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火葬場文里的深情竹馬 第111節
身處異國他鄉,周圍環繞著陌生的語言、景色與人群,裴驕難免孤獨不安,水土不服。他唯一熟悉的親人還不在身邊整日奔波忙碌在工作上。 一來二去,當時才十二歲的裴驕順理成章地走進了一條歧路,他開始吸毒了。 在這條充滿誘惑的路上,他終于間歇性地戰勝了深埋在內心深處的對小提琴的恐懼,更戰勝了對裴謹修的恐懼,重拾起了自己遺失的天賦與靈氣。 但與魔鬼做交易,總要付出比預想中的還要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摸索著小提琴的側板,裴驕深吸了口氣,心想:距離回到a國,只有一個周了。 第104章 早在裴見微回國之前, 他的團隊就已經在國內考察了近三個月了。 裴見微的團隊里總有六名分析師,在艾拉瓷器的項目上就聚集了其中三位。 經過數次分析討論會議,回國后的第三天, 裴見微決定在股價53a元的時候做空艾拉骨瓷。 為了更好地達成目的,裴見微及其團隊在網上發布了內容詳盡的分析報告書。報告書質疑艾拉骨瓷的實際財務情況,認為艾拉骨瓷的實際增長率比它公布的相差了足足六倍。 當天開盤后,如裴見微所愿, 艾拉骨瓷的股價一路從53跌到了42a元。 形式一片大好。 裴見微也愈加膽大和瘋狂,他使用了比原定計劃更高的杠桿, 照舊每天在國內外社交平臺上散播艾拉的利空消息,等待著艾拉的股價一點點地降到接近他心底的那個預估值。 兩天后, 盡管艾拉緊急出示了公告, 但并沒能挽回投資者危樓一般崩塌的信任, 艾拉瓷器還是一跌再跌, 甚至跌破了30a元。 朋友、顧客、投資伙伴……這些天里連續不斷地有人給裴見微發消息打電話, 或真心或假意地恭賀著他所取得的成績,夸張地稱贊著他又一次地創造了奇跡。 裴見微并不謙遜,對一切阿諛逢迎與過譽到接近于捧殺的褒獎都照單全收。 他并非不清楚那些人的言過其實, 心口不一, 甚至是別有用心。只不過裴見微更自信于自己的能力。他相信自己永遠都能保持清醒, 不會被外界或褒或貶的評價而影響理性思維,左右對時局的判斷。 股價跌到22a元時, 已有一部分人勸裴見微見好就收,這些人里除了公司內部的分析師,還有幾個把錢交給裴見微管理的富豪。 裴見微卻置若罔聞, 他為人固執,執拗地認為艾拉骨瓷的股票還遠遠沒跌到它的真實水平。 這是他一貫奉行的, 從未出過差錯的投資策略,更何況裴見微還有個壓軸的殺手锏沒用出來。他自認為已經看到了這條路光明而又璀璨的終點,當然不可能因為那么一兩個人的只言片語就半途而廢。 分析師受雇于裴見微,自然不會太激烈地跟他唱著反調。 看在裴見微前五年帶來的驚人的投資回報比上,他的那幾位富豪顧客最終也退讓了。顧客屈服于專業人士的威壓,屈服于自己膨脹的欲望與無止境的貪婪,心存僥幸地選擇支持裴見微的方案。 僅僅三天后,此刻還在恭維奉承裴見微的富豪顧客便態度驟變,甚至枉顧與裴見微多年的情誼,急言令色地要求撤出資金。 裴見微這一生鮮少后悔什么,但此后的一個周里,他每時每刻都處在悔恨交加的情緒里,恨不得穿越時空回到過去,改變那個愚蠢而又傲慢的決定。 他無數次夢到一個周前傲慢張揚的自己,在夢中,他好似靈魂出竅一般圍在夢中的那個自己的耳邊瘋狂吶喊,無數次夢到改變結局,醒來時卻都是空歡喜一場。 覆水難收,為時已晚,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困在四面夾擊的陷阱里,追悔莫及。 彼時艾拉骨瓷連跌三天,終于迎來了周末,股市休市。 為防意外,裴見微在這個時候讓人將他早就準備好的利空消息發布在了互聯網上。 那是裴見微最后的殺手锏,一則關于艾拉骨瓷創始人、現任董事長兼最大股東艾拉罹患漸凍癥的消息報道。 發現艾拉患病并不是個偶然,而是裴見微慣常做空的手段之一。早在他決定做空艾拉骨瓷時便雇人跟蹤起了艾拉,恰巧看到對方頻繁地出入醫院。 只要裴見微找準目標,他總會想方設法地挖掘出公司實際控制人不利于企業發展的特點。無論消息真實與否,他都會借此大做文章,利用人們普遍存在的風險規避性、投機性、恐慌情緒來滿足自己獲利的需求。 他不僅讓人著重強調了艾拉的病從發現到進展十分迅速,恐怕只剩下不到兩年的壽命,還虛構出了艾拉丈夫意欲拋棄病妻搶奪財產等婚變傳聞。 這個計劃歹毒而又殘忍,冷血自私到了極點,不擇手段地置人于死地。 