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也難怪詩人不惜寫詩“雪不能甜橘小酸,若為有此蜜冰團”拉踩,將這一味金橘團夸得天上有地上無(1)。 虞凝霜還特意在這冰糖水里加了薄荷,看著金橘碧綠相映,聞著則有凈氣清風入脾肝。 嚴鑠一碗,她一碗。 虞凝霜自顧自喝了一口,心火被薄荷這位清涼君子澆了一澆,倒是冷靜了下來,重新思考。 看來嚴鑠娶她,是為母沖喜。 早在與楚大娘子有接觸之前,虞凝霜就從別的路徑知道她患病。為人子者,也不可能無端詛咒母親,是以嚴鑠此時并非騙她。 而因之前的斗智斗勇,她知悉嚴鑠并非貪戀美色之人,如今給出的這個理由倒也合理。 只是這樣想來,便有另一個問題浮出水面,虞凝霜口隨意動,直接問了出來。 “那又為何是我?” 不算這次,她與嚴鑠只見過兩面。 且只憑那兩面,他就該知她根本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妻子”。 不僅如此,虞凝霜還覺得,順從乖巧與她無緣,柔婉賢淑和她無關……這樣的自己,應該正是清冷自持的嚴鑠喜歡類型的反面。 她與這位嚴大人,是真真正正毫不投緣,相看兩厭。 所以她攢著怒氣,又不住好奇,想知道在自己的容貌和家世對他并無吸引力的情況下,對方為何要尋她來沖喜。 因此虞凝霜說這話時,語氣挑釁。似是想聽聽嚴鑠迫不得已東拉西扯幾句好聽的話,或是夸她貌美,或是給她編出幾個優點來。 然而,嚴鑠似是有備而來,只絮絮將嚴虞兩家給他們定的那半吊子婚約說了。 這實是虞凝霜第一次正式聽說此事,可個中細節,又與她之前在父母房外偷聽到的內容符合。 加之嚴鑠言之鑿鑿,“虞小娘子若是不信,盡可歸家詢問令堂?!?/br> 虞凝霜心下便信了七八分。 嚴鑠又道:“我為母親順心而娶親,自然要娶她合意的。虞小娘子與我的因緣,母親自是知曉,也容易應準。且我看虞小娘子孝順父母,友愛弟妹,宜室宜家,故來求娶?!?/br> 真得了嚴鑠這夸贊,虞凝霜怒火倒是更勝。 “嚴大人看人真準?!彼ばou不笑,“只是不知是何時‘看’的?” 怎么就知道她有弟有妹了?怎么就知道她家中情形了? 她現在是完全看清了嚴鑠舉動。 他急于找人成婚為母親沖喜,可又知自己被禁了子孫科舉,已絕非世人眼中乘龍快婿,娶不得官家小娘子,連稍殷實些的尋常人家也不會將他來青睞。 那再到哪里去篩品貌還不錯的小娘子呢? 嚴鑠便只能將和虞家那殘破的婚約做由頭說事。 不僅給自己所為正了名,也好讓楚大娘子以為這婚成的真心誠意、天定良緣,好實實在在歡喜起來。 所以他甚至不顧禮法,找來虞凝霜親自提親。 為的就是趁她父親在獄、母親臥床的危機之時,以權相逼,唬得伶仃的她做成此事。 陰險! 狡詐! 蔫兒壞到了家! 也不知那溫柔可親的楚大娘子,怎么生出這樣的兒子! 虞凝霜在心里將人罵了八百回,面上也不再收斂。 她拂袖起身。 只可惜因身著百姓穿來方便活動的窄袖衫子,連這般憤而抒情的恣意動作也沒個瀟灑結果,實在不如那些博帶廣袖的貴人做得漂亮有氣勢。 好在一襲半舊褶裙找回場子,裙擺將光束和煙霧盡數攪亂,又幫著虞凝霜將這縷縷微弱的反抗之風扇到嚴鑠臉上。 “您效仿老萊子娛母,我盼能如緹縈救父,本也算是江海同歸?!?/br> “然而,娶女嫁女,一應不同。一個滿屋團團紅,一個滿屋落落空?!?/br> “娶得新婦,令堂大人自是歡欣;可若家父家母知我將自己囫圇個兒賣了,只會在空屋里終身哀愁?!?/br> 虞凝霜站著,而嚴鑠仍跽于案后,于是第一次仰頭看她。 從這角度看去,她兩鬢的絨發逆著光清晰可見,稱得那因憤怒而染紅的臉頰,像是盈碧夏樹上一顆鮮桃??雌饋矸塾S嫩,完全可捉來吃了,但實際上在倔強地半熟不熟著,酸澀得很。 嚴鑠便如同被桃兒那柔軟卻引人刺癢的毛扎了嘴,一時語塞。 虞凝霜冷冷瞥他一眼,最后道:“我說是救父,卻又剜父之心,待做何解?” 說罷,她扭頭就走,剛走兩步,復猛回身,將自己那碗金橘團端起來,三兩勺呼嚕呼嚕吃盡了。 又在陳小豆震驚的眼神中,將嚴鑠還沒來得及吃的那碗一把薅過來,疾風吹雪一般迅速送入肚腹。 吃完,虞凝霜丟下一句“小攤做不起貴府的生意,以后莫再來了”,便悶頭朝門口走去。 識海里,久未上線的系統鳥悄俏播報。 【咳咳,那什么,打擾一下啊宿主?!?/br> 【恭喜您收集到6點冷漠值?!?/br> 【上次和嚴大人分開時他的冷漠值固定在8點,這回被您一罵又回升了?!?/br> 系統似是想拙劣地活躍活躍氣氛。 【還真和您說的那樣,挺有趣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