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宋尋月笑笑道:“今日有事出門, 正好路過這里?!?/br> 那人陪笑著, 將宋尋月領進后院,宋尋月掃了一眼,見院里有好些少年少女,皆沉默不語,手底下各自干著活。 一名瘦小的老太太迎上前來,她面上精氣神很足, 她一出來, 眾少年少女都欠身禮讓, 想來是這家店主事的人。 那婆子上前, 引宋尋月進來的人介紹了宋尋月身份, 那婆子忙行禮道:“哎喲, 見過王妃娘娘,娘娘喚我趙婆子便成?!?/br> 宋尋月頷首笑笑,趙婆子問道:“娘娘今日過來,不知想挑幾個什么樣的?” 宋尋月道:“要男子,須得是有些能力,最好會些功夫,人又謹慎機靈,最好心思純正,為人忠誠?!?/br> 趙婆子干這行許久,很會調教人,也很明白這些達官顯貴需要什么樣的人。 宋尋月一開口,她便知道宋尋月怕是來找能干的心腹來了。按理來說,這些身份的人,身邊心腹會從小培養,像這樣半道來尋的少見。 趙婆子點點頭,笑道:“那這院里都不適合娘娘,娘娘您隨小民來?!?/br> 宋尋月應下,趙婆子引著宋尋月繞過一條小道,進了后頭的院子。這院里,都是些精壯的青年,各個膀大腰圓,正蹲在墻根大口吃飯。 宋尋月掃了一圈,目光卻落在角落一名手上綁著鏈條的青年身上,他與眾人顯得格格不入,臉色冷峻,旁邊放著飯菜,但他一眼未看,身材精壯,但臉頰凹陷,看起來二十歲出頭。 趙婆子道:“這里都是會些一技之長的,買回去可以做府里的護院,價格也會比前頭的高些?!?/br> 宋尋月指指那名青年,問道:“他怎么綁著?” 趙婆子笑道:“嗐,這是前兩天剛送來的,總想著跑,便想著調教調教?!?/br> 宋尋月明白,人牙子買賣的這些人,大多是身世可憐之人,很多一出身就入了奴籍,能買到一個好的主人家,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出路,甚至有些窮苦百姓,會自己將孩子送去大戶人家為奴為婢。只要不是人牙子過于惡毒苛刻,很少有人會想著跑。 宋尋月不解道:“他為什么跑?” 趙婆子嘆息道:“怕是不甘心,他叫鐘年,打小從軍,身上是有些軍功的。退伍后,領到大筆的俸祿,便回了家。怎知家中父親已故,繼母領著繼弟,又招贅了一個夫婿。他本想走,但繼弟懇求,希望他留下吃頓飯再走。誰知那飯里有蒙汗藥,我的人接手到他的時候,他還沒醒,身上什么也不剩了?!?/br> 這種事趙婆子見過的太多,好好一個身負軍功的將士,就這么被自己家里人擺了一道,多年從軍的積蓄沒了不說,還被人賣了一筆錢,從軍籍成了奴籍,換誰能甘心? 但他們干這行的,見的太多了。趙婆子心里明白,若是不接手這個人,繼母和繼弟怕是就要為財害命,還不如收了,指不定日后遇上個好東家,另有一番造化。 宋尋月聞言抿唇,受繼母和繼弟迫害,倒是和她同病相憐。而且他身上還有軍功,想來是個厲害的人。 念及此,宋尋月上前,在那青年身邊停下,含笑問道:“鐘年是嗎?” 鐘年聞言抬眼,眼里滿是警惕,飛速打量宋尋月兩眼,隨后疑惑的盯著她,沒有回話。 青年雖臉頰消瘦,但眼中神色炯炯,頗有一股狠厲。 宋尋月見他眼里神色警惕的很,笑笑,開門見山道:“我乃琰郡王妃,眼下需要有能力的心腹。趙婆子已將你的遭遇告知我,我可以許諾你,只要你兢兢業業幫我辦兩年事,便還你平頭百姓的戶籍?!?/br> 鐘年眸光微動,隨后低頭,似是在考慮。 宋尋月見此,接著道:“事已至此,我知道你想逃,可逃出去,也改不了你的奴籍,進不了軍營,考不了科舉,便是日后有了孩子,也脫不了籍。倒不如干干脆脆為我辦兩年事,兩年后,由我出面,放你身契,改你戶籍??珊??” 鐘年抿唇,抬眼看向她,開口道:“我憑什么信你?”他嗓音因長久未說話而顯得沙啞。 