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春引 第68節
姜予安稍微想到了有這個原因,但沒想到敬貴妃會這么直白地說出口。 “當時有些晚了,怕打攪四皇子,便想著改日辦個宴席,再請四皇子和四皇子妃過府一敘呢?!苯璋残πφf道。 “去都未去,怎的就說打擾呢?”敬貴妃把茶杯放在案幾上,姜予安話說得好聽又圓融,但她不吃這一套。 “早聽說你口齒伶俐,如今一見還真是如此?!?/br> 一時間,姜予安不知這話是褒是貶,她知道敬貴妃這是一點面子都不想給,恐怕之前賀延臣因為不想參與太子和四皇子之間的事情,得罪的比較狠,敬貴妃也不想再拉攏了。 “娘娘謬贊?!睙o論如何,姜予安只能當好話來聽。 敬貴妃笑了一聲,意味不明:“過來扶著本宮去外頭走走吧?!?/br> 姜予安聞言起身,上前扶著敬貴妃,敬貴妃午睡剛醒,懶洋洋的沒什么勁,幾乎大半力氣都壓在了姜予安身上。 她本來就穿的繁重,頭上戴著沉沉的冠,剛剛還在外頭站了許久,進來也只是坐了一會,腿都是軟的,被貴妃這么一壓,整個人都歪了一下,差點連帶著貴妃一起摔倒。 姜予安趕忙跪下請罪。 本來貴妃就存了刁難的心思,她還站不穩,這豈不是明擺著送錯處給貴妃嗎? “這孩子,剛剛還夸你?!本促F妃淡聲道。 “靈芝,過來扶著本宮?!?/br> 那名叫靈芝的宮女即刻過來扶著敬貴妃,敬貴妃出了門,竟是直接將跪下請罪的姜予安丟在了原地。 沒有旨意,姜予安哪敢起身。 之前從未接觸過,不成想敬貴妃竟是這么不好相與,她也怪不了誰,賀延臣不參與黨爭是正確的選擇,但如今保持中立就是得罪太子和四皇子,太子那邊存了交好的心思,也不會為難,四皇子和敬貴妃可不是。 而姜予安只能受著。 只是姜予安從來沒有跪這么久過,沒一會膝蓋酸疼,里面還有別的宮女在,很難說是不是敬貴妃派人看著她,既然已經如此了,那姜予安更不能出一絲一毫的錯處,只是沒過一會,不只是膝蓋,腰背因為身上的服飾繁重,也開始酸疼。 已經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敬貴妃都沒有回來。 突然,宮門被打開,屋內的宮女大驚:“大膽!這是敬貴妃的寢殿!” 姜予安回頭一看,竟然是賀延臣! 他怎么敢擅闖貴妃寢殿,不要命了?! 賀延臣一聲不吭,表情肅穆,他一開始不在大理寺,回來了之后看到白芷在那里,等的焦急,一聽是被敬貴妃叫到了宮里,趕忙和皇上請旨,直奔靖和宮。 這些時日以來,四皇子在他這里沒吃到多少好,敬貴妃可不比皇后,外家顯赫,又得盛寵,有賀延臣,那是錦上添花,沒有賀延臣,也無可厚非。 賀延臣上前,一把抱起姜予安就往外走。 “你快放我下來!”姜予安低聲喝道。 若是她真的被這么抱走了,那就是打了敬貴妃的臉,本來只是罰跪,這么走了可就不知后面還有什么在等著了! 況且,賀延臣這般,算是抗旨! 外臣進后宮,他瘋了不成?! 賀延臣一言不發,姜予安急的打他:“賀延臣!” “你是我的妻,即便我再無能,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在那里跪著,更何況是因為我才遭受著無妄之災?!彼暤?。 姜予安看著他的下顎,突然松了力氣,原來他是這般想的。 她一直覺得,她和賀延臣夫妻一體,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要一起面對的。 