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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幸臣在線閱讀 - 幸臣 第39節

幸臣 第39節

    “結果想來都猜到了朕的用意,魚沒釣到,倒又是故人撞入網里來。朕倒還真以為你是真要給舅父印書, 給你點方便,朕每次略心軟點, 你們就順著桿兒爬上來了?!?/br>
    范牧村閉上眼睛,低聲道:“臣欺君死罪?!?/br>
    謝翊笑了聲:“你們范家, 死罪也不差這一條, 謀逆、欺君、混淆宗室血脈……待要誅九族么, 連朕都算九族之一。本來想著扔去皇廟清靜些, 結果你們一而再再而三來惡心朕, 倒也是看朕太好欺負了?!?/br>
    范牧村閉著眼睛,淚落了下來。

    謝翊道:“舅父不是臨終留書讓你回鄉娶親,耕讀傳家嗎?怎的非要考科舉?”

    范牧村低聲道:“臣不甘心。一是不知當日真相,放心不下姑母和jiejie;二是陛下曾說與我做明君賢臣,千古流芳。

    謝翊道:“嗯,朕是說過。但太后當日欲扶端平王立之,又令皇后懷上端平王之骨rou,叫朕如何能忍?若不是當日舅父以死求情……”

    范牧村含淚:“此事不通,端平王為攝政王之子,陛下卻為姑母骨rou,姑母為何要放棄陛下,扶助攝政王之子謀逆?父親絕不會同意此大逆之事,是否此事仍有曲折?”

    謝翊道:“嗯,太后與攝政王私通,在宮里生下了謝翎,秘密送去攝政王府,冒充為其王妃所生,立為王世子。攝政王和太后一手遮天,宮里全是他們做主,當時的事也沒怎么遮掩,朕沒費什么勁就找到了人證物證。端平王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太后所生,皇后也知道,就瞞著朕一個人罷了?!?/br>
    “朕之前倒也沒多想,只以為太后對朕嚴格些應該的。后來看令姐與謝翎玩得好,再年長些,明顯就看出來了生了情意。朕倒覺得有些愧疚,耽擱了你jiejie,因此一直未幸,她比我還大上兩歲,本來我也只視之如姐。只想著來日想個辦法放她出去,成全有情人。當時朕確實比較幼稚,可沒想過他們打的是借朕名頭生下太子,再過河拆了朕這座橋的主意?!?/br>
    “說起來倒也尋常,三言兩語就說盡了,但當時還真是想順水推舟給他們有情人騰了位置算了,活著其實也沒什么意思?!?/br>
    范牧村:“……”他低聲道:“請陛下珍重?!?/br>
    “但端平王實在有些過分,非要還要把攝政王死這口鍋扣給朕,說是朕派人害死的,要殺了我給攝政王報仇。這做王八也就算了,連殺人的鍋也要扣給朕。等朕真死了,還不知道能給朕在史書上扣多少鍋,再給朕定個壞謚,遺臭萬年。一想起來朕實在死得不大安心,到時候說不定能氣得掀了棺材板,也就反擊了。其實人要是六親不認起來,對手不堪一擊,也不過是欺負朕一貫聽話孝順罷了?!?/br>
    謝翊低頭看著范牧村,嘲道:“所以,現在卿是不是后悔了?應該聽舅父的話,留在家鄉,清清靜靜讀你的書,一輩子只把朕當成刻薄寡恩反復無常的皇帝,不挺好嗎?非要入朝做什么?”

    他已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來,在案上翻了翻拿了一本范清鉅的詩集來看了看:“他倒是一心想要保住你們倆的,太后是我生母,弒母的事朕不會做。他為了保你們,以命相抵,一瓶鴆酒自己飲了……給朕上了遺折,把一切罪都自己擔了,說是他指使的?!?/br>
    范牧村淚流滿面磕頭:“父親早就想著歸田園居,是放不下姑母和jiejie……再則,父親……父親對陛下,也極喜愛……說陛下天資穎異,是難得一見的圣主,若待長成,必是賢君英主,讓我好好輔佐?!?/br>
    謝翊手頓了頓,淡道:“不說這些舊事了,只說今日之事?!?/br>
    “你去和靜妃說朕好南風,這又是如何神來一筆,朕實不知。靜妃原本就已失心瘋,朕從前只當她心愛端平王,因此參與謀逆,不與她計較。如今竟喪心病狂到聽說朕好南風,就要讓親弟侍寢,越發令人匪夷所思。幸而你好歹當面叱責推拒了,否則朕真是在想,舅父這生出了個什么樣的兩個畜生,倒不如當初朕一并殺了干凈,省得如今添堵?!?/br>
    范牧村臉上紫漲,忍恥道:“臣先是在許世子那里見到陛下御題的‘雛鳳堂’的堂號,認出了陛下的字?!?/br>
    謝翊道:“哦,你是去了那邊印書坊印書看到的?”

