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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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了山門,便有幾個趴在門上看的師弟圍上來,迫不及待地問:“師兄,那小女俠是誰???” 赫師兄不近女色,唯有一個未婚妻而已,可很明顯方才那個貌若天仙的小女俠并不是赫王兄的未婚妻。 李赫陰沉掃向他們,冷聲問:“劍法可練完十遍了?” 師弟們被問得心里發虛,一下子作鳥獸散。 下午,府中接連來了幾封信,是管家發信請示李赫,說皇太女想用他的長青劍,下一封里又說皇太女想去他書房中看書,想喝他存的酒等等,問可否。 李赫微微皺眉,頓了片刻,提筆回了寥寥數字:“一切順應殿下,不必再報?!?/br> 放下筆,他略感煩躁。 本來聽不到那個名字,見不到她,一心習武練劍,他內心已平靜了許多。 可今日她忽然出現,那一番胡攪蠻纏,令他心緒又一時很難平靜。 那在外人面前隱藏得很好的屈辱感,在見到她之后,瞬間從隱秘角落里迸射而出,游走在記憶各處,時時刺激他,令他全身上下生出極大的不自在。 他恨她,卻又在隱隱期待甚么。 越是這樣,越是好幾倍的失落,令他進入一個新的痛苦循環,無休無止。 李赫重又回至瀑布那里,躍進潭中,冰冷的潭水令他紛繁的思緒靜止了許多。 他赤著上身,立在齊腰的潭水中閉目運功,冰涼的潭水變成白茫茫的熱氣,從他結實的肩臂肌rou上蒸騰而出。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他長吐一口氣,收了式。 睜目,卻見師叔程若松不知何時來了,正坐在潭邊巖石上望他。 “嘩”地一聲,在無數白色水珠的包裹中,李赫從潭中躍出。 “師叔?!彼岛靡陆?,來到程若松面前。 “在為那個女娃煩惱?” 程若松雖不近男女之事,洞察力卻甚強,一眼窺出了李赫的秘密。 李赫并未否認,只輕聲說:“她是皇太女?!?/br> “哦?”程若松不由得驚訝,又點首:“怪不得劍術那樣精湛?!?/br> 程若松又道:“既是皇太女,便更不必煩憂了,總歸也不會有結果?!?/br> 李赫默然。若情斷那樣簡單,千百年來,也不會有那樣多人為情所困。 程若松著實想不到孤傲如李赫,竟會露出這種似痛,又似消沉的神情,不由得為他著急,粗著嗓子道:“王上和師兄對你寄予厚望,萬不可亂了心智。你只不理,待皇太女離開齊國,你們也不會再見,時間自會磨滅一切?!?/br> 李赫靜靜聽著,不知在想些甚么,俊朗的眉宇間落著一分寂寥,回道:“我明白。謝師叔?!?/br> 第二日,三弟的家書來了,就上一封信作了解釋,說他只是隨口一說,開個玩笑罷了,他怎會存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解釋完,他說了幾句家中之事,橫豎也都是些細碎之事。 李赫本來一目十行地看,忽見下一段中又出現了“皇太女”三字。 他倒回去,仔細讀起那段。 三弟寫著:“……阿兄,皇太女今日邀我陪練,真沒想到皇太女劍術竟這樣好,我得使出全部的精力去應對,既要保證不在招式上被皇太女擊破,失了我齊國面子,又得在力道上收斂些,不至于惹惱皇太女。