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看花人只覺春光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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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京城花謝的暮春時節,可別莊里的桃花開得卻正好。莊內有一片桃花林,昨日夜里下了場小雨,地上還有些濕潤,雨水綴在花瓣上,今日燦陽一照,熠熠生輝,更顯其嬌嫩欲滴。 江在棠一個人走在桃花林內,有些后悔沒帶紙筆把這樣的灼灼之華描摹下來,轉念一想到自己的畫技——還是算了吧。身后忽的傳來腳步聲,她以為是照水或者晴柔找自己有事,便轉過身去。 回眸卻看見蘭紀延大步朝自己走來。蘭紀延見著她在開得最盛的一棵桃樹下回眸看自己,不禁心神蕩漾。本是有事找她——也不是什么正事,現下便只想好好欣賞這一番美人美景。 他走近樹下的人,慢慢縮短二人之間的距離,江在棠后退卻靠到樹干上無路可退。蘭紀延稍稍低頭向她壓近,江在棠睜著眼睛看他靠得越來越近——只剩三寸了,在廣闊的桃花林里她忽然覺得天地只剩這一息,二人的呼吸交纏在這小小的三寸內。蘭紀延臉上的絨毛、彎彎的笑眼和長而不翹的睫毛她都能看清,連眉尾那一點小痣都一清二楚——她猛地閉上了眼,臉色有些緊張,卻聽見蘭紀延輕笑一聲,鬢邊傳來一陣暖意。 蘭紀延退開,雙手握著她肩膀看她,笑道:“我今日才是真知道,什么叫‘人面桃花相映紅’了?!?/br> ——原來蘭紀延剛剛在她閉上眼那一刻,抬手摘了一朵開得最艷的花,別在她鬢邊。 蘭紀延看著她面上的薄紅,笑著退開兩步,在她說話之前開口同她說正事:“明日便啟程回京好不好?你父親來信說想見見你?!?/br> 第二日便啟程回京了?;貒差D好后又馬不停蹄去往江家,江在棠親自將兩個侄子侄女送回去,順帶看看她的父親母親。 父母都在花廳里等著她,她牽著兩個孩子進去,向父母親問好。江大人和周夫人走過來擁著她,江在棠一下沒控制住,眼淚便流了下來。她帶著哭腔喊爹娘,二人見了俱是心疼不已,周夫人拍著她背心安撫道:“這不是見著了嗎,莫哭了,莫哭了?!?/br> 江大人亦安慰著她:“可是想阿爹阿娘了?改日阿爹帶你去跑馬——咳咳……” 聽見江大人的咳嗽聲,她連忙止住哭泣,問道:“阿爹,病了么?快請大夫來看看!” 江大人抬手阻止她:“無礙,已瞧過大夫了,不過是換季偶感風寒?!?/br> 此后三人閑話家常其樂融融,暫且不表。 過了半月,江在棠忽的收到來自母親的口信,說她父親大病不起,希望她能回去探望。她當即便趕往江府,見著父親時他恰好清醒,絮絮叨叨同她說了許多話,話里話外都是自感大限將至。江在棠強忍著眼淚,握著父親的手陪著他直到入眠?;馗螽敿词帐靶心覝蕚浠亟碳?。蘭紀延沒攔她,只說會去請太醫來給江父看病,若有要幫忙的盡管告訴他。馬車在江府門前停下,蘭紀延先跳下車扶她。江在棠的大哥江永嘉在門口候著迎她進去。她向蘭紀延擺了擺手,便隨著大哥進了江府。 她出嫁前住的竹影廬一直有人定期清掃,是以能直接住下。今日在江府與定國公府之間來回奔波,她也累了,待照水與晴柔服侍她沐浴完后,絞干頭發便睡著了。 翌日一早,蘭紀延請的太醫便到了,蘭紀延亦來了。蘭紀延見著她蒼白的臉色,想去握她的手,周圍卻有許多人,只好輕聲對她說:“這是太醫院里醫術最好的太醫,以前給哥哥看診的,你莫要太擔心……” 說話間太醫就走出來了,向蘭紀延說:“江大人……病在骨髓,怕是時日無多。老夫開了一張方子,可以減緩些痛楚?!苯谔木驼驹谔m紀延身側,將太醫這話聽得清清楚楚,臉色當即白了個度,連嘴唇都泛白。 