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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扶云直上九萬里在線閱讀 - 扶云直上九萬里 第53節

扶云直上九萬里 第53節

    高程的親娘是個非常感性的女人,受她影響,高程成了一位感性的少年。

    高程的父親是原先戍邊的軍人,而她母親是富貴人家豢養的胡姬,二人在一場宴上相識,一夜縱情??蓻]想到第二天裁軍令就下到了邊關,高程的父親被迫離開。

    沒能同高程的父親好好告別,一直是她母親的遺憾,她總是將此事掛在嘴邊,久而久之,也成了高程的憾事。

    高程怕和小甜菜只有幾日之緣,于是昨夜將她約了出來,打算對她直抒胸臆。

    正當他rou麻的告白之詞出口之際,那兩個黑衣人出現了。

    兩個孩子瘦小,躲在木桶后面沒被發現。

    “趙大人,我是不是做錯了...我不該害怕他們手里有刀,若我能再勇敢一點,也許就能救他們...”

    趙鳶理智道:“你若勇敢一點,不但不能救活他們,還會死于他們的刀下?!?/br>
    “趙大人,怎么會這樣...咱們來的路上還有說有笑,還說中了鄉貢,以后官場上見面要彼此手下留情呢...怎么會這樣...我還是不敢相信他們已經沒了?!?/br>
    趙鳶也不知道答案,她只能學著那些年長之人道:“人生無常,終有一天我們會習慣的?!?/br>
    高程道:“趙大人,咱們拜一拜他們吧?!?/br>
    趙鳶點頭:“好?!?/br>
    二人走出軍營,來到荒野里。四顧蒼茫,高程猶豫:“咱們也不能隨便拜,佛家將人死叫做上西天,是不是該朝著西邊拜?”

    趙鳶道:“朝著東邊拜吧。舉子的目的地在于長安,長安在東邊,日出也在東邊...愿他們來世生在長安?!?/br>
    她拂開衣擺,雙膝跪地,朝著東邊大拜三次。

    舉頭三尺有神明,愿世上每條性命都善始善終。

    “趙大人,明日秋試,我...”

    趙鳶生怕此時高程對明日的考試有了退縮之意,她抿了抿唇,道:“高程,往后的路是你自己的,我不能幫你走,所以,我不干涉你的選擇?!?/br>
    高程一雙碧眼睥睨長安的方向:“我有自信,一定能走到長安?!?/br>
    李憑云選中的人,不可能是平庸之輩。

    趙鳶感慨:“難怪他對你青眼有加?!?/br>
    “趙大人,你相信有朝一日我也能像李大人那樣扶搖直上,甚至...超越他么?”

    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夸高程一句有志氣,但趙鳶卻較真道:“你問錯人了,在我心中,李大人永遠比天更高?!?/br>
    那是她在最好的年紀中最喜歡之人,是她年少時的理想,任今后往來千萬人,誰都比不了他。

    “趙大人,你不相信,但是我相信我自己,總有一天,世人談起那個扶搖直上的狀元郎,是我高程,而不是李大人?!?/br>
    “你這小子,李大人待你不薄,你怎么凈想著超過他了...”

    后來的趙鳶東極長安,她回望在太和縣相識的每一個人,原來每個人都曾在話里暗示過自己的結局。

    她此行的目的是為了送舉子們參加秋試,就算太和縣只剩高程一名舉子,她依然要將他護送到底。

    六子帶著小甜菜回來,擔憂道:“趙大人,縱火之人的目的不單單是殺你,讓這么多無辜人陪葬,八成是想讓你成為害死太和縣舉子的罪魁禍首,變成人人喊打的庸官,你和高程都活著,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br>
    “這些混蛋?!壁w鳶痛斥。

    “趙大人,我有一計,可讓你跟高程平安進入肅州?!?/br>
    趙鳶靜靜看著六子。

    “既然他們的目的是你,那就由我扮作你,引開他們。我找兩個江湖兄弟在暗中保護你么,你帶著兩個孩子喬裝打扮一番,明天城門一開就進入州府,直接趕考?!?/br>
    “如今之計只能如此...六子,你多加小心?!?/br>
    “趙大人,我能從皇宮的埋伏中全身而退,會怕這兩個小嘍啰么?”