雖累些,卻算是旗鼓相當,也是甚有樂趣的。我從未像今日這樣慶幸父王與阿兄嚴格要求我勤練劍法,否則,真要在皇太女面前,在央廷那里丟丑的了?!?/br> “陪練”二字,讓李赫有一瞬的滯澀。 在山中時,這是他每日要做的事。 練到最后,他們已默契十足,一個眼神,就知對方所想。 若是生在江湖門派中,他們二人是最適合練雙劍的。 不知怎的,李赫腦中莫名浮現出,龍玉清像盯他一樣,饒有興趣地盯著三弟的樣子。 說是練劍,不知她會否趁機對三弟說些曖昧話語,借故往身上碰一下。 這樣一想,他便坐不住了。 胸腔內像蓄滿了煮沸的辣椒油,隨著每一下呼吸,火辣辣熱刺刺的氣流噴出來,燙得他喉嚨發疼。 李赫手上青筋凸起,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這一刻直想奔下山去,當著龍玉清的面質問她,讓她遠離三弟,休想故伎重演。 但他生性理智又自小習武靜修,最善蟄伏忍耐,平息了半晌,又坐定了,展開信紙回復三弟,語氣比上一封還重:“……我上封信的意思你竟沒讀懂?;侍夷阕髋憔?,你只管推說不會便可,卻去出甚么風頭?刀劍無眼,皇太女脾性無常,現今又是《削藩策》剛下的非常時期,萬一有差池,不光你擔負不起,就是齊國也擔負不起。我對皇太女還算有所了解,許多事在信中也不便多說,總之,不管皇太女提甚么要求,你只管離她遠遠的?!?/br> 晚些時候,信鴿便帶來了三弟的回信,他很是委屈,說:“……不然阿兄你回來罷,若你在,自然都是你去,我就不必做甚么錯甚么了?;侍摒B甚高,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很有風度,我覺得不會像阿兄說的那般無故翻臉,所以才答應的。接風宴那晚,我幫皇太女剝蟹,皇太女一直對我笑,還說我剝蟹又快又好,說很好吃。那之后便記住我了,又找我作陪練。阿兄你放心罷,雖是逢場作戲,我也會萬分小心,這幾日一定不出差池?!?/br> 李赫的目光落在“我幫皇太女剝蟹,皇太女一直對我笑”、“那之后便記住我了”這兩句上,重看了兩遍,他將信紙揉在掌心,深吸口氣,又冷笑,不知是說給誰聽:“果然是故技重施?!?/br> 他在回信中毫不客氣地質問:“有侍從在,何需用得你去剝蟹?堂堂男子漢頂天立地,你所言所行哪里還有一分男兒氣概!莫讓齊國以你為恥!” 將信發出去,李赫余怒未消,忽覺藏在這山中雖然可以避開她,卻實在不便。 許多事不易cao控,徒隔空上火。 或許,躲并非上策。 再躲下去,不知她會做出甚么。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三弟陷入虎口。 李赫拾起劍,走至門口,蹙眉思忖片刻,最終還是返回桌旁坐下。 他貿然下山與她相見,才是愚蠢。 她只會更肆無忌憚,將他尊嚴踩在腳下,對他極盡羞辱。 忍一時風平浪靜。 只要他將冷漠從頭至尾貫徹到底,她沒趣了自然就停歇了。 之前的教訓已足夠,他絕不會再受她的蠱惑,上趕著受辱。 * 這兩日,龍玉清在齊王的陪同下,觀看了京都禁軍演練,又去了軍營、監獄察看,對齊人的勇悍也有了更深的觀感。 團結與忠誠,是齊人最大的特點。 龍玉清心中明白,齊王如此不避諱讓她看到齊國精銳部隊整齊劃一、蓄勢待發的強壯面貌,也有震懾意味在其中。 