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燎月(重生) 第98節
“你是不是怕我,祁云崢?!贝迲^緩緩上前一步,與他目光對視,“幾個月前,我便上書要來京城,可你百般阻撓,不讓我來此,你存了什么私心?” “崔大人難道沒有自知之明?”祁云崢冷冷看著他,“國子監不收廢物?!?/br> “你如今只會嘴上功夫了?”崔應觀面容上依舊帶笑,笑容露出些嘲諷,“祁云崢,你奈我何,與監生親密又如何?只要她愿意,我可以立刻娶她,帶她去南監?!?/br> 下一刻,崔應觀只覺得喉嚨一緊,隨即腦后一陣劇痛,祁云崢那只繞著帕子的手青筋暴起,捉住他的衣襟,將他堵在墻角的書柜邊。 書柜震動,上頭的書嘩啦啦的往下掉,落了一地的狼藉。 崔應觀被他抓住衣襟,卻絲毫不慌,只看著他笑,仿佛祁云崢越是憤怒,他便越是得逞。 “對,就是這樣?!贝迲^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笑容一直掛在唇邊,笑渦顯眼極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祁云崢,崔應觀仿佛看到了上輩子的祁大人。 當時的他,在下朝之后,讓太監將崔應觀引至墻角,然后親自動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的腦袋狠狠撞向宮墻。 “那信是你送的?”祁云崢語氣極冷,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仿佛看著一只螻蟻,“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崔應觀在宮墻之下看著他艱難的笑,那笑容刺目,帶著幾分諷刺,“殺了我,眠眠會傷心……你敢嗎?” 如今,在這敬一亭內,崔應觀依舊看著他笑,笑容依舊刺目,“祁大人,你要如何?” 祁云崢冷冷看了他一眼,緩緩放開了手。 “你不值得我動手?!逼钤茘樌淅淇戳怂谎?,“崔司業,自己選吧?!?/br> “是自己走,還是由我參你一本?!?/br> 崔應觀瞇了瞇眼。 “什么意思?” “你做出這樣的事,我如何敢讓你繼續呆在北監?崔司業可以選擇,是回南監任教,或是去向皇上討要個別的差事,我國子監,容不下你這尊大佛?!?/br> 氣氛再次陷入沉寂,崔應觀忽然就有些……覺得不大對勁起來。 祁云崢若是記得一切,會是這樣的反應? 據他對祁云崢的了解,此人睚眥必報,心眼極小,怎么可能容忍自己這般挑釁,結果 居然是如此正經的答案……參他一本? 皇上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不可能因為這些事便將他調回去。 祁云崢在想什么? 正在他皺眉思忖之時,外頭忽然傳來輕輕地敲門聲,那敲門聲帶著幾分試探,也有幾分小心翼翼。 祁云崢微微抬眸,“進?!?/br>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的正是方才一直在門外偷聽的司業郭大人。 他頂著一頭花白的發,小心翼翼跨入房間,看到那滿地狼藉的書本之后,他心中不由得一顫,心說這倆人居然真的打起來了嗎? 看這陣勢,當真是動靜不小啊。 方才聽到動靜的時候,司業大人不敢貿然進來,如今聽到里頭沒了聲音,他有些怕里頭有人出了事,趕緊來敲門看看狀況。 還好,兩個人都活著,看樣子也沒受什么傷。 “那個……”司業大人支支吾吾,“祭酒大人,我方才聽到些動靜……頗有些嚇人?!?/br> 崔應觀剛想開口,便聽祁云崢淡淡開口道,“沒什么,方才崔司業走路不小心,腦袋撞到書柜上?!?/br> “……”司業大人看了一眼崔應觀,欲言又止。 能把這么些書撞下來,那腦袋再不濟也得是鐵打的。 崔應觀也不答話,他與祁云崢之間的恩怨,與其他人無關,祁云崢不想聲張,他也并不想。 “正是?!贝迲^笑道,“是我不小心?!?/br> 司業大人見他們二人話語一致,氣氛似乎緩和了些,趕緊打圓場,問道,“祭酒大人,您與崔司業說完了嗎?我那兒還有些事需要崔司業去做,您看?” “嗯?!逼钤茘樀l出個鼻音,“去吧?!?/br> “是?!彼緲I大人趕緊拽了拽崔應觀的袖子,“走走?!?/br> 崔應觀見狀況已然如此,見好就收,剛好跟司業大人打聽打聽如今的情況……想到如此,他便跟著司業大人快步離開。 東廂房的門緩緩關上,房間里一片沉寂,祁云崢揭開那沾了血的帕子,扔在一邊,面露戾色。 …… 一晃便是兩日,也許是司業大人日日跟著他,與他吃行都在一處,一點一點的與他說一些國子監的相關事項,這兩日,崔應觀沒有再生事。 江眠月幾乎能躲則躲,成天呆在廣業堂念書,連齋長每日去敬一亭稟告情況,她都讓人幫忙請了假。 祁云崢都一一準假,讓她近日不用再來。 祁云崢在與崔應觀發生沖突當日,便寫了奏章呈上,兩日后得到的回應卻是,“使功不如使過,物盡其用?!?/br> 作者有話說: 使功不如使過:使用有功績的人,不如使用有過失的人,使其能將功補過。 二更晚一點,早點睡! 第八十六章 皇上朱批除了對祁云崢上書的回應之外, 還說了些其他的。 