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還會一如既往地喜歡她嗎
星期一徐羨到公司的時間比較早,辦公室里除了她就只有一個女同事,兩人不算太熟,也就互相點個頭以示招呼。她先泡了杯麥片當作早餐,囫圇吞下之后便起身去茶水間沖咖啡,途中掩著嘴打了個哈欠,昭示了昨晚并沒有睡好的事實。 前兩天與謝綽分道揚鑣后,為了避免一回家就被呂萍真女士抓著問相親狀況,她便打電話給沉醉問她有沒有空。豈料自家閨密不知道在哪兒浪,背景音樂嘈雜轟然,沉醉在噪音中扯著嗓子讓她無聊就過去玩兒,可她一向不喜歡夜店那種娛樂場,隨便應付了幾句便自己找了家shoppingmall間逛。 逛街逛得意興闌珊,如同離開商場時天邊那彎隱在云絮后方的弦月。 回到家已經不早了,自家母親一向養生,通常九點多十點便已經進房睡覺,徐羨心下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方才有在外面拖時間,回來至少不用面對呂萍真女士的連環逼供。 然而逃得了一時逃不過一世,隔天起床后她母親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昨天跟小謝處得怎么樣」,徐羨打了個哈欠假裝沒聽到,半睜著惺忪的眼進了浴室洗漱。 可惜呂萍真女士最可敬也最可恨的優點就是不依不撓,中午吃飯時她又開始旁敲側擊,徐羨假意認真用餐敷衍過去,吃完飯便直接滾回了房間拒絕往來??傻搅送聿蜁r間,呂萍真第三度提起了這個話題,這回不再是試探,她筷子往桌上一拍,直接了當地就問你跟小謝有希望嗎? 徐羨拿她沒轍,嘆了口氣:「不怎么樣?!?/br> 「是你們兩個的共識,還是你單方面覺得不怎么樣?」 徐羨一臉無語地看向自家母親,夾了一塊辣子雞丁到她碗里:「媽,你女兒在你眼里就是這種人嗎?」 「那不是之前好幾個青年才俊都被你勸退了嗎,不知道是你眼光太高還是……」 「是他們主動刪我的──」徐羨頓了頓,心想確實是他們主動的,她也不過就是隱晦地cao了一下那啥人設,并沒有直白地斬斷關係,問題不在她身上,這么一想底氣都足了不少,「對,是他們主動刪我的,這不是說明了眼光高的其實是他們嗎?」 呂萍真意外地被說服了,單手扶著下巴深深凝視她:「不是吧,我女兒的行情有這么差嗎……」 「你帶了母親濾鏡,肯定覺得我哪哪都好?!剐炝w寬慰道。 嘴上這么說,心里想的卻是你女兒行情可好了呢,只是她一點都不在乎罷了。 他們看中的也不過就是她的皮囊、她的外顯人格,或者是她的專業能力,可一旦這些價值都沒有了,那這些人還會一如既往地喜歡她嗎? 答案顯而易見,九年前的她早就深刻體會過了。 也或許是聽呂萍真女士絮絮叨叨了一整天,「小謝」這兩個字全天候不斷縈繞在耳邊,晚上徐羨居然夢到了謝綽。 不是什么引人遐想的夢境,純純就是兩人面對面坐在那天的餐廳里,波浪般的燈光傾瀉而下,連身上的服裝、桌上的餐點這種細節都一模一樣。 而他們重復著那天有過的對話,一切都像是完美復刻的藝術品。 「在看什么?」 「沒什么,只是剛剛有一瞬間覺得你好像有點眼熟?!?/br> 「其實我在電梯里見到你的時候也覺得你有點眼熟?!?/br> 「不過估計是錯覺吧,畢竟我們也是最近才認識的?!?/br> 「吃飯吧?!?/br> 看著那雙闃黑的眼,徐羨不知怎么的有些動彈不得,骨子里自覺屈服,沒有一絲反抗。明明是一句平和的邀請,她卻感覺像是一道命令,短短三個字控制著她的意志。 她依言要吃飯,卻在抬手要拿叉子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被什么禁錮住了,根本沒辦法抬起來碰到桌面上的餐具。 徐羨低頭一看,她被銬住了。 