可賀延臣卻說她因為他遭受無妄之災,所以來了,因為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責任,所以來了,這并不是姜予安想要的答案,即便已經想通透了些,姜予安此時也像心空了一塊一般。 二人剛剛出門,就遇到了得到消息回來的敬貴妃,她本來就是小懲大戒罷了,沒想到賀延臣竟然就敢直接闖入后宮把人帶走! 見了敬貴妃,賀延臣竟然也只是微微頷首:“見過貴妃娘娘?!?/br> “賀延臣,你好大的膽子!”敬貴妃喝道。 “臣自會向陛下請罪?!辟R延臣說完,徑直走了。 一直把她送到宮門外,兩人一句話都沒說,定國公府的馬車已經等在了外面,賀延臣把她抱上去,卷起她的褲子,膝蓋紅了一片,有些地方已經青黑了。 “回去叫林業來看看,涂點藥?!?/br> “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樣,你何苦……”姜予安覺得賀延臣實在是不明智。 賀延臣看著她,笑了笑:“恐怕今日還是要失約了,抱歉,飖飖?!?/br> “喻之,你把我當成你的妻子,還是姜予安?” 賀延臣不覺得這個兩個選擇有什么區別:“姜予安便是我的妻子,何出此言?” 言罷,還沒等姜予安說什么,賀延臣已經下了馬車:“成二,送夫人回府?!?/br> 姜予安掀開簾子看了一眼,賀延臣已經進了宮。 她自嘲地笑笑,果然人就是貪心的,得到了一些,就想要得到更多,有多喜歡賀延臣,就有多想要賀延臣一樣喜歡她。 他一次一次的失約,最后都是迫于規矩禮法,不得不回來,甚至剛剛,她不想要賀延臣卷進來,賀延臣說的卻是不想要她因為他的緣故受罰,殊不知他的一句話,叫姜予安比罰跪都痛,姜予安陷入了漩渦,賀延臣到底是把她視作責任,還是僅僅因為她是姜予安,因為喜歡? 姜予安思緒亂的厲害,手心都攥出了汗,摸了摸身上,帕子也沒帶,想起馬車上有帕子,稍稍傾身想在馬車暗格里拿一塊擦擦手汗,卻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彈出來一個格子。 里面有一本冊子,姜予安拿起來,心下疑惑,怎的還有冊子在馬車里? 她打開看了一眼,心猛的一沉。 無他,這本冊子上,寫了永安侯府涉及到的所有人的信息,第一個就是她。 姜予安手顫的都拿不住這冊子,掉在了馬車上,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馬車是賀延臣的馬車,這個冊子是誰的似乎不言而喻,賀延臣在調查她,他什么時候調查的?! 她彎腰拿起,展開看,在她父親的名字上面,用朱色墨圈了出來。 這是什么意思? 姜予安幾乎無法思考,一頁一頁往后看著,事無巨細,甚至很多事情她都不清楚,冊子上卻寫的完整。 兩件事接連的打擊叫姜予安幾乎坐不住,癱靠在馬車上。 賀延臣娶她,究竟是為了什么? 難道僅僅是因為他不能娶身份太高的女子,承受不了長輩的壓力嗎? 姜予安看著手里的冊子,還是因為別的? 她滿眼淚水,不受控制的滑下,滴在那本冊子上,又慌忙擦去,越擦越多,最后她手腳慌亂的把那冊子放回了那個暗格。 姜予安擦了淚水,深吸幾口氣穩住心神,盡力掩蓋不叫人看到她的狼狽,到了定國公府,她匆匆回了屋子,先叫了林業過來。 林業看了她的腿,沒什么大礙,給了她一小罐藥,叫她一日涂上三次,過幾天就消了,姜予安謝過,強定心神拿出之前和景非談論過的那條線路來看。 直到賀延臣被抬回來。 