    范牧村道:“許世子想來心愛這字,刻印成了堂號章印在了每本書扉頁?!?/br>
    謝翊:“……”

    范牧村不知道謝翊正語塞,繼續老實供述:“前些日子去靖國公府吊祭,臣在許世子身上聞到淡淡香味,有些熟悉。一時沒想起是什么香味?!?/br>
    謝翊:“……”

    范牧村仍然跪伏在地,老老實實:“之后在翰林院與陛下對弈,又聞到陛下身上這香味。忽然想起,是從前在宮里,當時臣學著調香,陛下也命御藥房將香藥香方都送了來,這一味香丸,因著名字特殊,臣尚且還記得,還試著制過,沒制成……”

    謝翊扶額不語,他當然記得這事,還一本正經和許莼說了不好仿制成功。但他也沒想到范牧村這狗鼻子能過了這十幾年了還能記得住這香味啊。而且,這香丸的味道,怎的如此持久?這都過去將將有快兩個月了,難道是連續服了幾日的原因?

    范牧村看謝翊一直不語,只以為皇帝心中已是怒極,只磕頭請罪:“臣這些年日思夜想,當日只猜測如傳言一般,父親、jiejie卷入了端平王謀逆事中。但父親一貫守正忠義,不似如此,陛下最后也允了‘文定’的謚號,看著又似待范家仍有情義,但一力廢后又是為何,陛下從前待范家深恩仁慈,如何絕情若此。百思不得其解,已成魔障?!?/br>
    “那日聞到香味,又想起那是鸞鳳帳中香,想起皇上這些年一個宮妃不曾進幸,皇上若是好南風,又不碰女子,那jiejie腹中皇子是如何來的?因此大著膽子請順親王世子代為通稟,去問娘娘?!?/br>
    “是臣不知舊事,私自揣測,欺君罔上,捫心惶愧,請陛下賜死?!?/br>
    謝翊沉默良久,道:“看舅父面上,朕有兩個選擇予你?!?/br>
    范牧村道:“罪臣伏惟聽命?!?/br>
    謝翊道:“第一,靜妃灌啞藥,對外聲稱病逝,你辭官帶她回鄉,按舅父遺志,耕讀傳家,把你jiejie供養在家廟;第二,你繼續做你的翰林院侍講,做你的探花郎,靜妃即日削為庶人,關在皇廟伺候太后,至死不得出,太后若崩,她守墓?!?/br>
    范牧村從未感覺到跟前這個自幼陪伴的皇帝是如此天威莫測,他閉上眼睛,許久后低聲道:“臣選第二個?!?/br>
    謝翊微一點頭,似乎一點不覺得意外,以利誘之以勢壓之,他這些年做得得心應手,范牧村是舅父精心教養多年,才華心性是有的,他自然還是希望留在朝廷用著。

    他淡道:“起來吧,卿既做了選擇,朕還有一事交代。過年時,朕馬鞍內被人放入冬眠毒蛇,縱馬之時朕被咬傷,幸得靖國公許世子救助解毒,才未殞命?!?/br>
    范牧村吃了一驚:“可查出……”他忽然頓住了口,想起了正是過年后皇上便命將太后和靜妃送去了皇廟。