其行可鄙,其心可誅,其人可滅。 消息發出去后果然引起了軒然大波,裴見微預計等周一再開市時,艾拉的股票還要再跌個20%。 誰承想,變故來得十分突然。 周日傍晚,禎河正式宣布并購艾拉骨瓷。 幾乎是一夜之間,局勢就徹底逆轉。周一剛一開盤,艾拉骨瓷的股價就反超裴見微做空之時,竟然達到了每股54a元的高價! 被當今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奢侈品集團并購,所有人都知道那意味著什么,理所應當的,艾拉骨瓷的股價也水漲船高,再沒人關心裴見微處心積慮發的那些利空消息。 除此之外,艾拉骨瓷的董事長艾拉也發布了辟謠聲明,稱她沒有得漸凍癥,身體一切健康,婚姻也不存在任何變故,一定會追究那些在背后捏造謊言蓄意造謠的人的法律責任。 電話紛沓而至,如同午夜兇鈴一般晝夜不停,幾乎快打爆了裴見微的手機。 來電的人不是借給裴見微股票的個人或者機構,就是裴見微的客戶們。前者要求裴見微歸還股票,后者要求撤資,而這兩個要求裴見微一個都辦不到。 這些債主都不是好惹的貨色,言辭狠厲而又極具威脅之意,如果裴見微還不上錢,等待他的將是比死亡更恐怖的未來。 如墜地獄般,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惡魔掐住了他的脖頸,緩慢卻也堅定地收緊著力度。 裴見微身體無比僵硬,臉色慘白一片,每呼吸一口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恐懼得渾身顫抖。 他完蛋了。 裴驕最終還是沒能在他原定的那天成功出國,他被裴見微給攔住了。 看著籠罩在裴見微身上揮之不去的恐慌與驚懼,裴驕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么都沒問。 顯而易見,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發生了。 那天看到突然回酒店的裴見微,裴驕委實嚇了一大跳。 從小到大,裴驕眼里的父親從來都是自信張揚的天之驕子,他從沒在裴見微身上見過如此慌亂無措,惶惶不安的表情,仿佛天要塌了一般,一副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的絕望感。 裴見微將幾部手機通通關機,躲在房間里閉門不出,裴驕給他送的飯他也不吃,只叫裴驕再多買點煙酒來。 趁著送煙送酒的空檔,裴驕打量著已經在房間里窩了一天一夜的父親,裴見微再也沒了曾幾何時的意氣奮發,頹唐萎靡,憔悴不堪,坐在一堆煙蒂和酒瓶里,身邊還有嘔吐后又干涸的穢物,氣味腐敗刺鼻。 怔怔地看著正在陰暗角落里腐爛發臭的裴見微,裴驕感覺自己的末日似乎也到了。 如此過了三天。 第四天一大清早,裴見微雖然還是渾身酒氣,但總算把自己收拾干凈了不少。 他輕輕地把好不容易陷入睡夢中的裴驕叫醒,眼中含淚地摩挲著裴驕臉頰,聲音無比沙啞道:“驕驕,爸爸對不起你?!?/br> 鼻尖一酸,裴驕眼眶迅速濕潤。他盯著裴見微,凄惶地、哽咽著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爸爸,我還能學小提琴嗎?” 瞳孔驀地放大,仿佛一柄利劍刺中心臟,裴見微慌亂地垂下視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仿佛侵蝕空氣般死寂的沉默。 裴驕的心一點點地下沉,啜泣很快就變成了嚎啕大哭。淚珠砸在裴見微手背,像guntang的巖漿,帶來仿若灼傷般連綿不絕的痛感。 怔了怔,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般,裴見微眼神一凜,他嘴角緩慢勾起,是一個極盡歹毒與邪惡的笑:“驕驕,跟爸爸去找你二叔?!?/br> 如果有的選,裴驕當然不想去,但他同時也知道,如果有的選,裴見微比他更不想去。 事到如今,他們沒得選。 · 洛津西山區。 下午六點,正值下班時間。裴家的車上除了裴見深和裴謹修,還有同樣剛下班的池緒。 大概兩年前,禎河出于業務極具增多的需求,急需擴建辦公樓,最終在西山區比鄰慎明集團園區的隔壁建造了屬于禎河的園區。自那以后,裴謹修和池緒上下班也變得極其方便,可以同來同走。 