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自己的兒子病得半死打電話求他們給錢的時候,他們話都沒說就掛了。 為了止痛灌了自己兩瓶白酒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據說死的時候肚子上撓的全是血印。 唐珵聽了這些,心里面沒什么波瀾,甚至笑了一聲,欣慰果然世事都講個因果輪回。 他打了一個車,沒有去唐建業的新家,想回以前的老房子看看,小縣城不大,但天氣太熱,唐珵一步也懶得走。 司機帶著他沿著長廊開過去,這邊風景不錯,是上面為了評上衛生縣城砸了巨資造出來的錦繡天地,春夏秋天一年三個季節都有活水,沿著縣城蜿蜒十里長。 沒有開發前,這里就是一片河灘。 小時候被唐建業打了以后,他就躲在河灘底下,哭一頓,等記恨一筆勾銷再爬出來悄悄回去。 長大點,沒再躲過了,心里的恨就怎么也抵消不了了。 “是這兒吧?” 車停了,唐珵隔著車窗看向外面。 老房子已經沒了。 哪一年拆的,他也沒問。 聽說當初是為擴寬馬路拆的。 老房子門前以前有一片小樹林,門口還長著一棵有些年頭的大槐樹,現在什么都沒了,土路被鋪成了柏油路,兩邊的平房建成了高樓小區。 熱鬧和繁華都有,就是沒有一點過去的痕跡。 事物更迭從不等人,何況是一個根本不想歸家的人。 司機催促了兩聲,唐珵付了錢下車,一瞬間感覺路上車聲人聲消失,眼前的大樓傾頹,熱鬧繁華被撕開一個口子,入眼的是過去的那棵老槐樹。 分神的時候,一個少年低著頭走過來,不小心和他迎面撞上。 唐珵來不及看他就聽到身后傳來一個聲音,“唐珵!你他媽還真是有娘生沒娘養,老子還沒吃飯呢,你在外面野混什么呢?!還不快滾回來!” 這聲音讓他感覺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半分畏懼,半分嫌惡。 然后少年突然抬起了頭,滿眼冷霜,壓著嗓子輕聲道,“對不起?!?/br> 擦著肩,走了過去。 唐珵伸手,摸了空。 第13章 書看得太多,連沉淪都是罪。 聽到鐵門發出刺耳的聲音,唐珵才從夢中驚醒。 這個季節也就清晨還有兩份涼意,到了中午太陽毒辣曬得人能褪兩層皮。 唐珵大早上從網吧出來就靠在槐樹邊上補了一覺,覺得精神好了很多。 放了暑假以后他每天都在網吧兼職,熬個通宵清晨回來的時候,唐建業是不可能醒的。 只能等唐建業一覺睡到快中午,把鐵門從里面打開,他才進得去。 唐珵伸手擋了擋光,眼前的小樹林隔絕了鬧市,到了這個點還是難得的清靜。 只是感覺走路的時候腳步有點踉蹌,撞了人才撞得清醒過來。 “又去哪兒鬼混了?” 唐珵抬眼,唐建業個子挺高,身形中等,聽說年輕的時候長得還算不錯。 但他天生視力不行從小就戴著眼鏡,時間一長眼窩凹陷,自己行事又猥瑣,結婚以后好吃懶做,越長越是一副小人模樣。 唐珵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著靠在大門口的唐建業,生理上的感覺不適。 “網吧?!?/br> “出息,天天鉆到網吧你能有什么本事?” 唐珵沒應他,低著頭慢慢往家門口走,還沒到門口的時候就被唐建業攔住,他微微抬頭看見唐建業遞給他一百塊錢,“你去隔壁買一斤豬頭rou再拿一瓶酒,老子吃完飯有帳和你算?!?/br> 隔壁的小超市平時煙酒菜禽都賣,唐建業幾個月不出去工作,沒錢的時候就打發唐珵去賒賬。 一開始小超市的老板看著唐珵可憐還愿意賒幾次,時間一久知道唐建業是個游手好閑的無賴也不指望錢要回來,但每次看見唐珵過來都要撂兩句難聽話。 “你怎么又來了?十七八歲的人了連臉皮都不要了?” 唐珵沒有理會,把手里的錢遞過去,說話顯得有了幾分底氣,清脆的聲音緩緩道,“拿一斤豬頭rou,一瓶白酒?!?/br> 老板娘第一次見唐珵的時候不是這種態度,他低著頭怯弱地問能不能賒一斤rou的時候,老板娘拍了拍她男人的肩,“給他切上兩斤?!?/br> “拿著吧,不用給錢了?!?/br> 那時候的唐珵還有羞恥心,還存著自己讀過書要有讀書人臉面的羞恥心,“等我爸發工資的時候,我就還你們?!?/br> 從小就謊話連篇,唐建業幾個月都沒工作,東接一個雜活西干一個營生,能力絲毫沒有自尊心強得要命,干不上兩天就回家了。 碰上個心腸好的還湊活著給他結工資,碰上硬骨頭就只能灰溜溜地吃悶虧。 一年下來,唐珵也沒見唐建業手里頭有過錢。 身后的兩人仍舊笑得友善,這得益于唐珵從小就為此頗受優待的臉蛋。 十里八鄉的親戚鄰居沒有一個不夸他長得好看的。 但時間一長,這些初見的喜歡與憐愛,在唐珵一次次拉下臉來賒賬的時候,就被壓垮了。 不知道唐珵這人是天生道德感就低下,還是道德感這東西離唐建業越近就消失得越快,反正唐珵現在站在這里,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羞恥心。 面無愧色,心無忐忑,就像一個揮手擲金的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