她沉穩地觀看這一切,并不表露甚么情緒,只是夸齊軍隊紀律嚴明,夸齊將領導有方,作出一副對人才求知若渴的模樣。 離了軍營,龍玉清與齊王說:“戰事中士兵驍勇善戰是一面,起關鍵性作用的,還是領將。王叔的幾位大將威武霸氣,如武曲星下凡,著實讓孤艷羨?!?/br> 齊王謙虛道:“朝廷中猛將如云,謀臣似雨,齊國所有的,在朝廷不值一提?!?/br> 龍玉清笑道:“如今年輕將領中人才輩出,朝廷也重用了不少,譬如馬嬋和武魁,皆出自武將世家,軍事素養極高,從未有過敗績,堪稱我的左膀右臂?!?/br> 她望向齊王,半開玩笑地說:“王叔,倒不是說大話,別看馬嬋與武魁年紀輕,他們若與你幾員大將對陣,也不會有敗績?!?/br> 齊王何不知龍玉清這話意在敲打,警告他朝廷將才足夠,不怕兵亂。 他便拿出長輩和藹的笑容,回道:“京都乃夏國最鐘靈毓秀之地,朝廷封的大將軍自然神武,封國小地怎能相比?!?/br> 龍玉清抿唇,露出個沒甚么溫度的笑。 一轉首,她的笑意便消掉了。 回至住處,她心中仍不痛快,起身叫來管家,帶她去了花房中。 陽光充足的木質花房中,擺著數百盆各式的蘭花,散發著濃郁的花香。 當中墻上掛著李赫親寫的牌匾:雅室芝蘭,寧靜致遠。 旁邊還擺著一方案幾,上面毛筆硯臺等物一應俱全,看樣子李赫應是在此消磨時間的。 龍玉清心中冷嗤:真是徹頭徹尾的偽君子。連種養的花都選蘭花。生怕世人不知他是如蘭花般高潔清雅的君子。 這人渾身上下還有哪里是真的? 不愧是那個笑面虎齊王養出來的兒子。 一個和藹恭敬,一個高雅如玉,可野心卻兇猛賽饕餮。 龍玉清拔出劍,“刷刷”幾下,頃刻間削斷幾株幽雅的蘭花。 管家大駭,連忙去擋,蒼白著臉勸道:“殿下,這是主君最愛的兩盆,已養了六年!” 龍玉清雙眸中射出陰寒之光,冷聲道:“小小蘭花能換來孤心情愉悅,是它的造詣?!?/br> 這話提醒了管家,對面這陰晴不定的少女,是大夏國儲君,就算是齊王或世子在場,她想毀也能毀。 管家灰著臉立在一旁,心要滴血般,眼睜睜看著龍玉清將所有蘭花全部削斷。 出門前,龍玉清想起甚么,彎腰撿起兩朵踩扁的花拿在手心。 第二日,李赫已出嫁的二妹回齊宮,齊王邀龍玉清參加家宴。 之前無論是接風宴,還是其他公務事,齊王妃與其他女眷并未露面,只在城外迎接時龍玉清遠遠見過她們一面,此次家宴,算是首次近距離相見。 齊王只有一位王妃,并無其他姬妾,看上去,他對發妻情深意切,一腔愛護之心,與面對她時的虛與委蛇判若兩人。 李赫二妹嫁的是齊王的心腹部下,也是唯她一妻,二人已有一子,小夫妻望向對方的眼風間都是柔情蜜意。 望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大家子,龍玉清卻忽地生出寂寥之情。 原來竟真有一生一世一雙人。 她有些羨慕起李赫來。 艷羨他不僅父母雙全,還生在這樣忠誠有愛.的.家.庭.中。 二妹說:“要是阿兄也在就好了?!?/br> 齊王道:“他休養身子要緊。這次見不到,下次再見也是一樣的?!?/br> 見龍玉清這一會一直凝眉沉默,齊王妃便問:“殿下,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與龍玉清身邊強勢的女性長輩不同,齊王妃是個溫柔白皙的美人兒,眉目和善,說話不急不徐,柔風細雨的,令人不免生出親近之情。 