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在意真相。
青春需要一場盛大的逃跑。 它的表現形式也許被人們叫做叛逆。 急速奔離,逃入規則之外,心存幻想與不夠成熟是開啟這扇門的鑰匙。 時間平靜地度過,好像所有驚惶,一切痛楚,都能被時間消解,成為陳舊古樸的裝飾物。 陸斯宇灰溜溜地轉學。說是轉學,沒有人知道他去哪里。已經是承擔法律責任的年紀,轉進專門學校也說不定。 這個名字引起巨大的喧囂之后,忽然消失。 像猛地跳進平靜的深湖,然后被卷進最深處,誰也不知道在哪里了。 余瓷的月考成績回到第一,這一次連跟她爭的人都沒有。第二名總分低了她30分,其他更不用說。 余屏音自然很高興,給她放寬了回家時間和報備力度。 跟周荔偷偷摸摸地吃路邊攤,回家前用礦泉水漱口,是她小小的反抗。 陸斯宇消失之后,陳瑕也乖了很多。每天練完琴就跟她一道回家,教導處主任把功勞都歸于她。 好像生活會永遠平靜下去。她閉上眼,用誰也聽不見的聲音祈禱。 就讓生活這樣永遠平靜下去。 上天要處理的事情太多。 聽不見小孩的祈禱。 有一瞬她回想,是聽不見才好。要是聽見了,卻不回應她。 豈不是說她的人生必然經由此種發展。 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本該受的痛苦。 若是那樣,被放逐的小孩要在哪里找到屬于自己的城市。 又考砸了。 又一次。 沒有那么夸張,英語錯了不該錯的兩道題。她落到第二名。 一分之差。 老師留她對試卷,余瓷驚恐地期待有一處被畫圈的答案正確。 她可以回家跟mama說,不是那樣的,老師改錯了。 奇跡沒有出現。 踏入家門前,她想了一萬種mama懲罰自己的辦法。 但她沒有想到,陳瑕跪在那里。 客廳近乎空曠,沒有一個人說話。 陳瑕背脊彎曲,雙手撐住大腿,低著腦袋。全然不似尋常那樣囂張。 嘴角有傷,臉頰被指甲劃破,一長條血印子。 發生了什么? “回來了啊?!庇嗥烈艋仡^看她。陳永華也在,兩個人并排坐著。 她僵持著換鞋,踏入門廊,悄悄撫平裙擺的皺褶。 “mama?!彼嗥烈裟沁吪擦艘徊?,期待母親讓她回房間。 她的胸膛內,心臟不斷擠壓、膨脹。耳邊忽然響起急促的哨音,從耳廓鉆心。太過恐懼,因此耳鳴。 余屏音笑笑,按下遙控器。 當初余屏音特意裝的98寸電視上突兀地出現一段模糊不清的監控。 陳瑕攙扶余瓷,兩個人跌跌撞撞地走進房間。 而后不久,陳瑕拉住她的手跑向走廊盡頭。 模糊的監控里,她和陳瑕都嘴角上揚,帶著笑。 書包跌落在地,余瓷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跌落地板,狼狽地爬也似的跪余屏音身前。 掌心溢滿冷汗,她拽住裙擺,低頭不語。 “余瓷,我養你出來,是讓你跟男人開房的嗎?” 余屏音聲音懸在空中,一把冷刀子落下來。 她掐住余瓷下巴,尖尖的指甲擦過余瓷臉側,留下幾道紅印。 沒有用打陳瑕那般十成的力氣,也足夠疼了。淚水在眼眶蓄著,疼得落下來。 “對不起,mama,對不起……”她踉蹌地跪好。 余屏音語氣生冷,“你們在那個房間里做什么了?” “我,我有點喝醉了,他扶我休息……” “撒謊?!?/br> 余屏音一貫不會直截了當,告訴你她想要聽到什么答案。 你需要猜,費盡心思,得到一個滿意答案。 它不需要是真相。它只需要被認可。沒有人在意真相。 “我喝醉了,他扶我休息……”余瓷囁嚅地說。 “撒謊?!?/br> 余瓷乞求地看向mama眼睛。 求求你,不要讓我說出那種話。 一定要打碎她的全部羞恥心嗎? 但她從mama眼睛里看到的,只有高傲的冷漠。 余屏音當然很清楚。 兩個小孩在房間里待了不到二十分鐘。能做什么? 可她要聽余瓷順從她。要聽余瓷說她想聽的。 要讓她知道,大人禁止的事就是不可以做。如果不聽話,會被懲罰。 “你們兩個進了一個房間,你還喝醉了,他沒有對你做什么嗎?”余屏音循循善誘。 “他可是青春期的男生,余瓷?!?/br> 余瓷垂下眼睛。 死死咬住牙,齒間發痛。 余屏音想聽什么,近乎明示。 尋常只關乎她一個,說了也就說了??伤荒芎﹃愯?。 陳瑕瞥了一眼。 自嘲一般地想一些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發生的好事情。 兩個人并排跪著,像在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