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44節
謝映芬倒是很淡寫,她對謝慕林等人說:“姨娘沒事,興許是聽說承恩公夫人死了,曹家要丁憂守孝,皇上還訓斥了皇后娘娘與平南伯府的緣故。她沒想到曹家會發生這樣的變故,難免會擔心家里人。我會好好安慰她的?!?/br> 謝慕林兄妹心里對于小妹的說法半信半疑。宛琴真的只是因為擔心家人嗎?不是因為看到曾經無比崇敬的曹家走下了神壇,受到了皇帝的厭棄,前途一片灰暗? 謝徽之嗤笑了一聲,對謝映芬道:“四meimei,你好好勸勸你姨娘吧,別太難過。她家里人對她也沒什么情份,只有一個同胞親兄弟葉金榮還算不錯。毛掌柜先前說了,葉金榮如今跟在金掌柜身邊做事,頗受重用。今年冬天最后一趟南下的商船,他就跟著金掌柜回來了,預備明年春天再運一批新貨北上,因此這會子葉金榮就住在京城珍珠橋的大宅里頭,安樂得很。若是平南伯府壞了事,葉家人跟著倒霉,葉金榮總會看顧一二的。不過曹家當初坑得他不輕,若是曹家有人倒霉,他估計就顧不上了。這種事,想必琴姨娘不會在意?” 宛琴回過神,目光閃爍地避開了謝徽之等人的視線,扶著墻重新爬了起來,低頭小聲道:“三少爺說笑了。我自是擔心家里的親人。不管怎么說,那都是我們姐弟的血rou至親。平南伯世子最是霸道不講理的,心氣不順時,常拿下人出氣。如今他吃了大虧,還不定怎么折磨府里的人呢,因此我才會為了親人擔心?!?/br> 她的說法是真是假,其實沒什么人在意。反正她也出不了謝家角,連跟弟弟通信都做不到。倒是葉金榮曾經托共事的伙計捎過信給她這個jiejie,寫的也不外乎是報平安,或是自己有多受金掌柜重用,得了老爺謝璞多少賞錢之類的。宛琴看了信,還是挺開心的,只是惦記著想要回信罷了。 謝映芬走了過去,攙住宛琴的手臂:“我送姨娘回院子吧?;仡^咱們也可以給京里寫信,給葉金榮寫。姨娘有什么要交代的,只管說出來,我會寫在信里的。就算年前沒法把信送出去,等過了正月十五,總會有人往京里去?!?/br> 宛琴露出驚喜的表情,忙拉著謝涵之的一只手,帶著一雙兒女回院子去了。 謝慕林目送他們離去,暗嘆一聲:“四meimei也不容易。多虧她能管得住琴姨娘,不然還不知道琴姨娘要鬧出什么事來呢?!?/br> 謝徽之撇嘴:“看不清形勢的蠢貨!四妹四弟有這么一個姨娘,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幸好四妹四弟不是由她教養長大的,都懂事又明理。曹氏雖然不是個好人,卻偶爾也會有壞心辦好事的時候?!?/br> 謝慕林甩了他一個眼色。謝徽之頓時反應過來,自覺失言,忙閉了嘴,偷偷去看謝顯之的表情。 謝顯之卻有些心神不屬,似乎壓根兒就沒留意到他說了些什么。謝謹之咳了一聲,喚過弟妹:“我們趕緊走吧?!?/br> 兄妹四人齊齊去了謝顯之所住的雪松院,才坐下一會兒,菖莆憂心忡忡地上完了茶,人還沒退出去呢,謝顯之就先開了口:“我打算……正月十五過后,就親自去一趟京城,把大meimei與三meimei接回來!”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謝謹之立刻道:“這不妥吧?老太太先前已經說過……” “老太太是說過不假,但如今情形不一樣了?!敝x顯之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是為了給外祖母奔喪去的,而是擔心大meimei。