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讓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心道。
余瓷懵懵懂懂地被牽出禮堂。禮堂外寂靜無聲,清涼的微風吹過發梢,微微消減暑氣。還不到最熱的時候,這會兒過了中午,太陽也躲陰涼似的陷進云里。 余瓷記憶里,還沒有過這么安靜的時候,只時不時稀稀拉拉走過幾個學生會的同學,遠遠地打招呼也就過去了。 爬上四層樓,小腿發酸,遠遠地就看見教室窗簾拉得密不透風。 余瓷和周荔對視一眼,輕手輕腳地走近教室。 在偷偷干什么壞事呢! 她倆正好抓個正著。 周荔推她去門邊聽聽里面動靜,余瓷點點頭,前胸起伏不止。 耳朵剛貼住薄薄的木料,教室前門就被打開,身后人將她一推,她“啊”了一聲,即刻捂住嘴。 陳瑕手拿一束鮮花,還沒綁好絲帶。身后齊遲星、施凡二人站桌上,舉著沒布置好的字幅和氣球。見到她來,包括身后周荔,幾人齊聲大喊: “生日快樂,余瓷!” 她來不及感動,就聽見他們七嘴八舌互相埋怨起來。 “不是說是快好了嗎,怎么還沒有布置好?!敝芾蟮谝粋€開腔。 “誰知道你帶人來那么快?!饼R遲星嘴上說著,加緊了掛字幅的速度。 陳瑕胡亂綁了個不太完美的蝴蝶結,蝴蝶耳懨懨地往下搭拉著,將整捧花束遞給她。 他眼角眉梢帶著笑,清澈的眼睛里全是她的倒影。 她忽然感到,人工的鮮花尸體也是很好的。 布置得簡陋的生日現場、沒有貼好的字幅與氣球,比華貴的餐廳與珠寶都要好。 眼淚落下的一瞬,陳瑕將她摟入懷中,鼻尖全是他身上的清冽茶香,“怎么這也要哭啊?!?/br> 余瓷搖搖頭,其他人都看著,她不要在這么多人眼前失態。但眼淚一點也止不住,越感到幸福,就越無法控制地往下流。 少年將她摁得更緊了一些,眼淚全都洇在胸口。他輕輕順著她的頭發,有些著急,又有些青澀地壓低聲音,小聲哄她。 “給你過生日呢,壽星怎么哭了。我們小瓷這么愛哭啊,小愛哭鬼?!?/br> 聽他哄她,眼淚更加無法抑止。 好半晌她才抬起頭,眼睛還紅紅的,“對不起啊,我失態了?!?/br> 少年們連忙擺手,“沒有沒有?!?/br> “謝謝你們,這是我這么多年來最開心的生日?!彼f這句話的時候,怪不好意思地捋順頭發。 周荔笑吟吟地上來握住她手,“還沒過呢,怎么就下定論啦?!?/br> 點亮蠟燭,關燈,蛋糕之上的火苗輕輕搖曳。照得每個人眼睛都晶亮亮的。 陳瑕抱起電吉他,熟稔地撥弦、掃弦,古怪又不貼合的伴奏下,在場的所有人齊聲唱生日歌。 余瓷微怔,蠟燭照亮的一瞬光芒里,她感到自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這樣的幸福瞬間是即將被凍死前的幻覺。 接著朋友們高聲喊,“許個愿吧?!?/br> 她恐懼地閉上眼,生怕再一次睜開時,所有人都會消失,留她一個人跪在無光的保姆間里:汗津津地猛然睜眼,心跳不止,窗外沒有任何人來過的痕跡。她的腿仍舊保持跪姿,因此小腿發麻。 請讓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心道。 這就是我全部的愿望了。 余瓷戰戰兢兢地睜開眼,四個小孩依舊滿臉和煦地看著她,周荔近乎慈愛的眼神讓她有點想笑。 還不夠確信。假如蠟燭熄滅,他們就會都消失呢? 腦海里冒出這個念頭,她猶豫了一瞬。蠟燭即將燃過一半。如果這一切都是夢境,那么她應該任由蠟燭燃到底。 余瓷還是微張雙唇,將蠟燭“呼”地一下吹滅。 周圍的人沒有消失,周荔拍手叫好,余瓷神情恍惚,原來這是真的。 “壽星切第一刀!”周荔尖叫著笑鬧,握住她的手,塑料刀切了叁下,他們五個人,蛋糕多出一塊。沒有人提最后一塊怎么分。 施凡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那塊,接著問,“多的那塊還有人吃嗎?” “吃死你算了。本來想讓小瓷帶回去的?!敝芾舐裨沟?。 “你吃吧,沒關系,本來我也不好帶回家?!庇啻蛇@會兒才吃第一口。提拉米蘇里甘醇的乳酪很搭手指餅干里微苦的咖啡酒香。 施凡頓了一下,點點頭,沒敢正面看她。 余瓷也微愣,她敏感地又瞥了一眼施凡,心里泛起古怪的波瀾。 陳瑕這會兒突然從身后摟住她,低聲跟她咬耳朵,“喂我一口?!?/br> “大家都在?!彼惶靡馑?。 “喂我一口吧,就想吃你碟子里的?!彼寐暫脷獾卣f,語氣里甚至有幾分撒嬌。 她嘆口氣,舀起一塊,喂進他嘴里。 陳瑕這下高興了,依舊貼近她耳邊,呼吸好近,耳廓有些發癢,“小瓷喂的就是更甜?!?/br> 在她看不到的視線里,陳瑕頗具攻擊性地盯著施凡。眼里遍布警惕,仿佛rou食動物一般地對視,警告任何入侵者,這是他的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