龍玉清笑了笑,解釋道:“非也。孤見王叔與王妃舉案齊眉,著實有些艷羨。既羨慕王叔有如此同心同德的賢妻輔佐,又羨慕王妃覓得良人,與有情人相知相守,彼此不辜負?!?/br> 她這番話,是難得幾句發自肺腑的感嘆。 齊王不禁笑看了一眼齊王妃,一向威嚴的雙目中帶了幾分繾綣。 當著一眾小輩的面,齊王妃面頰染上兩抹淡紅,她誠心說:“殿下如此耀眼,也自會有良人一心一意相待?!?/br> 龍玉清飲盡杯中酒,臉上笑容有些清淡,“坐到王叔這位子,卻又專情的男子,一只手數得過來。王妃這幸運又有幾人能有?!?/br> 二妹聽皇太女說得有些悲觀,便安慰道:“殿下,不光父王母妃,臣女和夫君也是如此啊。還有阿兄與婉月jiejie也會如此,阿兄早就說過只娶婉月姐一人,此生不有二心。這樣的郎君雖少,卻也是有的?!?/br> 龍玉清執酒杯的手頓住,后又緩緩放到案幾上。 她抬首,轉瞬間又笑容明媚,環視他們:“天下專情男子,齊王宮占其半矣!” 齊王一家都忍不住笑起來。 龍玉清也大笑,接連暢飲數杯,齊酒勁大,待到她被扶回寢屋時,都已醉得頭暈,一頭扎在榻上便睡了過去。 夢中,李赫與臧婉月如期舉行婚禮。 李赫溫柔地牽起臧婉月的手親吻,說會只愛她一人。 龍玉清怒吼道:“休想!” 她怎能讓臧婉月擁有一心待她的夫君,怎能讓李赫利用臧婉月與梁國牢牢綁住…… * 剛晨練完,李赫又收到府中書信。 第一封是管家向他告罪,說花房中蘭花盡數被毀,是皇太女所為。 管家知李赫愛蘭,信中誠惶誠恐,不知該如何才能治問自己失職之責。 李赫薄唇抿緊,拿起第二封,剛一打開,里面就掉出一朵踩扁了的干巴蘭花。 還有龍玉清寫的信:“忽然想起,離京前你未婚妻向我求嬰孩名字,說或許下月就會用到,也不知是否珠胎暗結。不,應是‘是否有蘭夢之征’。方才寫錯了用詞,時間又不夠重寫,李王兄定不會怪罪于我罷?不管如何,我是當成要事來辦的了,絞盡腦汁,今日終于有了個交待:若是弄璋之喜,便叫‘李狡’,若是‘弄瓦之喜’,便叫‘李翟’。李王兄可滿意?” 李赫重吐口氣,眸光暗沉如泥潭,盯了那鋒利的筆跡半瞬,最終還是將信折起,放回信封中。 桌上還堆有臧婉月寫來的幾封信,他還未寫回信。 目光觸到那幾封信,李赫眉宇中的煩躁溢滿,想也不想,揮手將它們拂下書桌。 幾個厚重的信封“刷刷”掉入桌下的廢紙簍中。 那晚,她怒氣沖沖來齊王府找他,兩人都因怒火填胸想要發泄,才有了那荒謬的一次。 現今李赫徹底明白,令她反常的引子是臧婉月捏造的謊言。 他心中竟又升起一絲希望。 這說明她對他還是有一分真心在意,否則她不必那樣反常。 他終于提筆寫了回信:“李赫與未婚妻始終恪守禮法……” 略一想,此等話落入旁人眼中,會足覺他高潔清遠,但在龍玉清眼中,他這樣說只會令她嗤之以鼻,笑他虛偽至極,不守婚約與她有了男女之事,還自稱“恪守禮法”。 李赫將信紙揉成一團,想了想,又重寫一封,寥寥幾字,語調透著冷漠:“子虛烏有之事,殿下勿要栽贓?!?/br> 送回去后,府中卻未再有回信來,這大半日下來,隔一會,李赫心中便會莫名煩躁,很難真正靜下心。 山下隱約傳來馬蹄聲,聽聲音兵馬不少。 岱山地勢險拔,乃歷代帝王封禪之地,平日里鮮少有如此動靜,李赫心中已有猜測,那股煩躁終于消了下去,不過還是開口問:“誰入山?” 凌彥出去一會,回來回道:“稟主君,是三世子陪皇太女來岱山立碑拜祭?!?