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南行(九)
卞城一夜,細雪和著熱淚,兩人相擁著迎來天明。 用過早膳后便即刻啟程,避寒是與時序的競走,非必要的耽擱當免則免,出了卞城,下一站是距卞城約叁日路程的闕谷,此城四周環山,中道時還經過了老長一段被巖石峽壁包圍的山路,云霧繚繞,靖翎幾次揭開車簾,看見的盡是蒙上白紗的山景。 因為入了山區,雖是向南,溫度卻陡然低了不少,這天的車程,靖翎始終捧著手爐,傍晚在驛站??繒r,山風呼嘯,即便棲身驛站之內,燒著炭盆,也還是覺著冷。 比她更需要注意保暖的鹿原,入夜后也按照醫囑,裹著簇絨睡袍,捏著手爐,坐在桌邊,藉著燈盞的火光,讀著京城來的信。 信是靖寰讓人送的,說是接到了闕谷以南兩城災報,谷南以及湖城兩地突降暴雨,讓鹿原小心擇路,莫要誤入災區,鹿原看完將信收入隨身行囊,接著用驛站房里備著的紙筆寫了封回信,拿給了候在門外的信使。 屋外有細雨,看來今晚定當濕寒,方才江倫給他用了艾灸,活血散寒,但陰雨的天氣加之山林高聳,鹿原還是感覺到身上幾處隱隱發酸。 左肩胛中過一箭,這箭若不是刺在骨頭上,大抵能要了他的命,右膝落馬時脫位過,右脛骨也受過一刀,這幾處雨天和寒天都難受,還有他的兩只手,長期用刀除了磨出繭子,也磨出會在此等天象時難耐的酸疼。 握緊了手爐,熱度能讓這蝕骨的酸減緩,他折回屋里,在炭盆旁落了座。 靖翎沒真的見過他舊傷發作時的狼狽,鹿原不是太想嚇著她,于是在暖和處坐了許久,想壓制這蠢蠢欲動的酸,卻在屋外的雨勢逐漸滂沱時,了悟了自己的徒勞。 靖翎這路上為了打發時間,讓女侍在卞城的集市挑了些碎布,打算給兩人的手爐縫幾個可以置換的布套,正好縫罷了一個,靖翎抬眼沒在屋里置了臥榻的這側看到鹿原的身影,便起身朝另一側去。 鹿原的背影在炭盆旁,歪斜的倚著坐椅的扶手,頹敗的感覺異常強烈,鹿原從來都是端正的,靖翎不禁走快了些,來到鹿原身邊。 感覺身側有人,鹿原緩慢的側了頭,這平平無奇的側首,他做的辛苦,rou眼可見的,靖翎看著他抿到發白的唇,當機立斷的往門邊去,讓候在屋外的侍衛去請江倫。 江倫隨后便到,帶著幾個侍衛,直接將鹿原移到了隔壁的江倫房里,那夜,靖翎一個人在榻上翻來覆去,驛站的薄墻,擋不住隔墻傳來的腳步聲,還有人們壓低的話音,獨獨沒聽見鹿原的聲音,靖翎忽地想起在永安殿,鹿原那并不流暢的琴音,心里一酸,淚便沁濕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