    謝翊道:“不錯,太后并未否認,不過是朝臣宗室必定有人與她勾連,朕要你查明是何人與太后勾連?!?/br>
    范牧村低聲道:“臣遵旨?!?/br>
    謝翊滿意道:“許莼有救駕之功,但他當時并不知道朕是天子,朕也不欲透露身份,因此才婉轉賞了靖國公府和他一些賞賜?!?/br>
    范牧村這才明白過來,羞愧無地:“是臣妄加猜測,誤會陛下與許世子?!?/br>
    謝翊淡道:“舅父的詩文稿,該整理就整理吧,早日付印,此事本也早該做的?!?/br>
    范牧村又應了,謝翊這才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方子興等人才帶著侍衛跟上。范牧村匍匐跪送,背上衣裳已濕了又干。

    天空地闊,萬籟無聲。他跪在那里許久,終究忍不住扶住了臉,淚流滿面。

    作者有話說:

    說明:  一、角色言語三觀不等于作者三觀,為免爭議,前文已刪了,小天使們不必吵了?! 《?、九哥沒有杖殺靜妃的宮人,前兩章都寫了只是杖罰、杖打,只是再犯才杖斃,九哥是很“慎殺”和自律的,所以不要看錯了冤枉九哥擅殺。小天使們總說為什么不一碗毒藥殺了太后靜妃,太后是親娘啊,一般人真做不出來弒母的,靜妃就是這章也解釋了,九哥覺得她是心儀端平王的,又有舅父臨終上的折子,因此不殺?! ∪?、有讀者問為啥母親能殺子,子不能弒母。封建禮儀就是父母可隨時告子女忤逆的,整個體系就是君為臣綱,父為子綱為根基,以孝治國,輔之以法,外儒內法。母親的權力來自于父親。元、明、清的法律規定:子孫有毆罵不孝行為,被父母殺死,是可以免罪的。非理殺死,即使有罪,罪亦甚輕。這種教育之下受帝王正統教育的九哥很難越過心理界限的。

    第60章 麒麟

    百日熱孝轉瞬而過, 府里的孝棚白幡等等都要拆,又有諸般事情要休整,盛夫人又剛接手公府, 忙得一塌糊涂。

    而白家這日卻也派了人來接走了大太太白氏, 只說是回娘家養病, 連陪房奴仆都一并帶走了。

    許莼是聽夏潮說的:“就連房里的慣用的家什等東西都帶走了,白家那邊來了幾個年輕媳婦子, 都板著臉,好生古怪,倒像是要一去不回了一般。怪的是, 大爺好歹回來送一送, 也不見回來?!?/br>
    許莼道:“都是長房的事, 莫多管閑事了?!?/br>
    盛夫人卻找了許莼說話:“你舅父和你表哥這幾日便要啟程回去了。我收拾了些禮單, 你送過去,都是給你外祖父,舅母等各房的禮, 你今日親自帶著盛安送過去。等你舅舅出發的時候,你也去送一下?!?/br>
    許莼應了,果然出來帶了盛安和小廝, 拉了車帶著一車的禮物往舅父宿的惠豐樓那邊去了。

    路上的時候突然遇見了韓家二郎,他便下馬作揖, 韓家二郎卻面色難看,勉強還了禮。

    許莼心中有些詫異, 便問:“大姐夫, 大jiejie病可好些了?因著熱孝在身, 沒能探望。這幾日大伯母的身子也不太好, 今日白家都派人接回家去養病了, 不知道大jiejie可知道沒?!?/br>
    韓二郎冷笑了聲,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差不多夠了,你們二房占的便宜還不夠多嗎?還要來耀武揚威,呵呵?!?/br>
    許莼一怔,心內有些不快,自己祖母好歹也算韓二郎長輩,如今祖母去世,大jiejie也要守孝的,韓二郎如何還這么迫不及待孝期飲酒?還如此張揚,也太不知禮了。

    韓二郎卻是看他臉色帶了嫌惡,越發心里不痛快,冷笑道:“你們二房得了便宜就別賣乖了,弄了個兒子到長房,欺負寡母孤女,如今長房內絕滅無人了,你們心里可開心嘛。倒也不必如此,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老太太這一條命換了你們這榮華富貴,也不知你們心里能不能安呢,天道好還,報應不爽?!?/br>
    許莼臉色沉了下來,韓二郎卻拂袖而去,十分傲慢無禮。