她抖著嘴唇說:“你……你再說一遍?” 蘭紀延握住了她的手肘,對太醫說:“有勞李太醫了?!庇址愿滥勰勉y子給太醫,收下藥方去煎藥。 周夫人亦聽到太醫說的話,強撐著走進去告訴江大人他并無大礙。江永嘉吩咐在場眾人不許把這件事傳出去,尤其不能傳到江大人耳朵里,眾人喏喏應是。 蘭紀延陪著渾渾噩噩的江在棠回了竹影廬,一路上蘭紀延跟在她身邊溫言勸慰,照水和晴柔等人亦是,到了院門,蘭紀延不好再進去,便拉住晴柔囑咐好生照顧她,晴柔自是應下。 夜間江在棠從堂屋回來,身心俱疲,沐浴后便留了盞燈準備歇下。卻聽見窗邊有聲響,走過去打開窗戶一看,是蘭紀延在外邊擺弄窗子。蘭紀延見著她,訕訕一笑:“你家這窗戶怎么和國公府的不一樣,我開了半天也沒開開,快讓我進去?!?/br> 江在棠沒想讓他進來,可外面人多眼雜,難免會有人發現,便側了側身放他進來。她合上窗戶,被蘭紀延從背后抱住。她掙開,走到桌邊坐下,拿起剛剛看的書繼續看,理也沒理他。 蘭紀延追過來坐在她身側,寬慰她:“江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明日我再請一位太醫來,總會有法子的?!苯谔牡筒豢陕劦剜帕艘宦?,心情猶有些低落。蘭紀延見她眉眼間疲色難掩,哄著她去睡覺,吹熄了燈,替她掖好被角,輕輕拍著她,等她睡熟后又翻窗離開。 這半月他三天兩頭便請來杏林妙手,卻都說江大人已病入膏肓,藥石罔效…… 江在棠心知肚明,人終究要生老病死的,可她在父親面前仍強撐笑顏,寬慰父親。 蘭紀延隔三差五地來,來也只是同她說說話,哄她睡著便離開,沒再做什么摟抱親吻的逾矩之為。 直到那日……江父撐著起來,好似回光返照,悠悠同眾人話畢便撒手人寰。 這日,江府上下都籠罩著悲傷的氣氛,積雨云也壓抑著不敢下雨。 蘭紀延得知這個消息,夜里早早地就來了。江在棠知他一定會來,沐浴完便遣退了照水和晴柔,獨留自己一個人在房內。蘭紀延熟門熟路地翻進來,一進來便看到她坐在桌邊,還未開口便看到她抬起頭來,眼中蓄滿淚水,將落未落。 蘭紀延心疼壞了,奔過去站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搭上她的肩,從懷中抽出帕子要替她拭淚。江在棠卻一下站起來,蘭紀延以為她不愿自己碰她,于是抬起手后退了一步。誰知她下一秒便撲到自己懷里,壓抑地哭泣。蘭紀延知她苦楚盈滿心間,緊緊地抱著她,希望能給她些安慰。 江在棠眼里就那兩包淚,流了下來以后再沒有淚水了。她在蘭紀延懷里發出動物悲嚎般的聲音,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力道快要將那片衣料抓爛。蘭紀延知她悲傷過度,連淚也流不出了,輕輕拍著她的背心撫慰。 懷里的人忽然劇烈顫抖起來,蘭紀延慌神,將她從懷里挖出來一看,呼吸急促,又是犯了那樣的病。蘭紀延捂住她的口鼻,喊她:“阿疾,阿疾,放緩呼吸,慢慢來……慢慢來……我在,我在……呼……吸……” 江在棠扒著蘭紀延的手,勉力穩住呼吸??刂撇蛔〉目谙讶鞯教m紀延手上,他卻不甚在意,拿帕子擦干凈便來摸她的額頭和脖子。 “我知你這幾日心情不好,可有生???”她搖了搖頭,同他商量能不能等江父下葬后再回府,蘭紀延自是滿口答應。 蘭紀延去拿了條巾子濕了溫水給她擦臉擦手,自己脫了外衣上床來摟著她躺下,手成空心掌從背心拍到腰間,哄她:“等你睡著了我便走?!庇值皖^在她額上親一親,“睡罷,我在呢?!?/br> 許是今日心神消耗太大,又或許是蘭紀延哄人睡覺實在很有一手,江在棠不過半刻鐘就沉沉睡去。蘭紀延輕手輕腳地起來,摸了摸她的手腳,給她蓋好被子,趁夜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