    高程見場景被撞,撓撓頭,“你們這樣都是為了我,搞得我壓力怪大?!?/br>
    趙鳶沉著道:“高程,既然你選擇了入仕這一條路,就當知道它從來不是一片坦途,而是巍峨高山。這一條路上,有鋪路的人,也有登頂之人。我沒有你和李大人治世的天資,只愿此生當個合格的鋪路人?!?/br>
    她從前也信勤能補拙,直到看到了李憑云、高程這些人,才發現在絕對的天資面前,那些奮力一無是處。

    可那又何妨?在她的理想里,仕途不是一個人的道路,而是一群人的道路。

    誰能讓大鄴成為更好的朝代,她就愿為之讓路。

    幾人依著六子的計劃行事,他們先趕路,于秋試當天的熹微趕到肅州城關附近的一處道觀前。

    道觀的住持年輕時,是和六子師父打對臺賣藝的武生,六子按江湖規矩叫對方一聲“師叔”。

    六子師叔準備了三件道袍,分別給趙鳶、高程、小甜菜。三人套上道袍,混入入城做法的道士之中。

    而六子則換上了趙鳶的衣物,裝扮成趙鳶,留在城外解決追殺趙鳶的人。

    進城的路上,高程感嘆:“我還想著六子兄這法子不靠譜呢,結果,他一穿上趙大人衣服,我都分不清誰是真的趙大人了!”

    六子師叔道:“江淮海這小子,天資有限,他個頭不高,塊頭小,當不了武生,只能扮演一些老弱病殘,誰曉得這小子把一門手藝學到了精,學到了無人匹敵,他師傅泉下有知,心里肯定樂開花了?!?/br>
    沒有良民會去干江湖賣藝的勾當,高程立馬意識到六子也是賤民出身。

    于是高程道:“看來賤民出身的人,普遍厲害些?!?/br>
    六子師叔道:“小子,聽我老人家一句話,人性只有善惡之分,沒有良賤之別,甭管是天皇老子,還是爛泥點子,最后的歸宿都是他娘的爛泥點子?!?/br>
    趙鳶在國子監讀書時,學堂有一些熱血的男弟子喜歡對江湖高談闊論。

    江湖的快意恩仇對權貴人家沒經過風浪的少年們有著致命的誘惑力,彼時他們常常提起一些江湖上的神秘組織,說只要他們出馬,沒有辦不到的事。

    趙鳶本不信邪,直到高程意氣風發從秋試考場出來,她才明白是自己孤陋寡聞,小瞧了江湖人脈的力量。

    她最初擔憂州府的衙役會為難太和縣的舉子,但負責組織舉子的衙役其母是道觀的忠實信徒,他看在六子師叔的面子上,不但輕易放行,還在考試途中給高程倒了茶水。

    考完試,六子師叔在道觀里請他們吃齋,“等這小子成功登科,你們太和縣可得記著我們觀的好處啊?!?/br>
    “一定一定”,趙鳶見勢借勢,“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br>
    六子師叔也是個爽朗之人,直言:“江湖之人哪有什么不情之請,能幫得上的忙一定幫?!?/br>
    “我要去涼州?!?/br>
    高程詫異道:“趙大人,涼州是晉王的地盤,你要去送死么?”

    趙鳶卻是心意已定:“他寧可錯殺十幾條人命,也要除掉我,就算是送死,我也要死的明白?!?/br>
    高程急了:“道道道長,我年紀小,人微言輕,你是長者,你勸勸她啊?!?/br>
    六子師叔看熱鬧不嫌事大:“這位大人看面相,是福大命大之人,我賭你不會有事?!?/br>
    高程道:“趙大人,你你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跟李大人交代?”

    “這是我的生死前程,不必跟別人交代?!?/br>
    這幫人你一句我一句,小甜菜看著他們,覺得自己也該說兩句才有存在感。她沒念過書,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于說出了一句合適的話——

    “有種!”

    ...

