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宋尋月還被掐著臉,只好委屈巴巴的接著說道:“王爺乃天家之子,出身富貴。怎知人間疾苦?與王爺而言,五十兩銀子不算什么,但于妾身而言,十歲那年至出嫁前夕,所有花費不過十三兩半,如果能不心疼?” 十三兩半?這叫錢嗎?可這居然是她六年時間的所有花銷。 謝堯臣有些無法想象,十三兩半的日子是怎么過得。 他遲疑片刻,緩緩松手,語氣莫名有些發虛:“那你也不至于為了區區五十兩銀子,灌本王這么多,今晚吐了三回,頭也疼,難受?!?/br> 宋尋月揉揉自己的臉,沒好氣的回堵道:“是呀,區區五十兩銀子,王爺還要訛我的,可見王爺對這五十兩還是在乎的很!” “本王會在乎五十兩銀子?”謝堯臣瞪向宋尋月,來氣了!看不起誰?他會在乎五十兩銀子? “不在乎王爺讓妾身出?”宋尋月不甘示弱。 謝堯臣火復又冒了上來,扶著辰安勉強站穩,抬手指著她,指尖都有些顫。 他前后兩輩子,被罵過紈绔,被罵過廢物,什么難聽的罵稱他都聽過,可唯獨沒被人罵過小氣! 堂堂正正男子漢!被女人罵小氣!這他不能忍! “辰安!”謝堯臣厲聲道。 這一聲怒吼,宋尋月和星兒都被嚇了一跳,宋尋月不禁臉色有些發白,她不會真觸及到謝堯臣的底線了吧?忽地有些后悔,才認識幾天,她不該這么快給一個人下定論。 怎知謝堯臣忽地朝辰安攤手:“銀票!” 宋尋月:“???” 宋尋月不解的看向他。 辰安從懷中取出一疊對卷的銀票,攤開平放在自己雙手,呈給謝堯臣。 謝堯臣拽著辰安兩步上前,彎腰抓起宋尋月一只手,直接提了起來。 他掌心guntang的溫度,頃刻間便傳滿整只手,謝堯臣緊盯著他的眼睛,將她手抬起,隨后用另一只手,將她手心展開,重重在她手心里拍了一下。 她纖細的手,被他兩只手一蓋,徹底被藏匿起來,guntang的溫度如火爐般包裹她的手。 宋尋月不解,怔怔的望著他。 謝堯臣氣惱的盯著她,人還在搖晃,但眼里氣勢不減。他從辰安手里抽出一張銀票,拍一聲打在宋尋月掌心里。 “五百兩!”謝堯臣朗聲道。 宋尋月:“?。?!” 宋尋月眼睛瞪的老大,看看謝堯臣,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銀票,委實不敢置信。 他居然賠她五百兩? 這就是視金錢如糞土的紈绔嗎? 怎知更令她震驚的還在后頭,一張拍進她手里還不算,謝堯臣復又抽起一張,再次拍進宋尋月手里:“五百!” 宋尋月:“?。?!” 我的天爺啊…… 星兒亦是大驚,半唇微張,眼睛就像拉絲了一樣,黏在謝堯臣拍錢的手上。她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大世面! 在宋尋月震驚的眼神中,憤怒的謝堯臣,一張張往她手里拍銀票,直到辰安手里的銀票全部抽完,謝堯臣方才作罷,整整十張,全部拍進了宋尋月手里。 他最后重重拍在宋尋月掌心里,心里的氣才算是撒了出去,每一個字都咬著重音,緩緩對宋尋月道:“一共五千兩!本王賠你!” 宋尋月人已經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看看手里的銀票,又看看謝堯臣,完全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切是真的! 她就是做白日夢,都沒敢幻想過這種場景! 第一張五百兩就夠讓她震驚的,萬沒想到,他居然給了她十張! 十張! 謝堯臣松開了宋尋月的手,但她還愣在那里,保持著手托銀票的姿勢。 謝堯臣身子復又往后一倒,辰安再次上前扶住。 謝堯臣站穩后,一聲嗤笑,對宋尋月道:“本王會在乎你五十兩銀子?本王年俸就有一萬兩千兩,日后若封親王,便是兩萬四千兩?!?