司機小李正在開著車,正當他準備駛出園區時,不遠處,車輛一旁的綠化帶里突然沖出了兩個人,張開了雙臂,一副要攔住車的樣子。 車道狹窄,避不開來,小李嚇了一跳,猛踩剎車,這才讓車輛堪堪在這兩人面前停住,沒撞上人。 受到驚嚇的小李條件反射地罵道:“我去,神經病??!” 意識到集團董事長就坐在自己身旁,小李將即將脫口而出的“想死能不能去跳樓啊”咽了回去,努力文明道:“咳,董事長,這兩個人擺明了是過來碰瓷的!我這就打電話叫保安把他們抓走!” 隔著擋風玻璃,裴見深注視著眼前多年未見的一對父子,微微皺起了眉。 見裴見深沒有下車的意思,裴見微主動湊上來敲了敲車窗,他嘴里不知道在說些什么,急切得很,目光懇切而又哀求。 嘆了口氣,裴見深終究是沒辦法置之不理,他開口道:“謹修,緒緒,在車里等我一下?!?/br> 讓小李把車停到了路邊,裴見深下車,神色復雜地看著他唯一的弟弟。 裴見微帶著裴驕一起撲了上來,撲通一聲,兩人在裴見深面前齊齊跪了下去。 裴見微伸手緊緊地抱住裴見深的大腿,仰頭哀嚎道: “哥、哥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哥哥,只有你能救我了……我求你,求求你、求你看在爸媽的份上,看到我們小時候一起長大的份上……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混賬,我會改的哥,我一定會改的……你不救我我就得死??!哥、哥哥,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去死?。?!” 裴見深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望著眼前涕泗橫流的裴見微,忽而想起了裴見微小時候。 他與裴見微只差兩歲,小時候是一起長大的,那時裴見微就不愿意叫他哥,每次只有闖禍了之后才會裝乖嘴甜,哥來哥去,抱著他胳膊撒嬌討饒。 一如現在。 但無論裴見微是不是當年的裴見微,他早已不再是年幼時的他。 再心痛也不會心軟,再不舍也要割舍,再愧疚也不能再縱容。 搖了搖頭,語氣里有三分悲哀,裴見深輕輕道:“見微,我救不了你?!?/br> 裴見微仰起的面孔一瞬凝固,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無意識地流露出了些許刻薄的怨毒與陰冷的憎恨。 但他迅速地掩飾了過去,下一秒便又換上了那副凄凄慘慘的神情。 血脈相連的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裴見微不信裴見深真能如斯狠心,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 “哥,你是不是還因為過去的事怨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那時候我蠢,識人不清,見錢眼開,我、我不是東西!哥!我給你磕頭了!你不管我可以!求求你收留驕驕,照顧他的后半生吧!他可是你親侄子,是咱爸咱媽親孫子,我的錯我自己承擔,但是禍不及子女,更何況驕驕他還沒成年,他才十七歲??!” 一邊說著,裴見微一邊讓裴驕給裴見深磕頭。 太陽懸在頭頂,地上guntang而又堅硬,跪在地上不一會兒,裴驕膝蓋連著小腿泛起一股針扎般銳利的疼痛,隨時間推移,逐步轉變成了一種麻木。 比雙腿更麻木的是裴驕的大腦,自見到裴見深的那一刻起,裴驕就感覺自己靈魂好似被解離了一般,留在原地的只是一具行尸走rou。 裴見微按了按他本就低垂著的腦袋,仿佛擰開了看不了的發條,裴驕開始機械地磕頭。 他磕得很認真,一下又一下,腦門很快就破皮出血了,火辣辣的痛意,但事到如今,裴驕早已感受不到□□上的疼痛。 裴見深沒攔,看著眼前賣慘做戲的一對父子,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見微,你知道洛青青跟你離婚前專門找我說了什么嗎?” 裴見微是真不知道洛青青說了什么,但本能地有所猜測。他心下一慌,急忙解釋道:“哥,你別聽她胡說,那個賤女人,她不知道發什么神經,她、她一定是外面有……” 打斷裴見微的胡言亂語,裴見深冷冷道:“見微,我有錄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