她受此打擊,人又傷心,還不定會病成什么樣呢。若不是新年將至,我實在脫不開身,真恨不得立刻就趕回京城去看她。這半年,她獨自留在京中,既要照看三meimei,又要兼顧家里家外那么多事,還要去承恩侯府侍疾、跪靈,實在是難為她了。我無法陪她過年,心里已是愧疚難安,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叫她孤單遠行了!” 他用堅定的目光看向弟妹們,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 第466章 自薦 謝顯之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其他兄弟姐妹們還能勸他什么呢?只得神色為難地閉了嘴。 不過謝謹之還是很擔心謝顯之的身體:“大哥你能撐得住長途跋涉么?雖然開春后,天氣會比如今暖和許多,但也還沒到真正春暖花開的時候,初春還是很冷的,就怕你撐不住。要不……坐船走運河吧?” 謝徽之忙道:“不能走運河吧?!大哥不是還要參加縣試么?縣試就在二月里,如果走運河,來回說不定要花上二十幾日,哪里來得及趕回來參加縣試?!” 謝顯之苦笑著道:“三弟,你忘了?我外祖母去世了,我要服五個月的小功,本就趕不上縣試了,只能后年再下場。不過,我原本也打算走陸路進京,回程是帶上大meimei與三meimei,再走水路,那樣路上平穩些,不會讓她們受太多苦?!?/br> 他轉向謝謹之:“二弟,本來你我是約好了一同參加明年縣試的,如今我卻不得不丟下你,讓你一個人下場了。還望二弟莫怪我才是?!?/br> 謝謹之嘆了口氣:“大哥說這些做什么?這又不是你想要的結果。我只為大哥惋惜,你本就才華橫溢,又拜了牛大儒為師,明年的縣試、府試,本該大放異彩的,如今卻不得不耽誤一年……” 謝顯之笑了笑:“這有什么?后年乃是院試之年,我一口氣把縣試、府試、院試都考了,直接做了秀才,豈不是更省事些?二弟你今年下場,也可以先替我試一試水,積累些經驗。等后年輪到我下場時,就對事事都心里有數,不必覺得驚慌了?!?/br> 不過是縣試與府試罷了,竹山書院的先生們早就把個中流程說了一遍又一遍,所有人都記得滾瓜爛熟,互相也能提點,根本就不會有誰覺得驚慌的。謝顯之這么說,純粹是為了開解謝謹之而已。 謝謹之嘆了口氣,面上又重新掛上溫和的笑容:“既然大哥已經拿定了主意,那就照你說的辦吧。只是正月十五太早了,那時候只怕連雪都還沒化呢,還是等出了正月再說吧?” 謝顯之搖頭:“既然決定了要進京,就不必再拖延了。去得早些,興許還能趕上外祖母七七。我也好到她老人家靈前磕個頭?!?/br> 謝徽之忙道:“大哥別去!萬一曹家人扣下你怎么辦?!” 謝顯之淡淡一笑:“若是從前,我還會擔心這個,但如今卻沒什么可怕的?;噬夏弥芪暮庾龇ぷ?,給曹家滿門一個沒臉,曹家如今又要守孝,內里尚未安撫住自家黨羽,外頭又有二皇子的人虎視眈眈。在這個時候,他們連王湄如入東宮都能忍了,只求能平安度過三年孝期,又怎會再對我做些什么?那豈不是把現成的把柄送到皇上和二皇子手里?他們還不至于如此愚蠢不智?!?/br> 謝謹之與謝徽之都覺得這話有理,紛紛點頭。 一直沉默的謝慕林卻冷不防插言道:“曹家的人個個都是聰明人嗎?大哥能保證當中沒一兩個蠢貨,看不清形勢,把自家坑進去了?又或者說……曹家的人不搞事,林家人搞事呢?他們把你綁了,再嫁禍到曹家人頭上,皇上和朝臣們會不會相信曹家是冤枉的?” 謝謹之與謝徽之頓時又是一怔。