況,田忍冬不敢有隱瞞,倒豆子一樣盡數說了。 近幾個月匿得尤其狠,當時是馬堅特意授意田忍冬如此行事的。 田忍冬也是之后才發現,他是為了納小妾攢錢呢。 確實,那小妾鄭氏花錢大手大腳的,再加上她那個表弟…… “表弟?” 嚴鑠又抓住了重點,詢問之下,得知鄭氏的表弟這些時日來一直寄居在田家鋪子里。 他從上月開始寄住,于是嚴鑠又去翻了身丁稅冊,卻發現田家這個月只繳了馬堅一個男丁的稅。 “很好?!眹黎p再次提筆記錄,“家中另有男丁,卻隱而不報,以同居同籍之名匿稅?!?/br> 自虞凝霜懂事以來,家中就只有阿爹一個成年男丁,她自然沒弄懂這一種匿稅的saocao作。 見虞凝霜面露疑惑,嚴鑠給她解釋了一下。 簡單來說,就是馬堅和鄭氏表弟并不是一家人,而是分屬兩家的男丁,在繳稅時也應該分兩家繳。 本朝以這種“同居同籍”的方式匿稅的人絕不在少數,而且無論貧富貴賤,都各有其方法—— 窮苦人家是直接生了孩子不上報官府,以此減少需要繳納的稅款和承擔的徭役; 富貴人家的cao作則更為炸裂,更為無恥。 因為許多官員享有稅收減免的福利,可以蔭及同居親屬,將他們的稅也一并免去。 便有許多官員家族不分家、且收濟各路親戚,累世同居。 一大家子幾十上百口人,只因一人官職,便可皆蠲免課役。 不論馬堅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和鄭氏表弟同居,卻只繳了一份稅是事實。 除了匿商稅,他又有了匿身丁稅之罪。 眼看著嚴鑠將相關的卷宗標記留存,虞凝霜無辜地眨眨眼。 心想她本來就想告馬堅一個“斗殺傷人”的,怎么轉瞬之間,他就又多了兩個罪名? 而嚴鑠居然還沒有停止,他又問田忍冬,“令尊令堂是何時何地去世的?” 田忍冬:??? 虞凝霜:?。?! 虞凝霜一拍大腿,對呀! 如果馬堅是為了吃獨女絕戶,那他說不定真會加害于二老。 這一點上,虞凝霜還真是高看馬堅了,他沒那個心眼和魄力——田家二老之死,確實是和馬堅沒關系的。 據田忍冬所說,她娘是因為離鄉一路輾轉顛簸,加之抵京之后水土不服,所以在第二年便病逝了。 那時,他們一家還沒遇到馬堅呢。 至于田老爹,自幼有心疾,年長之后則更重。他是在某次外出采買時心疾突發,倒在街上溘然長逝。 田忍冬講完,就見對面這一對夫妻不約而同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田忍冬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他們不是要把爹娘的死都安到馬堅頭上罷?! 田忍冬大吃一驚,倒不是心疼馬堅,而是深深為這兩人思路之陡峭、行事之大膽、態度之狠絕而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