    涼州,建水亭,彎月如鉤。

    建水亭中,王儒人將周祿引見給晉王:“王爺,周主簿六年前進士及第后,一直在東都洛陽做二把手,他才干突出,前不久被調任去了京兆府?!?/br>
    晉王是個典型只看外表的人,而周祿是時下典型的士人代表:白面窄肩。

    晉王尋思道:“周主簿,你們文人是不是都不愛曬太陽?瞧你這皮膚白的跟豆腐花似的,比女人還嫩?!?/br>
    周祿大失所望——那個鼎鼎有名的武神晉王,女皇唯一忌憚的晉王,竟是個粗俗之輩。

    但為官之道,首先要會賠笑,周祿賠笑道:“王爺,下官家鄉洛州連年陰雨,一年見不到幾回太陽,于是就生成了現在這樣?!?/br>
    王儒人故作驚訝:“哦?周主簿竟是洛州出身,王爺,李憑云李縣丞似乎也是洛州出身?!?/br>
    周祿同王儒人這二廝早就串通好了臺詞,二人唱對臺戲一般,你一句說我一句。

    周祿道:“王先生,您一定是忙于辦學,不清楚縣里的情況,李憑云已不是太和縣丞了?!?/br>
    王儒人:“這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他犯了事?”

    周祿道:“不止犯事,犯的還是大事。說起來,我和李憑云緣分不淺,他親娘是個胡漢混血的女子,當年她賣身葬父,我祖母看她可憐,買下她做繡娘,但這女子,本身沒念過書,骨子里又留著胡人的陋習,不受教化,在府上四處勾搭。也就是我祖母疼愛她,祖母臨終前,還給她許了一門親事,把她托付給了一個船戶。李憑云便是在船上出生的,后來船戶出海,發生海難,人沒了,我父親念著主仆之誼,將他們母子接回了家,我也算和李憑云一塊兒長大,這廝自小就滿口謊話,小時候騙錢,長大了騙功名,我是一萬個沒想到,他竟然敢冒充良民參加科舉!”

    晉王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的翡翠扳指,“你們洛州舉辦鄉試,官府不核查舉子身份么?怎讓一個賤民混進了考場?”

    第49章 生死在天4

    周祿沒想到這晉王一個武夫,實際上邏輯縝密的很。

    他沒能提前料到晉王會直接質疑李憑云鄉試有貓膩,含糊其辭道:“這...各種內情,我也不知?!?/br>
    王儒人解釋道:“王爺,當務之急,不是追究李憑云是如何混過鄉試的,而是他如何混入殿試,在天子眼皮底下奪得狀元郎。洛州的官府是些酒囊飯袋,難道吏部的人也是些糊涂蟲么?春試一道審核,選官一道審核,任官又是另一道審核,李憑云不可能次次僥幸躲過,除非...”

    除非,連吏部也要聽命于他背后之人。

    人都會看錯人,但晉王是個嘴硬的人,他道:“就算他是那賊婆娘派來的如何?他在太和縣三年,對本王為首是從,論功勞,老王你也比不上他?!?/br>
    王儒人無故被數落,他憋著悶氣,耐心道:“王爺,陛下對咱們隴右,從來談不上放心,要不然也不會把趙太傅的女兒派來,我敢保證,趙太傅家的千金,絕不是陛下派來的第一個jian細?!?/br>
    話說道趙鳶,晉王喚來一個黑衣武衛:“人解決了嗎?”

    那武衛肯定道:“解決了,劉三兄弟倆一把火,直接燒了他們落腳的地方,一個人都沒逃出來?!?/br>
    夜如幕,一個宿衛疾行如風。

    他雙手捧著的,是一方卷軸。

    那卷軸被一塊黑布裹著,瞧不出真身,只能從宿衛謙卑的姿態中辨別出其價值不菲。

    天下有兩樣東西,不必張口,亦能五體投地。

    一是圣旨,二是讀書人的文章。

    這名宿衛大字不識一個,那些寫錦繡文章的文士在他心中擁有異常崇高的地位。

    “王爺!”宿衛捧著卷軸,一個俯沖,跪在晉王面前,“這是肅州梁參軍送來的急件,讓您一定親自過目?!?/br>
    梁參軍今任肅州參軍,田早河惹怒晉王被貶官以后,由他直接接受今年的秋試。

    晉王打開那卷軸,目光漸沉。王儒人看到肅王眸光的變化,探身道:“王爺,這看起來,怎么像是鄉試的試卷?!?/br>
    宿衛道:“梁參軍說,這份卷子的文才有狀元郎的氣魄,但肅州的鄉貢早就定了人選,他問...是否能多給一個名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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