是啊,以皇帝如今對曹家人的厭惡態度,以及二皇子與林家一脈的咄咄逼人來看,這種事未必不會發生。到時候,皇帝可未必會在乎曹家是否冤枉,朝臣中反對曹家的,也多半會趁機落井下石??杀焕玫闹x顯之是何等下場,又有誰會在乎呢? 謝徽之臉色大變地抓住謝顯之道:“不行!大哥你還是別去了!留下來跟二哥一起參加縣試吧!承恩公夫人是你的外祖母不假,但曹氏早就跟父親和離了,曹家也不再是謝家姻親,這門親戚你不認也沒關系的!” 謝顯之無奈地看著他:“三弟,規矩不是這么算的?!?/br> “憑什么不能這么算?!”謝徽之氣得鼓起了臉,“曹家人也沒把你當成是外孫、外甥,有大姐去給承恩公夫人送終跪靈,你們兄妹就算盡了孝心了。曹家人自己都不在乎這些,憑什么要你們兩個外姓人如此盡心盡力?就這么辦!大哥你別回京城了,父親也早說過,你一日未考中舉人,就一日進不得金陵城大門的!你要是不放心大姐和謝映容,大不了我替你跑這一趟!我身體比你強壯多了,一點兒都不怕冷風吹!” 謝顯之嘆息著道:“曹家人怎么做,我管不著。但我既是個讀書人,就得守禮。我生母已是個拋下重病的母親隨外男離家,又不顧親兄弟死后,未滿九月大功孝期,便改嫁他人,連親生母親去世,都不肯回娘家奔喪的悖禮之人。我若再有任何不守禮儀之舉,別人又怎會看我呢?我日后還能妄想在士林中立足么?” 謝徽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我……我沒想到這些……” 謝謹之嘆了口氣:“大哥也有為難之處,三弟,你就不必再勸了。橫豎到時候,大哥不必趕路太急,若是身體有不適,到了京城家中,還能慢慢休養些時日,不必趕回來參加縣試。大哥這幾個月也有照二meimei的建議,強身健體,今冬至今未曾生病,比往年可強得多了,應該無大礙的。到時候,我們多派幾個人跟著大哥,想必無事?!?/br> 謝徽之眼巴巴看著謝顯之道:“我陪大哥走一趟吧?我身體強壯,人頭又熟,到時候說不定還能幫你打探一下消息……” 謝慕林又插言了:“三弟別胡鬧了,你忘了先前答應過大伯祖母與二祖母什么嗎?你說了到時候要陪著哥哥下場參加縣試,積累一下經驗的。你要是這會子改口,說要陪大哥進京,你猜長輩們會不會覺得你是貪玩,不想學習了?” 謝徽之嚅嚅不能回答,心虛地四處亂瞄。 謝慕林又轉向兩位兄長:“哥哥們也別爭了。既然大哥下定決心要回京一趟,二哥、三弟又有縣試要忙,不如讓我陪大哥走一趟吧。一路上我們就坐馬車走陸路,路上我會盯緊了大哥,把他照顧好,讓他盡量別生病的。到了京城后,大哥也別急著進城,先在城外找地方落腳,我再帶幾個家人回珍珠橋去。大姐和三meimei那兒,有我去探望就行了。等我帶著她倆出城,再與大哥會合。到時候你們想去祭拜承恩公夫人也好,想歇一歇就起程返鄉也好,都由得你們去?!?/br> 謝顯之皺了皺眉:“不進城,我如何能去祭拜外祖母呢?” 謝慕林哂道:“大哥過慮了。你以為,就憑曹家人那不仁不孝的作派,還會讓承恩公夫人在家里停靈百日之久嗎?冬天里天氣寒冷也就罷了,一但春暖花開了,棺木的氣味可好聞不到哪里去。我猜他們多半會趁著七七送靈出城的,會直接埋了,還是丟在哪家寺廟庵堂里,就不知道了。到時候我們找人打聽一下,趁著曹家人不在時去,你還怕沒機會在老人家靈前磕頭?” 第467章 準備 謝慕林拿定了主意,謝顯之與謝謹之都沒法再勸,只得默認了。謝徽之倒是很想陪著一起去,卻被自家二姐一句“你還要參加縣試”給堵了回來,心里暗暗叫苦。 他其實并不是很想去參加縣試的,真的…… 謝慕林沒空理會三弟的想法了,她徑自去向文氏、宋氏等長輩報備。