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標準的富商裝扮。 說實話,這幅模樣,比起文四郎那刻意的清湯寡水、附庸風雅看起來還自然一些,虞凝霜也就用上最后一份耐心聽他說話。 襕衫郎君拿起一塊金雀樓的月餅。 “便如金雀樓這月餅,以栗子、柿餅為主,輔以花生、芝麻各種酥香炒物,吃一口便是金秋的豐收滋味。既然是中秋,只以‘秋’為題豈不已經足夠?” 虞凝很驚訝有人能問出這個問題。 因為四季中缺少一季,那么所有人都會關注那缺失的一季。 卻少有人能關注,為何最開始要以四季為題。 這就像是冰皮月餅以餡為皮的小小心理盲區,需要忽略惑人耳目的表象,跳出常規思維才能想到。 加之襕衫郎君的語氣中并無其他人那樣的調侃,以及暗藏的不屑和惡意,虞凝霜便愿意回答。 “金秋豐收,并非秋季一季之功。冬日藏種,春日播散,夏日耕作,缺一不可,所以才以四季為題?!?/br> 面對這些一餐萬錢的錦繡紈绔,虞凝霜心想她說得再真、再多,也只如對牛彈琴,因此只是簡單回答了一下。 他們生來,就是碩果滿枝的豐饒金秋。他們沒在春天爬過樹,只為一口桑葚的甜蜜;他們沒在夏天下過田,累得汗流浹背之后才知一碗稀綠豆湯、一碗粗茶有多美味。 他們的人生中甚至本來就沒有節衣縮食、時刻面臨凍餓之虞的冬季;更沒有經歷過在嚴寒中貯藏苗木和種子,將它們當孩子似的細心照看的提心吊膽。 少了這一季,想來對他們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沒想到襕衫郎君點點頭。 “虞掌柜說得有理,姜某受教。若是日后虞掌柜想出了代表冬日的月餅,還請知會姜某一聲?!?/br> 虞凝霜還未做反應,立時有人起哄,“姜小行頭莫不是想和虞掌柜合作?” 姜闊笑笑,只道,“未嘗不可?!?/br> “可明日就中秋了,這……有點遲了?!?/br> 這一位勸得還是委婉了些,這何止是“有點遲”??! 但姜闊笑意更深,就在虞凝霜以為他會說“那便等明年中秋”的時候,姜闊卻道,“又不是只有中秋才吃月餅?!?/br> 他含笑的晶亮目光落在那三個質樸的竹制九宮格食盒上,緩緩解釋。 “等虞掌柜在冬日里湊齊了這四季,正值年關,各家各戶都要采買大量糕餅自用和送人。此時只需將這月餅改個‘四季糕’之類的名字,便可再度上市?!?/br> 虞凝霜聽了,眼簾微掀,詫異地看他一眼。 不得不說,這人有點兒東西。 他都學會創造需求了。在一群只知道“不時不食”“順應天時”的古人之中,顯得不那么蹈規循矩。 確實,如果屆時人手充足,虞凝霜也想在過年時賣冰皮月餅。 冬日的氣溫使得大量制作和保存冰皮月餅成為可能,還能借著這第一大節的東風,聲勢更浩大些,價格更昂貴些。 對于還比較順眼的潛在合作者,虞凝霜的態度還是很親切溫暖的。 “承郎君謬贊。等冬季月餅做好,必然第一個送去貴府?!?/br> 隨著虞凝霜語音落,謝輝側目看看姜闊,默默氣得哼了一聲。 前三款明明是他第一個拿到的,憑什么這小子截胡了第四款? “那便先行謝過虞掌柜?!?/br> 姜闊拱手行禮,又很上道地自報了家門以示誠意。 “姜某單名一個‘闊’字,蒙諸位不棄叫一聲‘小行頭’是因為家父乃遇仙樓的掌柜,也是西市三十六樓的行頭。至于某本人,不過是幫著打理家中庶業的無名小卒,實在不值一提?!?/br> 呦嚯,虞凝霜結結實實吃了一驚,心想這一位還真是個人物。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城中大酒樓依東西劃分為兩大行團,分別是“西市三十六樓行”與“東四十團”,雙方分庭抗禮。 遇仙樓乃是西市翹楚,其掌柜則是行頭。 這行頭一職本不是世襲的,而是行內各家推選。 但是因為中選者一般都是行業龍頭,其家業自然是父子相承。所以父親卸任行頭后,兒子有極大可能補位。 比如這西市三十六行的行頭,至今已經在姜家傳了三代,若是日后姜闊再當選,那便是四代了。 “姜小行頭?!庇菽谐扇酥?,自然嘴甜跟著叫。 “您真是謙虛了。您目光如炬,識微見遠,怎么可能是無名小卒呢?” 聽起來是在夸姜闊,可實際上把自己也順道夸了。 虞凝霜緊接著又是幾句吹捧,姜闊也很給面子地吹了回來。 眾人看著這兩人其樂融融地商業互吹,心思各異。 文四郎已經要維持不住臉上習慣性的微笑了。 就像李牧之是好不容易將謝輝請來赴宴,文四郎身為西市三十六樓之一的掌柜,也是好不容易才將姜闊請來的。 沒想到是為他人做嫁衣。 在場的絕大部分是官家子,并非真心與文四郎交好。 追根究底,他們看他,和看虞凝霜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