/br> 說著,謝堯臣身子微微前傾,伸出手點點銀票上“祝東風錢莊”幾個字,接著對宋尋月道:“瞧見了嗎?祝東風錢莊,遍布我大魏各州府,欸……本王的!” 謝堯臣滿臉的嫌棄不在乎:“王府年進帳二十萬兩!本王會在乎你區區五十兩?!?/br> 謝堯臣一陣痛快的表達完,泄力的跌坐在宋尋月的塌邊,不禁難受的蹙眉,拿掌根用力墊自己額頭。 宋尋月和星兒卻在一旁徹底呆住。 她過了好半晌才回神來,心中反反復復回蕩的只剩一句話——謝堯臣居然這么有錢! 那前世她繼妹到底在嫌棄什么???她是不是真的傻?不傻怎么會嫌棄謝堯臣!這是紈绔嗎?連送財童子都不是,這分明是財神的化身! 宋尋月看著手里的五千兩銀票,氣息忽短忽長,她在一點點的嘗試接受現實,她真的就這么突然的又多了五千兩。 而就在這時,謝堯臣忽然開始拍打一旁的辰安,宋尋月回過神來,不解的看過去。 辰安急忙跑開,很快就拿了個盆過來,單膝落地呈在謝堯臣面前。 盆剛一到位,謝堯臣復又嘔吐起來,那叫一個可憐。 宋尋月一驚,連忙收好銀票,上前幫忙,向星兒吩咐道:“快,去準備漱口水,再叫寄春和梔香準備醒酒湯和熱毛巾?!?/br> 星兒即刻去辦,宋尋月上前去給謝堯臣拍背,伺候的格外真誠。 別說伺候他醉吐了,就憑謝堯臣這大方勁兒,日后他想要的時候,她完全愿意多學幾種花樣。等以后謝堯臣再接側妃妾室回府,她保管全部處成姐妹!側妃妾室若有孕,一定妥善照顧到出月!只要銀子到位,她就是自大魏建朝來最賢惠的王妃。 謝堯臣吐了一陣,正好星兒、寄春、梔香三人各自端了漱口水、醒酒湯、以及泡著棉巾的熱水。 宋尋月起身,端了漱口水給他:“王爺漱漱口?!?/br> 謝堯臣迷迷糊糊的接過,宋尋月又將只有手長的銅質漱口盂端至謝堯臣跟前,謝堯臣吐掉水,她又親自擰了熱毛巾,幫他擦拭唇角。 謝堯臣沒忍住橫了她一眼,但還是乖乖支著頭給她擦。給了她那么多錢,伺候下他怎么了? 給他擦拭完,宋尋月將毛巾放回去銅盆里,端了醒酒湯過來,手背貼碗試了試溫度,這才端給謝堯臣:“王爺把這醒酒湯喝了?!?/br> 謝堯臣伸手接過,掃了眼殷勤的宋尋月,沉聲道:“你最好不要以為,本王給你銀票,就是對你有意思?!?/br> 宋尋月忙欠身行禮:“妾身明白,這點銀票,不過就是王爺手指縫里漏出來的,妾身有自知之明,絕不徒生異心?!?/br> 謝堯臣一笑,飲了醒酒湯,他正欲起身回去,怎知剛站起來,腦袋一重,復又重重跌了回去。 一屋子的人七嘴八舌道:“王爺?” “煩死了!”謝堯臣扶著頭坐起來,沒好氣的斥道,本來就頭疼了,他們還這么聒噪。 辰安看了看外頭天色,已是丑時末,正是夜里最冷的時候,酒后最易著風,何況他們王爺只披了大氅。 辰安想了想,對謝堯臣道:“王爺,外頭太冷,若不然今晚便歇在嘉禾院?” 他才不想宿在宋家女房里,正欲回絕,怎知宋尋月卻道:“王爺醉酒,穿得又單薄,確實不好挪動。王爺歇這里就好,妾身去耳室,絕不打擾王爺?!?/br> 本欲起身的謝堯臣復又坐了回去,看了宋尋月一眼,道:“還算識相?!?/br> 宋尋月含笑行個禮,拉著星兒去了一旁的耳室。 耳室門一關,宋尋月取出那五千兩銀子,立到星兒面前,主仆倆興奮的同時原地蹦跶,但怕謝堯臣聽見,即便臉上都開花了,但卻絲毫不敢出聲。 興奮好半天,星兒湊到宋尋月耳邊,低聲道:“恭喜小姐!” 宋尋月聽完愈發的開心,總覺的,她的人生,好像真的不一樣了。她將銀票好生收好,也對星兒低聲道:“我們睡覺吧?!?/br> 星兒點頭,去鋪耳室床榻,伺候宋尋月睡下,自己復又取了一套地鋪,照舊睡在宋尋月塌邊。 而謝堯臣,自是躺上了宋尋月的榻。他頭又疼又昏沉,呼吸也跟著有些粗重,伸手蓋著自己的額頭,閉上眼休息,很快便昏沉過去。 所幸后半夜謝堯臣沒有再吐,這一覺安穩的睡了下去。 