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他將聲音低下去,卻確保周圍人剛好能聽到。 “你這樣,誰知以后是不是也要拋夫棄子的……” “瞎說八道!” 他若只沖著自己來還好,可馬堅將戰火蔓延到虞凝霜身上,田忍冬聽不下去,厲聲喝斷他的話。 隨后,她深吸一口氣,用此生最斬釘截鐵的語氣宣告。 “馬堅!你聽清楚了,我要與你和離!” 周圍人齊齊瞪大眼睛,萬萬沒想到竟是這個走向。 一個女子,大庭廣眾之下要與她的夫婿和離,這、這…… 最對目前情況表示不可置信的,當然還是馬堅。 喉頭數句準備繼續中傷虞凝霜的話全部噎了回去,好半晌,在一片寂靜中他才找回聲音。 “和離?!”他破了防,也破了音。 “十幾年夫妻,你聽別人挑唆了幾句,就要和我和離?” “不是別人挑唆,是我終于看清了你!我真是瞎了眼才跟你這么些年!你就是一個吸血的孬貨!夾著尾巴裝好狗的惡狼!” 忽然被找上門來的驚懼、羞恥和不安此時已經全數消散,田忍冬完全恢復了平時潑辣性子,逮著馬堅就是不重樣的罵,水準極高,虞凝霜在一旁聽得過癮。 馬堅被罵得臉上開了染坊,青紅交加。 當眾被娘子和離,他的里子面子都已經稀碎,此時氣急了,當場答應下來。 “好!離就離!但是田六姐你還不知道呢罷?” 緩緩地,馬堅露出一個惡意的笑,“田家雜煎那間鋪子,地契房契早都改了我的名字,是你爹當年親自帶我去府衙改的!” 這一道晴天霹靂,直劈到田忍冬面門上,劈得她身子直晃。 “怎、怎么會……” “是真的。我騙你作甚,你大可去查?!?/br> 馬堅忽然覺得和離也沒什么不好。 家里鋪里的活兒沒人干了,那他可以再去納一個勤快的小妾嘛。 他的手藝又好,名聲又響,倒是她田六姐—— “你與我和離的話,可什么都落不下!” 馬堅所有的叫囂,田忍冬現在都聽不到了,如果不是虞凝霜扶著她,她已然跌到地上。 ……爹! 她在心里喊,宛如泣血,你竟然糊涂到這個地步! 田老爹把全部心血都用在維持店鋪,所以田家在這寸土寸金的汴京只買下了那個店鋪,這些年來住的院子都是租賃的。 如果鋪面真的在馬堅手里,那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看著被重擊到恍惚的田忍冬,馬堅氣焰更勝。 他見面攤居然掛著上書“田家雜煎”的幌子,便一個箭步上前,將其狠狠扯下。 “得你爹廚藝真傳的是我!你一個連灶王爺都沒拜過的女子,這名號你不能用!” 田忍冬仍是沒有反應,迷失在自己的思緒中。 眾姐妹中,她是最聽話,最有做菜天賦的那一個。與在故鄉早早嫁人的jiejie們不同,她甚至是唯一一個被父母帶來汴京的,在他們身邊時間最長。 即使知道爹一直想要一個兒子,即使知道他待女婿比待女兒還好…… 可那鋪子肯定是自己的,繼承家族名號的也一定是自己——這一點田忍冬從沒懷疑過。 她沒有想到,在爹去世十幾年后的今日,還會忽然被他的巴掌扇到,扇得她眼冒金星,面似土色。 “忍冬姐,忍冬姐?!庇菽宦暯右宦晢舅?,心中也是驚怒交加。 店鋪易主這事她也沒有想到,也覺得不可置信??墒聦嵣?,就是有這樣愚蒙而殘忍的父母,不知不覺間,就把自己的孩子逼到絕境。 田忍冬正如站在懸崖邊搖搖欲墜,虞凝霜只能盡自己所能拉住她。 不知過了多久,田忍冬才緩過神來,她驀地朝虞凝霜輕搖頭,然后掙開了她的攙扶。 一步、兩步,田忍冬靠著自己漸漸站穩,從懸崖邊,走回了這污濁又美好的人間。 她仰起頭,直視著馬堅,一字一頓。 “我、不、要、了!” 與親緣、與家族、與少時就有的夙愿、與過去尋尋覓覓的自己切割是如此痛苦,以致于田忍冬眼含熱淚,哽咽到幾乎不能成句。 但是長痛不如短痛。 她重復道:“田家雜煎的名號,我不要了?!?/br> 一個父親寧可傳給女婿,也不愿傳給她的名號。 一個用她血rou鑄成,卻不肯賦予她半分榮光的稱號。 一個已經被占用、被污染了這么多年的名號。 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呢? 她不要了。 第71章 被打了、馬堅暈了 皂衣的小書吏猛然停住腳步。 他使勁眨眨眼, 又抻頭定定看了看,才愣愣向身邊同伴尋求答案。 “那是……嚴大人?” 廊道間那疾馳的身影,也早就吸引了同伴的目光。 “……好像是?” 說完,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惑和驚訝。 那一道人影快得如同狂風卷積的落葉,衣擺則如激浪一樣混亂,奔逸絕塵,全無穩重風儀,完全不是嚴大人的作風啊。 可那的的確確是嚴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