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春日似晚星 第67節
賀星苒坐在原處,感覺體內的溫度一點點被抽離,手指遏制不住地顫抖。 她不知道祁頌年為什么忽然要說這些。 展示自己的大度嗎? 還是在暗示她,自己這段婚姻,他們圈子里都沒有接受,大家都認為靳嶼和祁頌年跟般配一些。 而她只是他沖動時的選擇,只不過因為責任而已,他會一輩子對她負責。 而那些對她的思念算什么呢?是對祁頌年思念的補充? 算是無聊生活的調劑,算是熱烈人生的消遣? 是冬天里的冰可樂,是淺水區的游泳圈,是插花時配花的尤加利葉。 可以有,但沒必要? 她深吸了兩口氣,并不完全上祁頌年的套。 “如果你還喜歡靳嶼,就去找他,找我沒用,”賀星苒輕聲道,“我沒辦法和靳嶼離婚?!?/br> 你還喜歡他? 祁頌年卻主動捕捉到問題的關鍵。 難道有什么是喬景琛沒和自己說過的?為什么用上“還”這個字。 祁頌年決定可以冒險搏一搏,摧毀的快感令她嘴角的笑意有些壓不住了。 “就這么互相懷念吧,”她看著賀星苒的眼睛,幾乎是一邊等她的反應一邊講下去,“你知道我的外號是西高地嗎?因為我小時候個子矮,還很犟?!?/br> 一瞬間。 賀星苒的世界轟然倒塌。 - 賀星苒記不得自己是怎么從祁頌年的家里走出來的。 回程的路上,是阿瑤開著車,沒出小區的時候,她回望這座小區, 外觀相同的獨棟別墅,她很想知道哪個是靳嶼的。 阿瑤看她站在冷風里,連忙按了車喇叭:“師姐,快上車啊?!?/br> 賀星苒有些麻木地走過去,坐好。 阿瑤屏聲打量她,欲言又止地問:“師姐,你……你怎么了?祁小姐是不是為難你了!” 賀星苒當然知道祁頌年的目的,可一想到她和靳嶼之間濃烈的感情,她的胸口仍舊會泛起無名的疼痛。 “不關她的事,”賀星苒不知道要如何和阿瑤說,索性就不說了,“走吧?!?/br> 阿瑤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她,但她剛拿下駕照,師姐的車子又價值不菲,開車的緊張感逐漸代替對師姐的關心。 一路無話。 賀星苒一直都是挺直腰背安靜地坐在副駕,目光看著窗外,偶有冬日沒來得飛走的鳥雀在她眼前掠過。 阿瑤感覺此時的師姐情緒很低,想出口安慰,才發現自己的笨嘴拙舌。 抵達師父家里,阿瑤下車,賀星苒回到駕駛位上。 工作日的上午,老城區路面上只稀疏有著穿棉襖推自行車的老人,梧桐樹仍舊蒼綠,罕見的陽光穿破樹葉灑下。 沒有了阿瑤在,賀星苒脆弱的心理防線瞬間崩塌。 她將車子拐進一條小巷,??吭诼愤?,終于忍不住,坐在車里崩潰大哭。 她在靳嶼心里到底算什么,她不想再受這樣無妄之災的折磨,很多時候她也想來個痛快的,無論結果是好是壞。 但她不敢。 倘若靳嶼當真愛祁頌年呢?倘若她確實是被放棄的那一個呢? 她太懦弱,不敢去承擔被放棄的結果。 所以思來想去,只能就維持現在的狀態,直到有一天,靳嶼不再承擔所謂的“責任”選擇放棄她,或者祁頌年重新向靳嶼低頭。 這場感情里,賀星苒宛若一人走鋼索,生死的權利都不在自己的手里。 ……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車子??康么颐?,擋住了一家佛龕店的門。 店女主人出來敲她車窗,見人在里面哭得聲嘶力竭,不滿的叫嚷聲小了很多,轉而變成憂心忡忡——生怕這女人出大問題,慢慢又退了回去。 - 回到家里的時候,靳嶼也在。 客廳里擺著行李箱,靳嶼大致準備好明天出發陽城需要的衣服,此時正戴著擼狗專用手套,蹲下來給福瑞梳毛毛。 福瑞今天剛剛洗過澡,毛發白凈蓬松柔軟,聞起來也香香的。 