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云青把手放進水里，忽然意識到自己離白阮有點近。

    白阮的呼吸落在他的額發上，有點癢。他低頭看向水面，水面顫動著、波動著，倒映出二人的臉，額頭幾乎貼在一起。

    “它看起來年紀很小，應該還沒來得及有家室吧?！闭吭魄嚯S口說道。

    “那可不一定?！卑兹罨卮穑骸澳昙o小的話，說不定就記住你了，要纏上你的。你想養嗎？”

    “啊……”湛云青想了想：“那還是算了，纏人的家伙有一個就夠了。而且養寵物很麻煩的?！?/br>
    他把手從水瓢里抽出來，看向白阮。白阮確實離他很近，不過沒看他，而是垂眸看著水面，聽到湛云青說話后才掀起眼皮，陡然露出一雙黑黝黝的深色眼瞳。

    “所以不要隨便招惹它們?！卑兹钫酒鹕?，將水瓢端走，若無其事地說：“這兒可不好打狂犬疫苗?！?/br>
    湛云青坐在原地，看著白阮將水瓢放好，脫下圍裙又拿著盆出去了，總覺得白阮剛剛話里有話。

    不過一只小貓而已，能有多麻煩？他沒當回事，坐著又嫌無聊，就把白菜拿了起來，搬了椅子坐到水桶邊上洗菜。

    等到將白菜囫圇洗完，白阮還沒回來，湛云青便把白菜一片片掰了下來扔進水里泡，泡著泡著忽然聽到一陣此起彼伏的喵嗚聲，回過頭去，發現總共七八只大小花色不一的貓擠擠攘攘地出現在門檻外，圓圓的腦袋擠著往里看。

    “還真拖家帶口來了啊?！闭吭魄喟巡藖G進水里，走到門口。

    最前面的是那只小灰貓，湛云青伸手摸了摸，果然又蹭了一手灰。

    “這里只有我歡迎你們?！闭吭魄嗯牧伺氖?，無奈地說：“可惜做飯的人不歡迎你們，我說了不算?！?/br>
    小灰貓甩了甩尾巴，在門檻上坐下了，居然真的沒有進門。

    “這些是你的朋友們？”湛云青隨便問道，看了眼其他的貓，三花貍花橘貓都有，不知道是哪來的，不過看著也不瘦，也沒有那只小灰貓那么臟。他指了指小灰貓，說：“只有你，蹭的一身爐灰?！?/br>
    貓渾不在意地舔了舔爪子。

    湛云青伸手把湊過來的貓咪們都摸了一遍，結果摸完之后，這群貓忽然站了起來，大搖大擺地進了屋子，各自找了地方坐好，其中一只橘貓甚至上了桌子。

    小灰貓留在門檻上，仍然專心地舔著爪子，舔著舔著順便洗個臉。

    “怎么坐桌子上？”湛云青雖然問著，卻沒有阻止的意思：“一會兒他回來就把你們都趕出去?！?/br>
    話音剛落，湛云青就聽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趕什么出去？”白阮端著兩個盤子走了過來，湛云青從他身上聞到了辣椒炒rou的味道。

    看到門口的灰貓，白阮頓了下，說：“果然來了啊?！?/br>
    湛云青想起屋子里的貓，與面前的小灰貓面面相覷，居然有些心虛，提起小灰貓，從門口讓開，問白阮：“你端著什么？”

    “菜?！卑兹钫f：“我去另外兩組換了點菜?！彼f著，與桌上的橘貓對視了一眼，面不改色地將碟子放在桌上，看向門口的湛云青。

    湛云青：“我不認識它們?！?/br>
    白阮一把將撲到盤子前的橘貓按住，一邊說：“有辣椒炒rou和煎豆腐，一會兒我再炒個白菜?！?/br>
    湛云青哦了一聲，走過去，手里還提著灰貓。

    白阮對上那只貓金黃的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這只貓在湛云青手里漸漸拉長還搖著尾巴，湛云青也沒有松手的意思，嘆了口氣，將橘貓放到地上，走到灶臺邊將飯盛了出來，又倒了半桶水到鍋里，走到湛云青面前將貓接了過來：“我來給它洗個澡，起碼玩得放心點?！?/br>
    湛云青看著抱著貓走開的白阮，心中涌出一種奇怪的感動，好像無論他做什么白阮最后都會嘆著氣縱容他——其實從前兩人相處的時候白阮確實就是對他有種奇怪的縱容。