/br> 李赫眼神略暗了一瞬,臉上似有陰霾。 在飯堂里吃午飯時,李赫與大師兄坐在師叔程若松兩側。 李赫有些心不在焉,幾乎沒說甚么話,都是大師兄在陪師叔說。 “師弟,你這兩日怎么滿臉的不開心?”大師兄關懷道。 李赫只說:“每日書信甚多,需要仔細斟酌回復,故而多思了些?!?/br> 程若松看了李赫一眼,別有深意地說:“有的是要仔細斟酌,有的快刀斬亂麻,一氣呵成送出去便罷了,橫豎又不是要維系甚么情誼?!?/br> 李赫淡笑:“師叔所言極是?!?/br> 說起皇太女來岱山,程若松滿面不悅,“女流之輩卻來岱山立碑,沒得毀了岱山陽頂靈氣?!?/br> 雖是氣憤,他卻又無可奈何,不能當面阻止,心中只期盼齊王能早些將九州都納入齊國境地,好在岱山光明正大封禪,令沉寂多年的岱山去塵煥彩。 李赫沉靜道:“師叔不必擔憂。陽頂鋒利陡峭,天氣又多變,不一定能順利登頂。否則,古往今來,也不會有意者眾多,真正封禪者寥寥?!?/br> 程若松頷首道:“岱山有靈,亦不會允女子登頂污了自己名聲?!?/br> 不多時,李赫之言便驗證了,還未登頂,龍玉清一行便遇了冰雹疾雨,馬兒被砸得“咴兒咴兒”亂叫,侍衛也都睜不開眼,在那陡峭山路上,寸步難行。 此乃不詳天兆,龍玉清深知又要惹齊人笑話,如同她被李赫拒婚時一樣,不由得大怒,只得先原路退回,敲開岱山派的大門,借用他們屋宇避雨。 程若松掌門派事務,他乃典型的保守派齊地男子,并不愿接納女子進大門,不過對方是皇太女,又有三世子作陪,他只得不情愿撥了幾間外圍的屋宇給他們暫歇。 他語調平平地說:“殿下,通往陽頂的山路崎嶇,平日無人走動早已荒蕪,提前命人修整一番才會順當?!?/br> “順當”二字戳了龍玉清肺管子,聽得程若松竟敢當面諷刺“天不助她”,她已咬上了牙,故作不屑至極的模樣,淡淡道:“何需修整,費時費力。今日孤便讓人帶了火藥上來,石擋炸石,樹擋燒樹,下次再來,就是坦蕩蕩的大路了?!?/br> 程若松驚詫,連道:“不可!岱山乃封禪圣地,一石一木皆有靈性,怎可強行摧毀違了天意?” 龍玉清猛地望向他,氣勢駭人,眼神有噬人之意:“孤便是天意!” 程若松著實吃驚不小,萬想不到這皇太女小小年紀,竟如此狂妄。此等話,都是由臣子歌功頌德說帝王代表天意,帝王又有幾個會張口對外人說出? 他只得咬牙沉默,氣得嘴皮都要咬破,憂心若龍玉清果真來炸山,他如何向世人交待,如何向師祖師兄交待。 一轉身他立即向李赫說了這事,李赫波瀾不驚,寬慰他道:“皇太女應只是拜祭不順,發泄怒火罷了。若真要炸石燒山,父王也不會同意。師叔盡管放心?!?/br> 程若松這才將心放回肚子里。 大師兄瞅了個機會,私下悄悄問李赫:“師弟,皇太女那情形,是否要招三世子為婿?我方才跟著師叔去接待,見皇太女對三世子十分親厚。聽說皇太女與三世子還是同齡?!?/br> 李赫臉僵住,直直望向大師兄,漆黑的瞳仁滲著寒意,一字一頓說:“絕無可能。齊國男兒絕不屈身為婿?!?/br> 大師兄像是松了口氣,說:“那便好。朝廷千方百計想跟齊國靠近,前有女帝想撮合你和皇太女,后有皇太女對三世子施懷柔計策,失了大家之風,真是可笑?!?/br> 李赫未言語,腦中忽的涌出一個無比怪異而羞恥的想法:若去年他答應女帝賜婚,現今會是何種模樣? 這念頭剛成形,他便深深鄙棄自己。 