宋氏倒是沒說什么,只道:“你是個穩重又能干的孩子,祖母相信你能照顧好自己,也能照顧好兄姐meimei。這一路小心謹慎些就是了,不必趕路,寧可慢些也無妨,萬事以穩妥為要?!敝x慕林乖巧地應下了。 文氏倒是憂心忡忡,不放心她跟謝顯之兩個半大孩子上京,還說:“索性我陪你們走一趟好了?!?/br> 謝慕林勸她:“娘別胡鬧,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哪個能離了你?二哥、三弟要下場應試,難道你能不在家坐鎮,照顧好他們的飲食起居嗎?大哥是打算過了元宵節就起程的,到時候族里還有許多事要忙呢,你真的離得開?親戚也不走了?再說了,你原本就預備春暖花開后北上北平,與爹爹團聚的,要準備的事情還多著呢,哪里還有空閑陪大哥往京里走一趟?我陪大哥去就好,你難道還覺得我照顧不好大哥大姐和三meimei不成?” 文氏倒是不擔心這個,經過最近這大半年來的經歷,她對女兒是越發倚重了,有時候還要讓女兒替她拿主意,她并不懷疑女兒的能力。只是女兒年紀畢竟還小,謝顯之也只是半大少年,如今兩個孩子帶著幾個下人就要趕幾百里路去京城,叫她如何不擔心? 謝慕林安慰道:“娘就多信任我們一些吧。家里人少,成年人更少,大哥要進京接大姐,順便去祭拜承恩公夫人,好全了禮數,免得叫人挑剔他不知禮。他有個那樣的生母,本就已經很艱難了,為了日后的名聲著想,堅持要走這一趟,乃是人之常情,我們也該多體諒些。 “二哥要下場應試,三弟……我也知道他去考縣試,只是試試水而已,誰都沒指望他真能中,可他是弟弟,年紀又還小,我這個做jiejie的難道還能躲懶,卻叫弟弟去受奔波之苦不成?四弟四妹更不必說。至于琴姨娘,心思叵測,還是別讓她有機會跟曹家人碰頭才是。這么一來,就只有我是最適合陪大哥進京的人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小心行事的,不會讓大哥他們出任何差錯!” 文氏默默聽著,忍不住多看了女兒幾眼:“你也別總把徽之當孩子,你跟他是同歲,只比他大了幾個月罷了?!?/br> 謝慕林干笑兩聲,她心理年齡都二十多了……好吧,這種話沒法講,她只能強自辯解:“我明年二月就滿十三周歲了,那就是虛歲十四,已經是半個大人了!當然比三弟要大得多啦,他還是個孩子呢!十二歲的孩子!” 文氏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行吧,你要去也可以,但要跟毛掌柜他們同行。他們橫豎也是打算元宵節后回京的,又是習慣了走這條路的人,有他們照應,我才能安心?!?/br> 謝慕林不再反對,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接著她又向文氏討要一筆銀子,用作旅行準備:“毛掌柜他們不可能走水路的,大哥也說了要坐馬車走陸路,咱們家的馬車不行,得想辦法改裝一下,才能坐得舒適些。我想要些銀子做經費用,我的零花錢不夠使?!?/br> 文氏便算了算賬,今年因為湖陰發大水,家里有一定的損失,萬幸的是,夏收秋收都保住了,又有水泥可用來筑墻修壩,成本不算高,毛掌柜那邊也帶來了這半年里出租桂園所賺得的七八百兩銀子,收入算是不錯了。 其實,若不是毛掌柜那邊另截流了一筆錢,用來改建珍珠橋大宅外院的部分院落,好用來出租給外人暫住,她這里能拿到的錢都夠一千兩了。 