宋尋月低眉笑笑,道:“你可曾想過,我身為王妃,為何身邊連個心腹都沒有,還得來這里想法子說服你?” 鐘年搖了搖頭,宋尋月道:“因為我也有個繼母,有個繼妹。同病相憐,只要你忠心為我辦事,我必不會虧待你?!?/br> 鐘年微愣,沉默片刻,隨后起身,單膝落地:“承蒙王妃娘娘青睞,自今日起,為期兩年,鐘年愿為娘娘,肝腦涂地?!?/br> 宋尋月笑:“起來吧,把飯吃了?!?/br> 鐘年怔了一瞬,看看旁邊的飯碗,點頭,拿起飯碗,大口扒拉起來。 宋尋月轉身對趙婆子道:“就鐘年了,把他手銬解了吧。再給本宮挑五個武藝好的?!?/br> 趙婆子笑道:“沒成想他竟入了王妃娘娘眼?!闭f著,便命人去給鐘年解鎖。 趙婆子心里清楚,這次要辦的事,這位王妃八成會對鐘年委以重任,再挑的五個人,須得是服鐘年管的。 鐘年的武藝她是見過的,她這院里怕是沒幾個人比得上,但是年紀上,就得挑比鐘年小的,年紀大的不服管,怕是會出事。 趙婆子便挑了幾個十八九歲的青年,都比鐘年小一兩歲,宋尋月挨個問過話后,覺得可以的,便都留下。 趙婆子取來六個人的身契和籍契,和宋尋月簽字畫押。六個人,鐘年因武藝高強,最貴,十七兩,其余屬于有一技之長的,各十五兩,共計九十二兩。 哎,好貴! 經過上次松鶴樓的教訓,宋尋月這次給了趙婆子兩張五十兩的銀票,自然,剩下的銀子就歸算成了賞錢。畢竟她現在已經是琰郡王妃了,雖然心疼錢,但有些該出的打賞不能省,日后她還需要人手,不能給這種人牙子留下小氣等印象。 等宋尋月所有事情辦完,鐘年剛好也吃完兩大碗飯菜,帶著其余五人,來到宋尋月身邊。 宋尋月打量一眼他們的穿著,暫且沒說什么。 宋尋月扶了星兒的手往外走,示意鐘年上前來,鐘年忙緊著兩步上前。 鐘年個頭不矮,和謝堯臣差不多,在宋尋月身邊低頭俯身,道:“娘娘吩咐?!?/br> 宋尋月對他道:“手底下這幾個人,以后就得你管著,若有異心,及時告知我?!?/br> 鐘年應下,宋尋月接著道:“眼下就有件要緊事吩咐你,我在承安坊留了個人,在她離開承安坊之前,需要你日夜盯著,還不能叫她發現你,她若有異動,及時來報?!?/br> 鐘年點頭:“娘娘放心?!?/br> 宋尋月給了鐘年一張五十兩銀票,說道:“這是你們六人這幾日的花銷,你負責照顧好大家伙?!?/br> 鐘年收下,一旁的星兒卻蹙了眉,怎么又給出去五十兩?而且這才剛買回來的人,小姐就直接給五十兩,又不帶回王府,人家卷錢跑了怎么辦?等下沒人可得好好給小jiejie說說。 回到馬車旁,許掮客正好已經回來,宋尋月示意鐘年等人遠遠跟著,上前沖許掮客笑道:“久等了?!?/br> 許掮客笑道:“娘娘客氣,小民也才剛回來,還擔心娘娘久等?!?/br> 宋尋月上了馬車,林穗穗恭敬行禮,宋尋月沖她笑笑,上車坐好。 馬車跟著許掮客進了小巷,不多時,在一間宅院外停下,宋尋月帶著林穗穗下了馬車。 是間漂亮的四合院,雖然比不得王府一處小花園寬敞,但是整體很不錯,干凈整潔,有主屋,有廂房,廚房也有單獨的連院,屋里一應俱全,非常宜居。 宋尋月轉身對林穗穗道:“穗穗姑娘便先住在這里吧,待本宮回去后和王爺商量,挑個吉日,正正經經抬姑娘入府?!?/br> 林穗穗行禮應下,宋尋月給許掮客付了租房的錢,便上了馬車,吩咐回府。 鐘年等人,就近找了個能看見林穗穗住所的小店,暫且安頓下來。 回到王府,宋尋月揉著已經酸的不行的脖子,抓緊下車,想趕緊回去把衣服換了。 怎知才進府門沒兩步,就見張立等在門口,笑道:“王妃娘娘,王爺有請?!?/br> 宋尋月:“……” 就不能等她換了衣服? 宋尋月無奈,只好笑笑,吩咐寄春回去給她準備沐浴的熱水,自己帶著星兒,在張立的指引下,往謝堯臣院中而去。 這還是宋尋月第一次看到王府別的地方,風雨連廊外假山小池,怪石林立,落梅點點,毛未脫盡的孔雀漫步其間,每走幾步,便是一處絕美的景觀。 