他最善反思自我,不禁暗道:這樣的我,已漸漸沒了廉恥與自尊,竟對拒婚生出后悔之意,幻想與她成婚。我怎會變成這般? 如此想著,李赫一陣發冷。 他愈發堅定不再現身的念頭,以防自己墮落到無可救藥。 只是,世事不盡人意,盡管他無相見念頭,李盛卻帶著龍玉清來探望他。 屋檐上滴答著雨水,凌彥立在李赫身后,輕聲問:“主君,皇太女和三世子……” “說我在內修?!崩詈绽淠愿?,轉身去了內室。 凌彥出去傳話,而后屋內便陷入了寂靜,唯聽得越來越清晰的雨打屋檐聲。 李赫走至窗邊,看到三弟為龍玉清撐傘離開。 那傘并不大,兩人身影挨得很近,衣袂相連。 李赫盯著他們,眉目從未有過的嚴肅。潮濕的空氣密密裹在他身側,涼颼颼、濕塌塌的,令他全身上下,連帶頭發絲都生出不適感。 “哎呀!”龍玉清腳下一滑,無意識地驚呼出口。 李盛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手放在李盛胸膛上扶穩,緊緊挨著他,兩人身影貼成一個。 李赫心中“咯噔”一聲,臉色瞬間難看至極。 內心深處,好像有根弦“啪”地一聲斷了。 龍玉清笑著對李盛說:“若不是你,我恐怕要摔在地上全身弄臟了?!?/br> “殿下小心?!被侍龆嵬袼菩∨?,李盛不禁耳紅心跳,將手臂伸給龍玉清,讓她扶著自己前行。 龍玉清的手剛觸到李盛手臂,便聽得后方傳來低沉的呼喝:“殿下!” 轉身,見李赫站在身后三米處,迎著雨絲,也未撐傘,一雙虎目眈眈望著他倆,像是要撕裂吞噬的眼神。 龍玉清輕淡地笑:“赫王兄可是內修完了?” 李赫的眼神和嗓音都似寒鐵般沉重,“由李赫送殿下下山?!?/br> 龍玉清雙眼笑成月牙,將手從李盛手臂上撤回,說:“好啊?!?/br> 李赫接過三弟手中的傘,為龍玉清撐著,一路送她回避雨的屋宇。 李盛落在后面,忽然成了無人問津之人,前方的皇太女和阿兄,沒有一個回頭看他的。 他也不便多說,只好淋著雨回去,悄聲問李赫:“阿兄,你怎突然要回去?那豈不是前功盡棄?” 李赫冷望他,眼神沒有溫度,“若你行事成熟,教人放心,我何需下山?” 李盛摸不著頭腦,不知具體哪件事“不成熟不教人放心”了。 今日他就是規規矩矩地陪著皇太女登陽頂,又來這里避雨,皇太女問候了句阿兄身體近況,他便出面陪同她探望阿兄。 何錯之有? 李赫甚是武斷,并未有聽他解釋之意,冷冷將他扔下,去打點下山事宜了。 阿兄從未如此過,李盛委屈不已,心里涼得堪比這山中涼雨。 * 為避嫌,李赫住回齊宮中,龍玉清仍住他府中。 削藩之事,藩國中又有了新的消息,方一回宮,齊王便召李赫與重臣議事。 待李赫回至殿中,正欲沐浴,卻聽凌彥說:“主君,皇太女說賀您復原,送您一件禮物?!?/br> 李赫看過去,見廳內放著一個木籠,用頗厚的青色幕布遮著。 “退下罷?!崩詈招闹獣浅龊跻饬系奈锛?,為防尷尬,便先揮退凌彥。 揭開幕布,只見籠中盛著府中那兩只兔子。 只是,它們毛發都被盡數剃掉,只剩了光禿禿的皮rou,看上去既滑稽又丑陋。 當中插.著一張便箋,上頭寫著:“今日大雨行在山中,忽然甚念那日你烤的兔rou,回宮后再也沒能吃出那味道。忽而想起,婉月知道你吃兔子么?若是知曉了,婉月菩薩心腸,定要將兔兔要回的,橫豎這絨毛是在齊國長出的,我便為你作了分割,留毛去rou,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