    “你不吃嗎？”湛云青問。

    “我等下就好?！卑兹钫f：“你小心菜別讓貓吃了?！?/br>
    被白阮這么一提醒，湛云青才看向桌上，發現那只橘貓又蹦上了餐桌，躍躍欲試地拿爪子去扒拉菜。

    湛云青把盤子往自己這邊拖了拖，用筷子敲了下橘貓的頭。橘貓委屈地咪嗚一聲，揣著爪子在旁邊趴下了。

    白阮動作很快，已經找到了一個盆放在灶膛邊上，將小貓放了進去，從鍋里舀了一點溫水給它泡著。

    草木灰本來就有清潔功能，白阮就用水沖了沖，將灰沖得差不多了，便用毛巾把它擦得半干，在灶邊烤著。

    湛云青饒有興味地看著白阮動作，眼見著白阮用毛巾把貓卷了起來，像是卷壽司，然后轉向他說：“能拿一下它嗎？”

    “哦?！闭吭魄嘤X得這個過程很好玩，因此并沒有拒絕，走過去接過毛巾卷。

    “在這里烤一下，把它的毛烤干就行?！卑兹钜艘黄八词?，把鍋里的水擦干，倒了點油，將雞蛋打進鍋里。

    “不用圍裙了？”湛云青問。

    白阮微微側過身，給湛云青看自己衣服上的灰和水漬。

    “用不著了?！?/br>
    湛云青哦了一聲，一邊撥弄著小貓的毛加速烘干，一邊看白阮做飯，但總覺得缺點什么。很快小貓身上的毛已經干得差不多，他低頭一看，差點沒認出來。

    “你看?！闭吭魄喟研∝埮e了起來：“真的是白色的?！?/br>
    白阮揮手將面前的油煙驅散開，掃了一眼。

    其實倒算不上白貓，還是灰灰的，只不過比之前的樣子白了不少。

    湛云青掐著小貓的咯吱窩打量了一會兒，說：“你就叫小白吧?！?/br>
    他把小白放下，小白就坐在他腳邊，尾巴搭在他的腳背上。白阮正好把菜出鍋了，裝進盤子里放在桌上，對湛云青說：“菜齊了?！?/br>
    湛云青走過去，看了眼熱氣騰騰的白菜炒蛋，問：“你是用西紅柿換的菜？”

    “嗯?！?/br>
    “西紅柿還能換到rou啊?！闭吭魄喔袊@了句，在桌邊坐下。

    “本來也沒想到能換?！卑兹钤谡吭魄鄬γ孀拢骸捌鸪跸胫軗Q點別的蔬菜就行?！?/br>
    小白跑了過來，順著湛云青的褲腿爬上他的膝蓋。

    “你也想吃？”湛云青摸了摸它的腦袋。

    白阮忽然問：“你剛剛說它叫什么？”

    “小白啊?！闭吭魄嗬硭斎坏鼗卮?。

    白阮微微瞇起眼，看了小白一會兒，說：“也不是很白，為什么不叫小灰？”

    湛云青：“就叫小白?！?/br>
    白阮移開視線，夾了一口菜，不說話了。

    湛云青把小白抱了起來，捏捏它的爪子：“小白，吃什么？”

    白阮沒看他們，湛云青隨便夾了塊rou，湊到小白面前。小白聳了聳鼻子，正要張嘴，湛云青筷子一轉，把rou塞進嘴里：“這個你不能吃，太咸了?！?/br>
    小白踩了踩湛云青，坐了回去，輕輕搖著尾巴。

    “你要養它嗎？”白阮突然問。

    “不了吧?！闭吭魄嗾f：“它在這里吃得也膘肥體壯的?！?/br>
    “你又給它起名字，又喂它吃的，還抱著它，它會把你當作主人的?！卑兹畲怪燮ふf。

    湛云青笑了下：“世界上那么多流浪貓，難道我看見了，因為無聊所以逗一下，就都得負責嗎？只不過喂一次，它能記住多少？”