而這一晚的宋尋月,精神格外興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直到天快亮時,方才睡著。 第二日一覺睡到晌午,宋尋月幽幽轉醒,睜開眼的瞬間她有些迷茫,但馬上便想起謝堯臣昨晚睡在她這里,一下翻身起來,著急喚道:“星兒!” 星兒已經起了,一直候在塌邊,見宋尋月起來,忙上前揭開床簾,道:“小姐別慌,王爺也沒醒呢?!?/br> 宋尋月這才松了口氣,從榻上下來,對星兒道:“那咱們洗漱吧,再叫廚房準備些清淡的飯菜,給王爺備著?!?/br> 星兒點點頭,扶宋尋月去凈室梳洗。 梳洗完,宋尋月躡手躡腳的從耳室出來,見榻上的簾子還合著,只有辰安守在簾外,便知謝堯臣還沒醒。 她指一指外面,辰安會意,宋尋月便悄然走出房門。 她本想著去廚房看看,怎知剛一出門,寄春便匆忙迎了上來,著急忙慌道:“王妃您怎么才醒?王爺也在里頭,我等不敢進去叨擾。儀妃娘娘召見,蔣公公一早就來了,在廳中侯了快一個時辰了?!?/br> 宋尋月大驚,忙道:“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進來喊我?”完了完了,儀妃,謝堯臣親娘,讓人家身邊的公公侯了一個時辰,她怕是要吃苦頭了。 寄春忙拉著宋尋月往制衣所,邊走邊解釋道:“我們不敢進去,王妃先別問這個了,快去換王妃禮服,準備進宮去見儀妃娘娘。娘娘心善,是個好人,想來不會太為難王妃?!?/br> 一旦王妃和王爺在做什么,撞上豈非要打主人家的臉? 宋尋月緊著跟寄春去換衣,似有想起什么,對星兒道:“你去我嫁妝里,挑一件貴重的禮物,等下帶進宮去?!?/br> 星兒即刻去辦,宋尋月邊走,邊開始使勁回憶前世關于儀妃的一切。 若她沒記錯,儀妃娘娘母家姓鄒,其父當年因治災不利,被判斬首?;实劭丛趦x妃和彼時還未出宮封王的三皇子謝堯臣的面上,沒有為難其家眷,只是叫他們返歸祖地,再未啟用鄒家任何人。 前世她聽顧希文提起過,儀妃為人極善,但懦弱,自進宮時便不受寵,但有幸生下一個皇子,這才熬了個妃位。但其母族敗落,在宮中只身飄零,自己又不會來事,始終不得皇帝重視,好在她沒有野心,不爭不搶,這么些年倒也能在宮中安穩度日。 前世在任何人口中,儀妃的形象,都是那么溫婉無害??伤螌ぴ虏贿@么想! 孫氏之所以能為宋瑤月攀上琰郡王的婚事,便是得了儀妃娘娘的信任。 她若沒記錯,前世孫氏時常進宮陪儀妃娘娘說話,給她帶些宮外新奇的吃食和玩意,是儀妃枯燥的生命里,鮮見的陪伴,儀妃很喜歡孫氏,也將她當做唯一真心的朋友。 和孫氏關系好,那必然是不喜她。何況她又占了儀妃心儀的兒媳婦的位置,此次進宮,危! 王妃規制的正式場合禮服,極為華麗繁復,制衣所在王爺吩咐他們給宋尋月趕制云錦的那天,便已著手更改之前以宋瑤月尺寸而制的禮服。 正好已改制妥當,宋尋月一進去,一堆人便圍了上來,先有秩有序的將她服侍換了,又拉她坐下,開始重新上妝盤發。 眾人將她發髻拆開,在正中盤髻,而后給她戴上綴滿珍珠的鏤空赤金冠,又在發冠后,左右各插六支赤金步搖。 王府這些婢女手很熟練,很快就給宋尋月更改完裝扮,宋尋月只覺頭有些重,衣服也沉了不少,但實在沒心情欣賞自己此時的模樣。 裝扮好后,便由寄春帶著去見儀妃身邊的蔣公公,星兒從嫁妝里挑了一套汝窯茶具,見宋尋月出來,便緊著跟上。 從后小門進了正廳,宋尋月便見一名身著大內公公服侍的人坐在廳中飲茶。 前世她見過皇后身邊的公公,便是當時身子不行了,皇后遣人來問候。這位公公衣服上花紋,不如皇后身邊那位華麗,但也比尋常的素衣小太監,瞧著有身份,想來是儀妃身邊的掌事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