聽到門口有響聲,立馬拋棄爸爸扭著小屁股朝賀星苒跑過來。 祁頌年的聲音再次回蕩在耳邊。 賀星苒垂眸看著在自己腳邊繞圈亂叫的小狗,忽然感到一陣荒唐。 明明他早就說過,這只狗是用來懷念一個人的,她怎么還敢自作多情地想,是因為自己喜歡狗,所以靳嶼才養呢? 寵物是孩子,福瑞就是女孩子。 原來她只是他失落愛情的旁觀者,是他把祁頌年懷念很深刻的一個見證。 “回來了?”靳嶼跟在福瑞的后面走過來,今天他沒有工作,只穿了霧霾藍色的居家服,整個人倒是很有居家人夫質感。 賀星苒想,也許很快就不是自己的了。 她“嗯”了一聲,罕見地沒有理會福瑞的撒嬌,繞過它走進客廳。 小狗哪兒能明白mama受到的委屈,倒騰著小腿兒跟上她,在她旁邊賣萌。 靳嶼跟著走回沙發處,坐下,深深睇了賀星苒兩眼,試探著問道:“心情不好?” 賀星苒含糊其辭:“工作不是很順利?!?/br> 靳嶼說:“那就先放放?!?/br> 賀星苒又“嗯”了一聲。 看得出她貌似不太想聊天,可靳嶼知道她是會很內耗反復質疑自己的性格,還是強行拉著她聊天。 指著小狗頭跟她聊家常:“我今天帶它洗澡來著?!?/br> 賀星苒強撐出一個笑臉:“怪不得它這么蓬松?!?/br> “你還知道它蓬松了呢?”靳嶼揚了揚眉,干脆直接把腿太短,急得只能在地上轉圈圈的福瑞抱起來,放在賀星苒懷里,“小狗想你了呢?!?/br> 賀星苒心不在焉地摸著小狗頭,而福瑞感覺到她氣壓很低,伸出舌頭在她手心上舔了舔,一副討好模樣。 靳嶼冷笑一聲,拍拍福瑞屁股,罵道:“舔狗!” 福瑞還以為爸爸在夸他呢,仰頭自信地汪汪汪。 一人一狗很賣力地討賀星苒歡心。 賀星苒卻沒沒什么反應。 靳嶼似乎哄得耐心告罄,伸出兩根手指戳了戳賀星苒的嘴角,強行讓她露出一個微笑。 “賀星苒,”靳嶼咬咬牙,語氣莫名有點兒狠,“老子都這么逗你開心了,給個面子?!?/br> “笑一個?!?/br> 賀星苒:“……” 她努力地牽了牽嘴角,笑得并不自然。 靳嶼不滿意:“難看死了?!?/br> 賀星苒心情更低落,抬手拍開他的手,冷冷道:“誰笑起來好看找誰去好了?!?/br> 她就那么隨口一說。 然而,靳嶼揚了揚眉頭,臉色也冷了一些,反問她:“真的?” 賀星苒被他冷硬的語氣刺痛,反而較勁兒上了:“這有什么假的?” “行,行,行?!?/br> 靳嶼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從她懷里接過意識到氣氛不對,只敢低聲嗚嗚的福瑞。 再然后,走到玄關,關門。 頭也不回地走了。 賀星苒愣在原地,嘴唇囁嚅片刻,直到確認這扇門應該不會再被靳嶼推開,再然后,淚流滿面。 她的自厭情緒在這一刻抵達頂峰,她想,自己總有辦法將本來還有挽回余地的事情辦的更糟糕。 眼淚像兩條小溪,在她臉上不停地流淌。 天色似乎暗沉了些,陰翳一點點在天際蔓延。 賀星苒流淚過后,頭有些痛,又在沙發上癱了一會兒,決定起身,吃點東西。 已經下午四點,阿姨居然還沒來。 她有點奇怪,向阿姨發微信詢問,消息還沒發出去,門口傳來密碼鎖解鎖的聲音。 小狗福瑞換上了一身粉裙子,耳朵旁邊的毛毛也別了一個粉色卡子。 一到家,就跟脫韁野馬似的朝賀星苒沖了過去。 “福瑞,慢點兒?!苯鶐Z脫了大衣,里面還是那身霧霾藍色居家服,把手里碩大的購物袋放在腳邊,跟著福瑞朝賀星苒走過來。 賀星苒急促地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小狗腿短,跳不上沙發。 靳嶼給它抱起來,又喂它吃點人類火腿腸,發號施令:“福瑞,笑一下?!?/br> 福瑞立馬伏在賀星苒的膝蓋上,張開嘴巴,笑了起來,超級可愛。