    許莼站著一會兒,心道韓二郎這話說的有些蹊蹺,回去問問阿娘,到底和韓家結了什么恩怨,若能化解便也罷了,若是不能化解,恐怕今后還得當心些。

    許莼想著便又翻身上馬去了惠豐樓,舅父卻是出去拜訪別家商戶去了,只留了盛長天在,盛長天看許莼帶了這許多東西來,道:“多謝姑母費心了,等我阿爹回來我再和阿爹說?!?/br>
    許莼道:“嗯,你們哪日出發,我送你們。噯,你難得回來,可惜我才出熱孝,不好帶你們出去耍,接下來你又要出海了吧,再見你不知哪日了?!?/br>
    盛長天道:“無妨,你不是請方兄帶我們玩了嗎?這幾日子興兄帶我們把京城有名些的地方都逛過了,你這兄弟交得好,著實磊落大方,豪氣得很?!?/br>
    許莼一怔:“方兄?方子興大哥嗎?原來他與你們去耍了,我竟不知?!?/br>
    盛長天愣了下回憶了下也笑了:“也對,那日我們是去賽馬場挑駿馬來著,他馴一匹野馬,十分帶勁。我們忍不住問馬場主賣不賣,馬場主卻說是被他訂下了今日是來收貨的。結果他卻上來問我們可是盛家兄弟,說和你是好朋友?!?/br>
    許莼笑道:“方大哥確實極好人的,見多識廣,又極可靠?!?/br>
    盛長天道:“可不是嗎?他帶著我們挑了好幾匹馬,還教我們如何相馬,之后又請我們吃飯。又自告奮勇說你熱孝不便,他為東道主,要帶我們逛逛,這幾日京城上下都逛過了,連火銃火炮營,都走了關系私下帶我們去看了,嚯!真是開眼界!一般人可看不到!”

    許莼心下感動,想著定是九哥的吩咐,特意替他招待兩位表兄,又有些好奇,方大哥人面這么廣嗎?九哥和沈先生還都嫌棄方大哥說太死板規矩太多……我看方大哥這么好客豪爽,人真好啊,得備一份禮給方大哥,擾了他這些日子。

    他又和盛長天又說了些閑話,用過午飯,這才起身告辭出來?;貒畷r,他悶在府里好幾個月了,早就悶得不行,加上之前又被韓二郎擠兌了幾句,心下不快,索性便騎了馬沿著城門大道走一段散散心。

    城門如今已修得差不多了,他騎著馬邊走邊看,卻是看到城門大道上開了好大店面的店鋪,寫著城門雜貨鋪。十分好奇,便走過去看了看,看到都是些日用雜貨,標價甚是便宜。

    有絡繹不絕人客來買東西,卻手里都拿著銅頭竹籌來換,他有些意外,問那小二道:“這是什么,能換貨品的?”

    小二笑道:“客人外地來的吧?這是我們官府專設的城門雜貨鋪,修城墻的勞役可按工時領取那些竹籌,然后再拿著竹籌可直接來這里買雜貨,可比直接用錢買便宜了七成!”

    許莼心中咯噔一下,卻又想了下又笑自己,這事在閩州都有不少港口商行如此做,搬貨換竹籌再在商行直接換貨。天下聰明人多了,更何況在京師呢。

    他看人越來越多,果然都是腳踏芒鞋身穿短打肩膀上墊著厚布,是做勞役的模樣,看來這生意頗好,城墻看著修得也差不多了。

    他上了馬又騎馬走著,心道要不要找機會見九哥一面……倒也可當個笑話說給九哥聽。但如今正是守喪,才出了熱孝就就找九哥,九哥這般正氣,會不會覺得自己不守禮。想到在白溪別業那半個月的甜蜜綢繆,他不由又有些神馳意奪,面上發熱。

    他一邊想著,一邊騎著馬卻到了京兆府衙大門附近,卻看到有衙役們手里拿著長杖清道喝令回避,想來是有貴人要出行了,應該是京兆府尹吧?

