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開學日，研究所的上課時間和大學不一樣，早上十點才開始第一堂課，我和表姊一起分租公寓，我走出房門時，表姊正好進屋。

    「等一下你出去的時候，小心一點。今天有人搬進對面的公寓，外面的走廊都是家具?！乖谖掖┬臅r候，表姊站在我的后方提醒道。

    穿好鞋，我站了起來，「你有遇到搬來的房客嗎？」

    「沒有?！贡礞u頭，「我今天回來的時候看到搬家公司的車，有和管理員多問幾句，聽說是一個研究生，是一個人住?！?/br>
    「真有錢?！刮也挥审@嘆。

    這棟大樓的公寓租下一整間少說月租也要兩萬起跳，我來看屋的時候，聽房東說對面的格局有比我們這里更大間，房租肯定不便宜。

    「對啊?？磥硎且粋€有錢人?！贡礞⒂昧c頭，「所以，你待會也注意別刮傷人家的家具，要是刮傷了，不知道要賠多少錢?！?/br>
    走出門后，外頭果不其然被大型家具佔去了三分之二的通道，兩名工人正好將一組沙發搬進進對面，我忍不住從門縫往內看了偷看了一眼。

    可惜被家具擋住了視野，我什么都沒看到。

    我就讀的這間研究所承襲了大學部的直屬學長姊和學弟妹制，只不過分配方式是以抽籤決定，開學第一天的新生說明會上，新生以抽籤的方式決定了各自的直屬。

    我的直屬學長今天剛好有事情沒有來學校，我只拿到了他的聯絡方式。

    「你好，我是你的直屬學妹周佳蕓?！?/br>
    剛傳訊息和學長打招呼，徐安辰正好傳餐廳的地點給我。

    「晚上六點半我用我的名字訂位，先到的話可以報我的名字」

    我點開餐廳的資訊，地點距離大學并不遠，是一間連鎖的日式料理店。下午的課結束后，我直接前往餐廳。

    徐安辰訂了包廂的座位，十分清幽安靜，不用擔心會受到干擾。

    「過來的路上有碰到塞車嗎？」徐安辰已經在包廂等我，等我入座后，他關心地問。

    我搖頭，忍不住笑了，「和我不用說這些場面話?！?/br>
    徐安辰也笑了，「知道了?！?/br>
    雖然我要他放輕松一點，但輪到我開口的時候，我卻反而有點不自在。

    「那你……」我頓了頓，「我剛來的路上感覺快下雨了，你有帶傘嗎？」

    「不是說好不說場面話嗎？」徐安辰又笑了，「你應該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就直接問吧?！?/br>
    既然都把話說開了，我就不客氣地直奔主題：「那我就直接問了，你選擇當彩妝師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甚至還成為李木的專屬彩妝師。

    誰都好，怎么偏偏是李木。

    他不知道李木和學長的關係嗎？

    「我不是說過了嗎？是因為我姊姊的關係?！剐彀渤捷p描淡寫地說。

    「是你姊姊要你一定要當彩妝師嗎？還是你跟在姊姊旁邊工作久了，突然發現自己喜歡彩妝師的工作？」我追問。

    「都不是?！剐彀渤酱瓜卵?，回答簡短。

    「那是為什么？」

    徐安辰抬起眼眸，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佳蕓，我姊過世了?！?/br>
    我一怔。

    我沒想過會聽到這個消息。

    「抱歉，我不知道……」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徐安辰輕輕地打斷，「你當然不會知道，學長過世后，我們幾乎就沒再交談了，而且那時候，也不適合讓你知道這件事?！?/br>
    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會意過來，「你姊姊……是在學長過世后沒多久去世？」

    「嗯?！剐彀渤近c頭，「差不多是學長過世后半個月?！?/br>
    「那你姊是什么原因……」我嚥了嚥口水，才把話說完：「過世的？」

    徐安辰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她是自殺?！?/br>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他放在身側的手卻在顫抖。

    察覺到我的視線，他笑了一下，將手舉到桌面，握住水杯，似乎想掩飾自己的情緒。

    「為什么你姊姊會突然……」

    「這個話題跳過，我不太喜歡說我姊姊的事情?！?/br>
    「好，那我們不聊這個?！?/br>
    短暫沉默片刻，徐安辰看著桌上的水杯，主動開口，「到紐約唸設計和學習彩妝是我姊的夢想，當年，我大概也在逃避，學長和我姊的事情讓我對自己產生懷疑，后來我就決定完成我姊的夢想?！?/br>
    「所以你就去紐約了？」

    「嗯，剛好我有親戚在紐約工作，我就想既然我暫時不想當心理師，繼續唸下去也沒意義，所以休學后沒多久就去紐約了?！?/br>
    我低下頭，想了一下，「那你喜歡你現在的工作嗎？」

    「算喜歡?！剐彀渤铰柫艘幌录?，「都在說我的事情。那你呢？你畢業后沒有直接進研究所，你做了什么？」

    「沒什么特別的，我留在臺灣，我之前在一間翻譯公司當人資?！?/br>
    「怎么決定要回來唸研究所？」

    「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只是我待的部門人事縮減，我被裁員了?！刮覇问謸沃掳?，「我家人就勸我回來把研究所唸完，然后去考心理師，我大概沒有真的放下過這個心愿，所以就回來了?！?/br>
    剛好服務生送餐點進來，對話短暫被打斷，我感受到手機傳來震動。

    「你好，我是任威宇。抱歉，我本來要去新生說明會的，如果你在課業上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跟我說，我會盡我所能地回答你?！?/br>
    是我的直屬學長傳來的訊息。

    「好啊?！?/br>
    回覆訊息后，我好奇地點開學長的頭像，想看看他的長相。但學長的頭貼是一張側臉的照片，外加上戴著口罩，看不出真實的樣貌。

    希望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佳蕓?！?/br>
    徐安辰突然叫我的名字，我連忙收起手機，抬起頭。

    「我們要不要重新開始？」

    我抬起眼，徐安辰看著我，頂頭的日光燈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神顯得格外明亮。

    「好啊，我們重新開始吧?！?/br>
    聽到我的回答，他露出笑容。

    我們聊了很多事情，這頓飯我們吃到餐廳結束營業的時間才結束。因為餐廳離學校很近，我把機車放在學校停車場，直接走路過來。

    徐安辰陪我走會學校牽車。

    「你想成為怎么樣的心理師？」

    聽到徐安辰的問題，我忍不住笑了，「你是研究所的面試官嗎？我的面試官也問了這個問題?！?/br>
    取笑歸取笑，我還是回答他的問題，「老實說，我沒有想太多。我只是希望當像是學長或是你姊姊那樣的人出現時，我不會讓同樣的憾事再次發生?！?/br>
    回程的路上，我用手機上網查了徐安辰姊姊的資訊。

    這才發現他姊姊的臉書最后一次發文停留在五年前，最后一篇貼文下方是一張設計圖的照片，看起來是一張禮服的草圖。

    貼文只有一行字：「期末作業，加油?！?/br>
    我的心頭涌上很多念頭，有那么一瞬間，我想打電話給徐安辰，想了解更多他姊姊自殺的原因，但想起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我打消了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