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客官吃碗燠rou拌面?” 入目的卻不是普通食客,而是衣裝統一的五六人,而且各個正顏厲色。 為首者抬眼看了看汴京冷飲鋪的匾額,和旁邊人說,“就是這兒了?!?/br> 田忍冬心里“咯噔一聲”,她趕緊調出個笑臉。 “各位這是……” 然而幾人并沒搭理她,為首那個冷冷睨她一眼,就率眾徑直進了冷飲鋪,高喊出聲。 “店家何在?” 郭阿婆沒見過這架勢有些被嚇到,放下要端去后廚的碗碟,貼著墻根站好。 而正在柜臺記賬的虞凝霜,聞聲整整襟袖,上前回應。她一眼看出,這幾人穿著小羊皮滾邊兒的皂黑官靴。 “小女是這鋪子掌柜。不知各位官爺有何貴干?” 為首者清了清嗓子,施施然起范兒。 “吾等乃官酒務中人?!?/br> “官酒務”是朝廷特設的機構,以其司掌酒類釀造、售賣和稅收。 可以說,但凡和酒沾邊兒,都歸他們管(1)。 為首說話的這一個是官酒務的專副官,有一副聽起來就被酒泡廢了的嗓子。 “吾等奉監酒官大人之令來巡查?!彼伦謺r輕時重,飄忽不定,還總破音。 “店家,有人告發你私自賣酒。你可知罪?” 虞凝霜千想萬算也沒預料到是這樣一句指控,她幾乎是愣了幾息才回話。 “官爺,小鋪雖賣的也是這湯湯水水,但都是冰飲子甜飲子,絕對沒有賣酒。飲子和酒水,我還區分不清嗎?” 何止是區分不區分得清的問題,虞凝霜敢不區分清楚嗎? 本朝人甚愛酒,酒業極其興旺,利潤豐厚到難以估計。 為了牢牢把持住酒利,朝廷對酒類的管控也極其嚴格。 酒曲的制造、釀酒的過程,乃至隨后賣酒的店鋪和地域都被嚴格規定—— 酒坊必須買官曲釀酒,以私曲釀酒則是大罪。 酒樓賣酒亦然。就連那些兜售一些便宜濁酒的小食肆、腳店,也是從大酒樓處正經拿到“分銷權”的,絕不是想賣就賣。 總結說來,那就是酒是酒,飲子是飲子,涇渭一般區分開來。 虞凝霜是開飲子鋪的,她不僅沒有釀酒的資格,甚至連售賣都絕不可以。 “小鋪沒有私自賣酒,還請明察?!?/br> “沒有私自賣酒?” 專副官哼笑,指著木牌菜單大聲念,“‘酒釀桂花凍’,這不是都寫著了?” 虞凝霜:??? 她道:“這酒釀是從官米酒坊買來,有人證,有票據,來路正當。加到飲子里做調味而已?!?/br> 專副官搖頭,“從沒聽過哪家飲子里加酒的。你這是投機取巧賣酒。行了,莫再狡辯,老實認罪?!?/br> 虞凝霜:…… 滿堂的食客也和虞凝霜一樣懵。 今日趕巧,吳徐兩位鋪兵大哥也在。吳二是個急性子,見了不平事當場站出來替虞凝霜說話,反而被專副官狠狠斥責“不許插言!” 專副官本也不算官職,而是未入流的吏,和鋪兵這樣的非正規兵丁半斤八兩。 奈何官酒務財大氣粗,所轄之事又和日常民生息息相關,說話都更有底氣。 吳二也不是個硬碰硬的傻子,趕緊讓徐力去軍巡捕鋪搖人,盡可能多叫兄弟們一起來撐場子。 徐力撒腿往外跑時,正見田忍冬在往左鄰右舍的商鋪報信,請他們來幫忙申辯。 不愧是開店經驗豐富之人,田忍冬這一招是見慣了市井百態、無數次與各路官差斗智斗勇之后,才能生出的急智。 因為如果虞凝霜真被安了個“私自賣酒”的罪名,那么鄰里算是“隱而不報”,是要連坐受罰的。 所以,虞凝霜今日境況與他們息息相關,是一定會來幫忙的。 東邊的咸菜鋪掌柜、西邊的絹花鋪掌柜,隔三差五也來冷飲鋪吃份飲子的米行掌柜……聽了田忍冬所言,無不深感離譜。 ??? 虞掌柜怎么忽然就攤上這么大的事兒? 想那虞掌柜貌美嘴甜,總笑盈盈地給他們送些飲子點心來;兼之手藝又好,冷飲鋪名聲愈響亮,甚至引的來這條街上的客官都比從前要多。 簡直是他們所有人的解語花和白月光,開心果和福壽星。 本朝對私販酒處罰非常嚴厲,籍沒家財都算是最輕的。要是再被判個移鄉、杖刑之類的重刑…… 掌柜們都不敢再想,算盤一扔、米袋一拋便紛紛快步趕來。 冷飲鋪門口已經圍了一圈兒看熱鬧的。 第一位掌柜撥開人群抵達戰場的時候,虞凝霜還在和那專副官對峙。 而讓他感到擔憂的是,因為那專副官咄咄逼人、似是完全認定虞凝霜私自販酒,虞凝霜竟正處于下風。 第64章 專副官、唇槍舌戰 虞凝霜覺得這專副官的態度很不對勁。 他目標明確, 言辭犀利,一擊即中“釀酒桂花凍”這一突破點之后便緊咬不放…… 如此做派,不禁讓虞凝霜覺得似曾相識。 僅僅兩天之內, 自家的兩間鋪子接連遭禍。 就算是個傻子也該看出幾分端倪,就算是個泥人也該燃起幾分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