桂園出租的生意,剛開始不算好,但入秋后,園中桂花飄香,全城聞名,慕名而來的客人頓時大增,收入連翻了兩番,也把名聲打響了。入冬后沒有了秋桂做招牌,也依舊客似云來,想必明年的生意只會更好。等謝映慧姐妹回到湖陰,京中大宅就只剩下人看宅子了,支出大減,老爺謝璞又在北平站穩了腳跟,生意發展順利,到時候,送回湖陰老家的銀子,只會更多。 既然有那么多收入,家里人口又少,這個年能過得很豐足了。就算她明年就要帶著女兒家人北上,去除路費后,也依然綽綽有余。從剩下的錢里撥出百八十兩給兒女做進京的費用,算不了什么。 文氏很大方地撥了五十兩銀子給女兒,讓她先用著,若不夠再回來找自己。 謝慕林覺得五十兩還是很夠用的,領了錢,便先回自己的院子,拿出紙筆與自制的木尺,先照著自己的想法,畫出一駕馬車的草圖來。 她手頭沒有彈簧,卻不代表沒有別的法子提高馬車的避震效果,如果時間實在來不及,多鋪幾層厚褥子也行的。但其他取暖、燒水、收納、起居之類的功能,家里原本的馬車就幾乎沒有了。為了謝顯之進京路上能好過一些,也為了自己的旅途不至于太辛苦,她少不得要找個靠譜的木匠,把家里的馬車做一下修改了。 正好,謝家灣老宅那邊剛剛收留了一批新房客,當中就有原本專攻車輛制造的木匠,飛梭紡織機可以先放一放,讓他先弄兩輛改良的馬車出來如何?老本行,做起來應該更容易些吧? 謝慕林斟酌了一晚上的圖紙,把好幾種可能用上的方案都寫上了,胡亂歇息了一夜,次日一大早就去找管家,然后又找上謝徽之,讓他把圖紙送到老宅那邊去,請那位木匠看看,能不能幫著改造一輛馬車。 謝徽之對馬車的圖紙倒是能看得明白些,道:“二jiejie這些想法倒還好,卻不知道來不來得及。雖說那位木匠大叔閑不下來,做活兒也很快,但馬車這東西……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做好的吧?” 謝慕林道:“不是讓他從頭做起,只是改裝一下咱們家的舊馬車而已。我已經跟管家打過招呼了,把家里的一輛舊馬車騰出來,給老宅那邊送過去,再問問那位匠人,需要些什么材料,我可以讓人去采買,現在縣城里的鋪子還沒到關門的時候呢。我希望進京時的馬車,能讓大哥坐得舒服些,不會顛出毛病來,也不會吹風受寒?!?/br> 謝徽之嘀咕道:“二jiejie還真是想得周到……”而他自己若真的陪謝顯之進京,只怕是絕對不會考慮到這些的,反正到時候埋頭趕路就是了。 他有些慚愧地瞥了謝慕林一眼,紅著臉把圖紙袖好了:“我這就給二姐送過去。二姐放心,那位木匠大叔很能干的。他沒造過織機,都能把你的想法理解清楚,不到一天就開始上手了。這馬車本就是他的老本行,他定能造出二姐想要的東西來!” 第468章 木匠 臘月二十九那日,是謝徽之年前最后一趟往謝家灣老宅送補給傳話。他送去了新房客們過年需要用的雞鴨魚rou、蔬菜瓜果與炭火酒水,也捎帶上了給孩子們準備的糖果,與為老人準備的綿軟點心。 新房客們當中雖然有病人有傷者,但大部分的人都身體健康,在謝家灣過了一段平靜安全又不愁溫飽的日子后,精神也都恢復了,只是被困在謝家老宅周邊,沒法出去透氣,有些憋悶而已。還有幾個人犯了酒癮,孩子吵著要出去玩耍什么的。如今見了謝徽之送來的東西,個個喜出望外,呼啦一聲湊上來,圍著小少年說了許多的好話,說得謝徽之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跑了。 等到他重新回到老宅里,跟人正經說話的時候,便收到了一個令人驚喜的好消息。 