宋尋月心間不由感嘆,謝堯臣這紈绔,腦子不咋地,享受還真是第一名。 一旁的星兒實在忍不住了,趁張立離他們比較遠,低聲道:“小姐,你今日怎么給了鐘年那么多錢?你不怕他跑?” 宋尋月低聲回道:“就是給他機會,若是不跑,這人便是重信守諾,日后能重用?!?/br> “哦哦……”星兒這才恍然大悟,也是也是,小姐身邊缺人,確實得好好試試。 星兒不再多言,一路跟著宋尋月到了謝堯臣居住的院落。 星兒守在外頭,宋尋月自己走了進去,進了院中,宋尋月看著這院里的一切,心頭羨慕不已。 本以為她住的嘉禾院已是很好,沒成想謝堯臣住的地方才是瑰麗之境?,F在她有了錢,日后等她離開王府后,若能也弄一套這樣的院子住住,那每天過的得多舒坦? 張立帶著宋尋月繞過主樓,來到院子后頭,正見謝堯臣在玩錘丸。 宋尋月上前行禮道:“見過王爺,不知今日王爺今日身子如何?可還難受?” 謝堯臣勾唇冷笑一聲,將手里的桿子扔給辰安,朝她踱步而來,在她面前站定,嘲諷道:“你還有臉問?” 宋尋月干澀的笑笑,道歉道:“委實沒想到王爺酒量那么淺?!?/br> 謝堯臣:“……” 還成了他的不是? 謝堯臣這次沒敢犟嘴,生怕再被宋尋月狠狠擺一道,生生忍下,岔開話題道:“今日進宮了?” 宋尋月點點頭:“是,儀妃娘娘召見?!?/br> 謝堯臣派出去的人,先宋尋月一步回來,今日宋尋月都干了些什么,他已了熟于心。 便接著問道:“今日進宮,我母妃可有為難你?” 宋尋月笑道:“儀妃娘娘心善,妾身今日去的晚了,娘娘都未責罰,只是問了妾身幾句話,絲毫不曾為難妾身,妾身心頭,當真感激不盡?!?/br> 嘖嘖嘖,謝堯臣聽得連連咋舌,這能耐,不去勾欄瓦肆獻上一段還真是埋沒了。 他微微瞇眼,接著問道:“本王有些日子沒見母妃,母妃沒讓你給本王帶些什么嗎?” 宋尋月佯裝不知,蹙眉道:“不曾,想來妾身因換親到王爺身邊,娘娘不喜妾身,故而什么都沒教妾身帶?!?/br> 謝堯臣靜靜看著宋尋月撒謊,隨后道“哦……既如此,本王明日進宮去見見母妃?!?/br> 那怎么成?宋尋月一驚,若是明天去,林穗穗的事不就暴露了嗎? 她腦子轉的飛快,臉上笑意僵硬,忙道:“其實,娘娘確實有東西讓妾身帶給王爺?!?/br> 謝堯臣含著假笑,問道:“不知是什么?” 宋尋月故意將語速放的極緩,生怕自己卡殼,被謝堯臣瞧出破綻,笑道:“是妾身和娘娘給王爺準備的一個驚喜,得等些日子再給王爺?!?/br> 若是查出林穗穗來歷干凈,她就抓緊把人拾掇拾掇給謝堯臣帶回來,若是真的有問題,她就準備另外去找個貌美的,老實的,給謝堯臣聘回來。 至于儀妃若是問及林穗穗,宋尋月還沒想好,但車到山前必有路,她肯定能圓得天衣無縫。 “哦……”謝堯臣笑意愈發的假:“驚喜啊……” 宋尋月笑著糊弄道:“對,對,驚喜……”這樣的話,即便他進宮,儀妃說起林穗穗,她也不算是故意瞞報,還能借口正經抬進門,拖延一陣子。 謝堯臣委實想看看宋尋月到底想玩兒什么花樣,便道:“既如此,那本王就先不進宮了?!?/br> 宋尋月大大松了口氣,謝堯臣復又從辰安手里接過錘丸的桿子,對宋尋月道:“本王就是關心下你,看你有沒有被母妃為難,既沒有,你早些回去歇著吧?!?/br> 宋尋月如逢大赦,不僅再次感嘆謝堯臣的善良,行禮后,攜了星兒的手,一溜煙的跑了。 謝堯臣看著宋尋月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宋尋月回了自己的嘉禾院,抓緊讓寄春和星兒給她換衣服,待重新沐浴更衣后出來,飯菜正好已經端上桌。 宋尋月在桌邊坐下,喚來寄春,叮囑道:“寄春啊,今日儀妃娘娘送的人,暫且別告訴王爺,我想著,等時候到了,給王爺個驚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