    他好奇下了馬站在路邊看熱鬧,卻看到京兆府衙門大門洞開,一行人從里頭走了出來,都穿著窄袖玄色麒麟紋袍服,紗帽長靴,腰間帶刀,去從奴仆手里牽了馬過來,隱隱列成兩隊,烏壓壓一群約有二三十匹馬,二三十個人,盡皆高大剽悍,龍行虎步,氣勢懾人。

    之后便看到兩位文官送著一位武官出來,那位武官劍眉方臉,目如閃電,生得英氣勃勃,赫然卻是方子興。他穿著大紅麒麟飛云袍,玄面紅底披風,戴著紗帽,面容冷峻,目不斜視大步直走了出來,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立刻便有屬下牽了馬過來給他。

    他身后兩位官員,一位身穿正三品紅袍官員,許莼卻認得那是京兆府尹江顯,另外一位穿著七品青袍官服的不認得,想來是京兆府的屬官。兩位文官面上都帶著笑容,拱手相送,方子興卻只淡淡拱手回禮,便翻身上馬,御馬向前,而那一隊玄色麒麟袍的侍衛也都縱馬緊緊跟上,一路飛馳而去。

    許莼看著方子興從道前飛奔而去,回憶起他在自己和九哥面前和氣藹然的樣子,幾乎疑心自己認錯了人——白溪別業那會兒,方子興還親自示范,教自己如何射飛鳥,形神瀟灑,風采可親。

    但方子興身著那一身鮮艷奪目的飛云麒麟袍,許莼雖然不入朝,卻也知道,那是一品武官袍。

    一個念頭緩緩浮了起來:九哥到底是什么人,能讓一品武官隨侍身旁,又能指使他百忙公務中,還要來替自己招待兩位白身表兄?

    # 翙翙其羽

    第61章 探尋

    沈夢楨將那一堆寫得亂七八糟的策論扔回桌子, 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那些東西,煩躁地起身,打算出去喝幾杯酒忘憂, 這案牘之勞形, 他受夠了。剛起身, 卻又聽到有人在門首輕輕敲門:“先生?!?/br>
    他有些沒好氣:“今日課業已歇,明日再來吧!”他從里間走出外堂, 一愣,卻是看到許莼一身素袍,拱手深深作揖:“先生?!?/br>
    沈夢禎一肚子火看到許莼, 卻也消了, 只能無奈道:“坐, 不是在家守孝嗎?怎的有空過來?是功課有什么不懂嗎?”

    這外堂是平日他單獨授講課業時供學生坐的, 他自己先坐在了授課的主位案前,看許莼端端正正跪坐在蒲團上,抬眼看他, 好生乖巧。

    平日里他認真聽課是這樣,但若是不想回答問題,就會顧左右言他, 目光游移。但現在看著自己,就像是有什么答案很想從自己這里知道, 但又怕自己額外給他增加別的作業和負擔。

    實在太好懂了,沈夢禎忍不住就想笑, 問道:“說吧, 什么問題?”

    許莼道:“本是孝中, 不該來擾先生, 但這幾日我兩位表兄進京, 得蒙方大哥百忙之中一番招待,十分感激,想給方大哥回個禮,卻又不大知道方大哥這邊家里的情況,不知送些什么禮能更合適些,想著方大哥和沈先生是好友,只能冒昧來問問先生?!?/br>
    沈夢楨看他神色只覺得好笑:“論親疏遠近,方子興都能為你宴會接了陪客的帖,又能百忙之中還招待你兩位表兄,你該和他更親近些才對,我可不敢請他來給我陪客。沈方兩家算得上是世交,但那也是我祖宗從前闊過,如今方家尚且炙手可熱,沈家卻是個冷灶頭了,方子興是老實人,不嫌棄我,我倒還是知道分寸,一貫不敢擾他的?!?/br>
    許莼十分訕訕,他若是知道方大哥是一品武官,哪敢下那帖子?竟然邀方大哥赴宴,然后主賓是親王世子,如今看來,便是順親王開宴,也未必能邀到一品官員,無論文官武官,誰會和宗室交往密切?

    他低聲道:“方大哥為人赤誠,我也不能總厚顏讓他照應我,還請先生教我,總該還個禮,以免失禮于人?!?/br>
    沈夢楨道:“嗯,方子興并未婚娶,他家老太爺前些日子進京過,聽說還病了場,不過又回了粵地了。平日他只住在他哥府上,他大哥尚的公主,要說富貴榮華,他家是什么都不缺的。不過聽說他大哥昔年是有些傷病在身,依稀記得是箭傷,你若有什么珍貴的傷藥,送他一份,恐怕方子興也高興些?!?/br>
    許莼十分感謝,深深一拜:“多謝先生指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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