馬車的最終圖紙已經出來了,謝家那輛舊馬車的主體已經被拆開,需要用到的木材和其他材料,也都堆積到東北方向的書房院中,隨時可以動手。木匠們商量好了,打算過了大年初五,初六當天準時開工。他們人手多,完全可以趕得及在元宵節前做完修飾工作,把馬車送到謝家人手里的。從前他們在杭州將軍麾下做事,需要趕工時,日夜不停,現在已經輕松很多了。 這頭一輛改良的馬車,因為謝家急著用,所以不能太過講究了。但等到他們動手做第二輛的時候,很多細節都可以做得更好一些,幾個來不及試驗的新點子,也可以用上了。 至于謝慕林之前想要的飛梭織布機,則已經完工了,謝徽之今天就可以帶回去。 謝徽之轉著那張有些眼熟但又有些陌生的織機,簡直不敢置信:“這就做好了?就加了這么一個……槽?” 新房客中共有三位官冊上有名的木匠,除了謝徽之最熟悉的那位勤奮的許木匠外,還有一位曾任匠人頭領的周大匠,與腿上受了傷的馬木匠。本來只有許木匠接了謝家的委托,可另兩位閑來無事,日子過得太無聊了,也參與了進來。如今三人都站在了謝徽之面前。 周大匠捻著胡須,面露得意之色:“這就已經做好了。謝二小姐的構思真真是奇思妙想,只是加上一點小機關,織布的速度就能大大提高??上н@抬織機太小了,換到那些兩三尺寬的大織機上,這飛梭能起的作用還能更大呢!我婆娘便是織戶家的女兒,從前在杭州織造作坊做事,可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的織機。要是多造幾臺有這種飛梭的大織機,一年還不知能多織多少匹好布,能多賺好幾倍銀錢呢!” 他自己都有些心動了。 謝徽之忙笑著向他行禮道謝:“周大匠辛苦了,這一切都是多虧了你!” “好說好說?!敝艽蠼彻Φ?,“回頭三少爺替我問一聲二小姐,我也想給自家婆娘閨女造兩架這樣的織機,不知道二小姐許不許?” 謝徽之大手一揮,就替jiejie做了主:“這有什么?大叔只管造去!” 對方眼中精光一閃,哈哈笑說:“那就多謝二小姐和三少爺了!” 謝徽之高高興興地說完祝賀新年的話,便帶著人把織機搬上船走了。幾個木匠送他出了門,回到老宅前廳,許木匠便開始對周大匠說話了:“頭兒,你方才跟謝三少爺說那話做什么?那還是個孩子,你可別誆了人家?!?/br> 馬木匠挪著傷腿到椅邊坐下,也道:“是呀,你該不會拿謝二小姐想出來的織機去賣錢吧?也不怕得罪了人家?咱們如今還住在別人家的地盤上呢!” 周大匠白了他倆一眼:“啰嗦什么?我還能做那種蠢事么?不過是想給家里的婆娘閨女造臺好些的織機,讓她們做活時輕省些罷了。難道你們看著那臺織機,就不心動?不想給自家婆娘也弄一臺?” 兩個木匠互相看了一眼:“我們倒罷了,只要有活計可做,養得起家,家里婆娘孩子用不著起早貪黑地織布賣錢?!薄笆前?,更何況,咱們的老本行是造車,難道不是謝二小姐想出來的新馬車式樣更有價值么?” 周大匠捻著胡須沉默不語,他雖然因為妻子出身的緣故,對織機比較了解,可以說是全盤接手了飛梭織布機改造的后期工作,但他原本也是造馬車、貨車的匠人,還是個匠人頭領,不是埋頭做活的那種老實人,當然能看得出謝慕林那幾張馬車圖紙的價值。若不是上頭還有好些構思,短時間看起來沒法實現,他覺得自己定能造出風靡天下的新式馬車來! 真是太可惜了! 他看向兩個昔日的屬下,從離開杭州城那天開始,他就知道他們三人都不可能重回過去的日子了。他們的份量太輕了,不足以讓金指揮使費心思庇護他們,能幫他們找到柱國將軍府的出路,已經對他們不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