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嗯? 虞凝霜歪頭, 不禁為這初次得見的嚴鑠的模樣而驚異,心想……好色氣。 然而她臉上的笑容清朗又無辜, 道, “無事, 都解決了?!?/br> “……解決了?”嚴鑠怔住。 官酒務那幫人咬上獵物就不松口,勢必要剜下一塊rou來,怎么這就解決了? “這位是虞掌柜家的罷?你還不知道吶?”米行掌柜湊上前來, 熱情地幫虞凝霜解釋起來。 她說得天花亂墜, 嚴鑠聽得一愣一愣。 “差不多就是這樣?!庇菽獰o奈笑笑, 手上一邊舀桂花凍,一邊朝角落桌椅偏偏頭。 “我現下不得空, 你要是想等,稍等我一下如何?” 虞凝霜開門未到半個時辰,官酒務就過來了。如今還有滿堂的食客嗷嗷待哺,實在抽不出空來。 而且他們可不是普通的食客。 他們,是親眼見證了虞凝霜的飲子成為宮中泛索的食客! 眼下真是各個與有榮焉、心潮澎湃,恨不得把這鋪子搬空了。 “虞娘子,這桌再加兩碗桂花凍!” “嘿嘿,咱也嘗嘗這太后娘娘欽定的飲子?!?/br> “你別說,我怎么感覺比從前更好喝了?!?/br> “掌柜的,我裝十份桂花凍帶走?!?/br> “什么?每人最多買兩份?那、那我剛才吃那份可不算啊,你剛才可沒說?!?/br> 虞凝霜和嚴鑠明明只隔著不到十步,卻像是隔著一個菜市場似的。 確實不是交談的好時機。 嚴鑠頷首,徑直走過去坐下。 他小心地整理衣冠,不時偷瞥虞凝霜一眼。 然后就見虞凝霜和姜闊說了幾句話,后者也慢悠悠走到這桌坐下。 嚴鑠微皺起眉。 他剛要開口,鋪門口一陣馬蹄激昂,然后謝輝沖了進來。 嚴鑠的眉頭緊擰起來。 “虞掌柜!”謝輝大喊,“發生什么事了!” 謝輝的聲音也極有辨識度,單靠一個音量取勝,嚇得虞凝霜端飲子的手都一哆嗦。 也是趕巧了,謝小侯爺這幾日正在城中各個軍巡捕鋪choucha,檢驗各樣器械養護的狀況。 徐力去軍巡捕鋪找人幫忙時,謝輝剛好查到那兒,這便縱馬而來。 然后現在,他也被虞凝霜趕著,坐到了角落那桌。 如果只有兩個人……不論是初次見面的姜闊,還是已有交情的謝輝,嚴鑠或許都不介意開口寒暄幾句。 但是,他們是三個人。 一種微妙的鼎立平衡,一個穩定的混沌狀態。 嚴鑠不想先開口。 他不想去問姜闊的身份,那只會顯得他對虞凝霜一無所知,讓謝輝看去笑話; 他也不想去問謝輝的來意,那也許顯得他小氣又幽怨,給姜闊落下把柄。 于是,他選擇沉默。 另兩個人也是這樣的。 誰也不想先開口。 鋪子里的食客越來越多,很快桌椅全都滿員。 唯有這一桌……說不出的詭異,像是從歡樂熱鬧的鋪子中切割出去,不屬于同一時空似的。 于是,又一位因為沒有座位想來拼桌的食客,默默停住了腳步。 他最后好奇地看了他們仨一眼,轉身離開,干脆站著把桂花凍吃了。 最先售罄的自然就是這酒釀桂花凍。然后是其他所有飲子……拜大伙兒這樣踴躍購買所賜,虞凝霜今日提前打烊。 把最后一個戀戀不舍的食客送出門外,落下門閂,虞凝霜長舒一口氣。 扭頭,就見那三個男人圍桌而坐,相顧無言。 各異的氣質,一致的安靜,看起來莫名好笑。 虞凝霜一走過來,三人視線皆隨她而動。只是嚴鑠冷,謝輝懵,于是還是最長袖善舞的姜闊搶了白。 “如今能有一樣吃食被泛索已經何其難得,虞掌柜直接送了兩樣,當真是令姜某敬佩不已?!?/br> 他長一雙討喜的圓眼,說出夸贊的話時尤其令人信服,而且這話并不是溢言虛美,而是真心實意的。 本朝太.祖剛打下江山那會兒,百廢待興,時隔好幾年才安頓下來,第一次欲舉辦圣節壽宴。 可是,這等宴請百官的盛大筵席,當時的光祿寺等有司仍是力有不逮。 所幸太.祖豪爽不拘小節,直接口諭允許去街市上采買現成食物,“隨其有以進”即可。 于是那一年的壽宴,前三盞酒配的食物都是街上買來的果子、糕餅、暴脯rou干等簡易食物。 這一場不太講究、卻熱熱鬧鬧的壽宴被鄭重載入史冊,為本朝帝王的壽宴打下了基礎。 所以之后的長春壽宴,都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前幾道食物都要從市井買來,應著太.祖那一句“以昭示儉之訓 ”(1)。 百年倥傯而過,這規矩到了當今陛下這兒,卻不再合用了。 陛下登基之時便是四海升平、國富民強的無雙盛世,再不用于倉促之間舉辦壽宴。 他又極重禮儀,性喜奢豪,宴席上向來是金樽玉盞、龍肝鳳髓。他深覺民間吃食與禮制不合,過于粗疏,遂不再采買用于壽宴。 不止是壽宴,平日里他也極少傳喚泛索,二十年間不過十來家耳,后妃皇嗣們自然亦以他為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