    白阮說：“你只是因為無聊逗它一下，可是它會以為你是專門為它來的。它們并不理解人類?！?/br>
    湛云青撓小白下巴的手停了。他總覺得白阮今天說話總是話里有話含沙射影的，但他又不想在攝像機前直接質問白阮那些事情。

    “我無聊了只是逗逗路過的小貓，不像有的人無聊就看別人自拍?！闭吭魄喟腴_玩笑半嘲諷地說。

    白阮倒沒想到湛云青忽然提起這事兒，靜了幾秒，臉漸漸紅了。

    “不是……”白阮無奈地捏了捏山根：“主要是你那個熱搜太讓人震驚了，嚇得我手都滑了?！?/br>
    湛云青冷笑一聲。

    “真的，誰能想到能有一天看到你的名字和那個詞連在一起?！卑兹钚Γ骸罢l何德何能能讓您失戀??？”

    “我也不知道?！闭吭魄嗾f：“我也不知道原來你們失戀了就會去兜風?！?/br>
    “那你那天在超市買牛排是做給自己吃嗎？”

    “不然呢?！闭吭魄鄵沃樥f：“只不過煎了點牛排就失戀了，我不太理解。以后我不能吃牛排了嗎？”

    白阮聽了，用手擋住唇角，微微笑起來：“應該是沒想到你會自己做吧?！?/br>
    湛云青提起這件事還是挺無語的，正想說什么，忽然那只被他們反復抱到地上的橘貓又跳到了桌上，正好落在碟子的一邊，將整個碟子翹了起來，菜汁正正好好地潑到了湛云青身上。

    “……”湛云青一時失語。

    白阮立刻拿起抹布走了過來替湛云青收拾，將小白抱了過去：“等下我去問問節目組有沒有替換的衣物?！?/br>
    湛云青伸手彈了下橘貓的腦殼，白阮拎起橘貓的后頸把它帶到屋外去，沒過一會兒空著手回來了。

    “我剛剛問了，導演說他們只帶了兩件上山，結果祝鵲他們組把鍋炸了，兩件衣服都換掉了?！卑兹钕肓讼耄骸拔医裉齑┝藘杉?，里面還有一件長袖，要不你先換上吧?！?/br>
    湛云青遲疑了下，同意了：“剛剛那只貓呢？”

    “讓導演照顧了?！卑兹畎炎约旱耐馓讕?，拉著湛云青進了旁邊的小房間，將門關上，用外套遮住了角落安置的攝像頭。

    湛云青先將自己的衛衣脫了下來，拿在手里看了看：“好多貓毛?！?/br>
    白阮將外面的衛衣脫掉，無奈地說：“還不是你拿著不放?！?/br>
    湛云青盯著白阮脫衣服，白阮正要把里面的那層脫掉，結果被湛云青盯得臉漸漸紅了。

    “你臉紅什么？”湛云青問。

    白阮說：“你別看我?！?/br>
    湛云青走到白阮面前，將胳膊抱了起來，近乎故意地緩慢地上下打量白阮。

    白阮用手背貼了貼臉頰，閉著眼睛將衣服脫掉了，將衣服遞給湛云青，湛云青卻沒接，反而一把攥住了白阮的胳膊。

    他注視著白阮的上身，這具身體比他記憶中的要舒展許多，多了些青年的肌腱感與線條感，但是還是瘦削。

    這是一具沒有任何丑陋疤痕的身體，可是他卻覺得缺了些什么。

    白阮抬起眼看湛云青，有些疑惑。

    湛云青向前一步，幾乎和白阮挨在一起，白阮幾乎發起抖來。

    “你為什么偏偏把西紅柿換走了？”湛云青注視著白阮的眼睛，低聲問道：“不要跟我說是劇本?！?/br>
    他確實不那么喜歡西紅柿，但是他從來不在外人面前表現過自己的喜好。從前白阮不知道什么時候發現的，后來做飯的時候一直有意避開——就像白阮今天做的這樣。

    白阮慌亂地移開視線，被湛云青捏著下巴掰了回來，強行對視。湛云青舔了舔唇角，強硬地說：“有話就好好說，含沙射影的做什么？我聽不懂?！?/br>
    作者有話說：

    小貓：摸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喵！從今天開始，你將只能圍著我轉，成為我的奴隸、糧票、腳墊、我最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