外臣闖入后宮,此乃大罪,皇帝震怒,但因為賀延臣事出有因,平日里他也兢兢業業,只打了五十大板,罰俸半年,又斥責了敬貴妃幾句。 打完五十大板,賀延臣已經站不起來了,皇帝叫人把他抬回去養著。 賀延臣已經昏了過去,五十大板即使是賀延臣這樣身強體壯的,也受不住,姜予安的那些心思看到賀延臣這副模樣的時候已經全然消失了。 “快去喊林大夫!” 她看著他們把賀延臣扶上床,趕緊上前看,臀部一片血rou模糊,已經開始發起熱了,姜予安給他擦了汗,眼淚更控制不住,不斷滑落,聽到外面匆忙的聲音,她趕緊擦掉,給林業讓開。 “你們夫婦二人,不是這個受傷,就是那個受傷,老頭子我都要忙不過來了!”林業上前,掀開了賀延臣的衣服,把衣服和皮rou分開,姜予安不忍心看,眼淚簌簌,扭身避開。 皇帝一點情面都沒留,這三十大板打的不留余力,林業都絮絮叨叨。 “這賀小子怎的三天兩頭的受傷,背上的剛好了一點,又被打了一頓板子?!?/br> 一邊說著一邊給賀延臣上藥。 上完了藥,看姜予安眼紅的跟兔子似的:“別擔心,死不了?!?/br> “只不過還是叫他多注意才是,身體是自己的,這般下去,鐵人也承受不住?!?/br> 姜予安點點頭。 “這幾天飲食一定清淡,少油少鹽,不能吃辛辣,若是晚上還發熱,遣人來喊我?!?/br> “多謝大夫?!?/br> 第五十章 ◇ ◎質問◎ 林業走后, 姜予安坐在床邊,看著賀延臣,他可能是太痛了, 即便是在昏迷中, 也緊緊皺著眉頭。 姜予安伸出手,想試圖將他的眉頭撫平, 摸到的卻是一手冷汗和幾乎燙手的溫度。 她現在的心緒徹底亂了,一方面,因為他說的話和馬車里的冊子而覺得迷茫難過,另一方面,又因為他為了她而受傷覺得心疼, 兩種情緒交纏叫她心中憋悶, 起身去了外面坐著, 直到心情放松了些許,才回了屋子。 賀延臣昏迷到晚上才醒, 姜予安正坐在床邊縫東西,燈光昏暗, 她并未發現他已經醒了。 “飖飖?!?/br> 姜予安趕忙放下手里的東西:“你醒了?” 說著, 摸了摸他額頭的溫度, 已經比起剛剛好了許多。 “抱歉,我又失約了?!彼p聲道。 姜予安瞬間哽咽了一下, 扯出一抹笑:“無妨, 我其實,也不是很愛聽曲兒?!?/br> 賀延臣說了這么一句話, 姜予安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面對, 站起身躲避他的目光:“我去叫林大夫來看看?!?/br> “你在生我氣是嗎?”賀延臣沒有阻止她的起身, 只是在她即將走出屋子的時候, 問她道。 姜予安腳步定住,回身看他,她不是那種忍氣吞聲,什么都靠自己猜測的人,從發現那本冊子到現在,她一直在刻意逃避自己去想,只等著他好一些,問他要個答案。 “這些時日以來,本是休假,卻還是因為公務一而再再而三失信于你,是我不對……” 姜予安打斷他,若說失望,肯定是有,但其實癥結并非在此處,之前她一心撲在賀延臣身上,賀延臣并不能以同樣的情感和時間來回應她,姜予安也想的很清楚,生氣只是一時的,站在賀延臣的角度,肯定不能放棄所有來陪她兒女情長,姜予安亦是。 昨晚賀延臣和她解釋之后,她就已經看開了,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晚的打擊歷歷在目,今天又有一根稻草加碼。 “你有你的事情忙,無需一直抱歉,我可以理解?!苯璋舱f道,她想盡力忍著喉間的酸澀,卻怎么都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