兩邊手腕都被銬在精緻的座椅扶手上,金屬邊緣閃爍著冷戾的光,堅硬的材質勒得她肌膚圈上了明顯的紅痕。她猛然抬首望向對面的男人,卻只見他平靜的與自己對上目光,彷彿她被銬住并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幽潭般的眼眸好似磁石吸附著她的注意力,她墜進深水之中,在無人區的晦暗里捕捉到了自己的身影。 同樣被銬在椅子上的,自己掙扎的身影。 而男人就像一個冷血的觀眾,體面地端坐在觀眾席,靜靜欣賞她想逃脫卻無能為力的絕望。 然后她看見他緩緩的、優雅的,彎起了脣。 徐羨被嚇醒了。 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她就去看自己的手,幸虧手腕依然乾凈健康,沒有任何被金屬折磨過的痕跡。她重重地吁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松弛,懸盪在半空中的心顫巍巍地落地,背脊上的冷汗終于被冬日早晨的霧氣消融。 詭異的夢讓她比平常早了一個多小時起床,照理來說應該可以愜意地享受早餐時光,可這會兒她毫無胃口,有什么堵在喉頭似的,悶得慌。她呆坐在床上發了一陣子的呆,這才慢吞吞地下床梳洗。 也因為這個夢,讓她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就連到達公司后精神狀態還是模糊的,反應也比平時遲鈍了點,剛才在地鐵上甚至還差點兒坐過站。她尋思著這樣不行,便決定去茶水間沖杯咖啡,把平常下午才需要的咖啡因提早拉到上午續命。 豈料咖啡沖到一半,她就聽見外邊的走廊傳來了錯落的腳步聲,以及細微的交談。 「聽說那案子最后給一組了?」 「嗯啊,誰知道對方怎么想的呢……說起來我前兩天晚上經過一家餐酒館,還看到徐羨跟那天來開會的男人一起吃飯呢,就我跟你說很陰沉很冷的那個,不知道有沒有看錯,身形倒是挺像的?!?/br> 「你的意思是指……」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徐羨面色如常地把膠囊放進咖啡機里,對話聲也愈來愈近。 她聽到王郁珊似是笑了一聲:「幾個男同事明顯喜歡她,她也都愛理不理的,現在跟那姓謝的有商業利益關係,這不就眼巴巴地貼上了?!?/br> 「也是,長這么乖說不定很愛玩呢,能吊著就吊著,也不怕沒備胎?!?/br> 廊外的兩人互相笑了起來,譏誚的。 徐羨看著咖啡液漸漸從孔洞流出,心如止水,就好像沒有什么能把她的專注力從咖啡上移走一樣。液體慢慢地將馬克杯填滿,在滿溢的咖啡香中她忽然想到了那天在餐廳里的謝綽,縱然對相親毫無興趣,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和敷衍,依然是儀表堂堂,斯文從容。 跟之前接觸過的工程師都不太像。 跟夢里那個觀賞她被囚禁的男人也不像。 兩人踏了進來,她的咖啡也正好裝滿,徐羨拿起杯子轉身,衝她們彎了彎脣:「早安?!?/br> 兩人面色一僵。 「早、早安……」 王郁珊和自己的好姐妹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徐羨像是沒有感受到空氣里的尷尬,抬了抬手中的馬克杯,好整以暇:「公司新買的膠囊咖啡挺好喝的,你們有空也嚐嚐吧?!?/br> 語畢便直接走出茶水間,頭也不回。 確認她徹底離開后,好姐妹才遲疑著開口:「那個……她沒聽到吧?」 王郁珊的眼底飄來幾片陰云,面色有些復雜,好半晌才聳了聳肩:「誰知道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