比如長跑賽后監生們定沒有再繼續強身健體,國子監空有騎射場,卻沒有騎射課,如今來了個崔司業擅長騎射, 日后便由他來教學, 讓監生們多動動。 北監刻書落后于南監許久, 南監刻書聲名遠揚,刻書一事, 可由和崔司業擔責。 近日有數位官員彈劾祁云崢與大公主共謀, 有結黨營私之嫌,皇上講這些都攔下, 對祁云崢既往不咎, 令他將國子監管理好, 不得有失。 而今外敵頻頻進犯,邊防不穩, 春日一到,便會來臨雍講學, 讓祁云崢做好準備。 朱批雖不是圣旨,可皇上金口玉言, 且用公主之事敲打他,便是打定了主意讓崔應觀留下來。 “祭酒大人?!彼緲I大人趁著崔應觀在單獨忙碌的時候, 迅速來找祁云崢, 見他面色如常,心中算是松了口氣,“祭酒大人, 皇上如何回應崔司業的事?” 祁云崢直接將一旁的朱批丟給他。 司業大人接過那朱批, 翻開一看, 面色一凝,“祭酒大人,我有一請求?!?/br> “說?!逼钤茘樏嫒堇涞?。 “老臣想留在國子監幫忙?!彼緲I大人道。 祁云崢正在寫奏折的筆微微一頓,挑眉問,“你跟皇上提及的告老還鄉呢?” “不告了,不告了?!彼緲I大人訕笑著,“這幾日仔細想想,我不過一孤家寡人,家中便只有幾個遠房侄孫,如今回去,恐怕惹人嫌……還不如留在國子監中,看著這些監生們,多幫些忙,倒也有樂趣得多?!?/br> 祁云崢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筆,發出“啪”的一聲。 司業大人心頭一顫,有些膽寒。 祭酒大人眼神淡淡看著他,語氣卻比平日里平和的態度中多出了幾分不滿。 “若早說,便也不會有今日這樁麻煩事,繩愆廳的刑罰若是能用在崔應觀的身上,他恐怕已經被打成廢人?!?/br> 司業大人聽聞此言,想到那崔應觀,又看了看面前的祁云崢,心情有些復雜。 祭酒大人的話雖這么說,可崔司業那日,其實也就是稍稍抱了江眠月一下,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差別只是在于,崔應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此做派,絲毫不避人,有些囂張罷了。 而他卻記得,祭酒大人那日在醫舍,可是……可是真的俯身親了人家江眠月! 還是在江眠月昏迷不醒的時候! 這是什么行為?他好意思說崔應觀? 這要是真算起賬來,祁大人跟這崔大人,一個親,一個抱,不過是半斤八兩,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不過想歸想,讓司業大人當著祁云崢的面將這些話說出來,那是萬萬不敢的。 就那日祁云崢和崔應觀打得一地狼藉的模樣,司業大人都不敢想,若是那日自己看見他親江眠月的事被祁云崢知道,他恐怕都不用準備告老還鄉,直接可以選個風水寶地把自己的老骨頭給埋了。 “祭酒大人,實際上,崔大人還是很不錯的?!彼緲I大人想著想著,覺得祁云崢站在制高點批評折騰崔司業還是有些不地道,自己似乎該給崔應觀說兩句,便壯著膽子開口道。 “那日之后,他便不再有逾矩之舉,這兩日將過去的文檔都整理得極為清晰,不止如此,他還主動去了書庫,將過去的監本找出了不少,且已經在著手準備今年的刻書事宜,一晚上也睡不了幾個時辰,倒是很辛苦的?!?/br> “哦?”祁云崢意味深長的看了司業大人一眼,“那倒不錯?!?/br> “是啊是啊?!彼緲I大人聞言,欣慰點頭,心中想著,所以你們好好合作吧,別再打起來。 “我也是這么考慮的?!逼钤茘槒囊慌阅贸鲆粡埣?,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勞煩郭大人將這些給他,這都是需要??钡臅?,請他盡快完成?!?/br> 司業大人接過那張紙,只見密密麻麻幾十份書稿名,那都是書庫中的陳年書稿,??逼饋砜墒且嗣?/br> “還有這個?!逼钤茘樐贸隽硪粡埣?,“國子監的博士有許多年過七旬還在日日堅持給監生們上課,屬實辛苦,這三項課業,便交給他吧?!?/br> 三、三項? 國子監六堂,每堂三項課業,就至少是十八項! 往常一人一項已經是不少。 “還有……”祁云崢緩緩道。 “還有!”司業大人有些聽不下去了,“村里的老驢也沒這么用的吧,祭酒大人?!?/br> 祁云崢聞言,淡淡笑了笑,笑容恢復了以往的溫和,似乎對司業大人這句話異常的滿意。 司業大人無言看著他。 “皇上朱批,使功不如使過,物盡其用?!逼钤茘樏嫔系男θ輲缀趿钊巳玢宕猴L,“總要給他一個,將功折過的機會,不是嗎?” “……” 寒風刮過窗欞,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 廣業堂中,蘭鈺捂著臉,聽著張懷寧博士帶來的新消息,國子監即將開一新課程,即騎射課,此話一出,廣業堂的監生們有的興奮不已,有的發出哀嚎。 “騎射,誰會??!” “我會一點,我喜歡這個,騎馬可太好玩了?!币慌缘膭J章面露笑意,有幾分驕傲。 “我怕馬??!”李隨哀嚎一聲,“誰要騎那鬼東西??!” 江眠月的注意力卻放在張懷寧博士的最后一句話上……此課程由新來的司業大人崔應觀來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